慧謹和陸修齊的談話持續了半個時辰,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從禪房裡來的陸修齊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重返安隅住的小院,佇立院中,聽房裡的木魚聲聲,任雪花落滿髮梢肩頭,站了大約一個時辰,在門口放下裝著玉簪的錦盒,黯然離去。
「安姨,他放下個盒子,走了。」一直站在窗邊看動靜的宋箬溪回頭道。
安隅放下木槌,微微淺笑,「靜塵,很晚了,你該睡覺了。明天,你要開始學習彈箜篌。」
「好,我去睡覺。」宋箬溪聳聳肩,戲已落幕,觀眾是該散場了,「晚安,安姨。」
蠶娘跟著宋箬溪進房鋪被子,把湯婆子塞進去,伺候宋箬溪睡覺。
「蠶娘,安姨她本來的名字叫什麼?」宋箬溪輕聲問道。
「姑娘問這個做什麼?」蠶娘問道。
「好奇,想知道。」宋箬溪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姑娘想知道,就去問居士。」蠶娘熄了燭火,退出房去。
宋箬溪在黑暗中撇了撇嘴,到也不是太在意。
第二天,待安隅早課完畢,宋箬溪就跟著她學彈箜篌。學了短短半個時辰,宋箬溪就能完整地彈出一首小曲。安隅愈發地認定她聰慧過人,讚不絕口。
宋箬溪卻呆住了,難道身體真的有記憶嗎?可是若真的有記憶,九歲的姑娘,按說也學了女紅,為什麼她學繡花時,笨拙的要命,十根手指頭就紮了八根?莫非這身體還會選擇性記憶?
「你這孩子又在發什麼呆呢?」安隅輕笑著問道。
宋箬溪回過神來,笑道:「沒發呆,是肚子餓了,惦記上蠶娘的好東西。」
安隅想著她如今是長身子的時候,不經餓,便不甚在意地道:「別惦記了,去吃了再來學。」
宋箬溪自去廚房裡找蠶娘要吃的,「蠶娘,今天有什麼好吃的?」
「是雪團糕。」蠶娘打開蒸籠,裡面是一個個雪白的糯米糕,「姑娘要幾個?」
「兩個。」宋箬溪倒水洗手。
蠶娘夾了兩個出來放在瓷碟裡,又倒了杯蜂蜜水,一起放在桌上,「姑娘,請慢用。」
宋箬溪坐在小桌邊,愜意地享用美食,「好好吃。蠶娘,你要教我怎麼做。」
「等天氣暖和,就教你。」滴水成冰的日子,蠶娘擔心宋箬溪受寒生病。
「謝謝蠶娘。」宋箬溪笑彎了雙眸。
蠶娘扯了扯嘴角,把炭爐挪到宋箬溪身旁,還往裡面添了幾塊炭,把火弄的旺旺的,就怕宋箬溪凍著。蠶娘一生未嫁,沒有孩子,與宋箬溪相處久了,視她為女兒,放在心坎裡疼。
下午,安隅教宋箬溪畫畫,她提粗毫在紙上隨意地畫了幾筆,又提細毫添了枝葉,畫上幾株疏竹頗有蕭爽之趣,落款處寫著「蘇謐」二字。
姓蘇!
宋箬溪微一愣,抿唇輕笑,想不到與安隅會有這樣奇妙的緣分。
「畫竹畫風骨,一位貴,二描墨,三承染,四設色,五籠套。五事殫備而後成竹。」安隅偏頭看著她,「你畫畫吧!」
「安姨,你真把我當天才呀!」宋箬溪癟癟嘴,「我不會畫畫。」
「你會的。」安隅擱筆,輕笑,「照你心中所想畫就行了。」
宋箬溪眸底閃過一抹狡黠的精光,提筆,一邊念一邊在紙上畫,「大字不出頭,兩邊掛燈籠,三天不吃飯,餓成……」
「你畫的這是什麼?」安隅蹙眉看著紙上的墨跡問道。
「大頭娃娃。」宋箬溪挑眉,調皮地笑,「安姨,這就是我心裡所想的,畫得好不好?」
安隅啞然失笑,「你喲!看著是個乖的,骨子卻是最最淘氣的。」
「安姨,我們還是先簡單的,別那麼著急讓我畫竹子畫梅花的。」宋箬溪撒嬌道。
「好。」安隅笑,依著她,慢慢地教。
沒了閒雜人來打擾,宋箬溪被安隅拘著學東西,偶爾想偷偷懶,又被慧謹抓住抄寫經文,這日子愈發過按部就班,平靜似流水。
四季輪迴交替,又到草長鶯飛的三月,一夜春雨,樹上嫩枝青翠欲滴,野花漫山遍野,宋箬溪拿著一個蒲團出門去爬山。
「師叔。」守山門的尼姑向她行禮,去開門。
門一打開,兩個穿著**的破爛衣裳,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的女孩倒了進來,一個稍大點,大約十四五歲,另一個小點,十一二歲的模樣。
「施主,施主醒醒。」
「別叫了,先把她們抬進去再說。」宋箬溪道。
四個尼姑聽命行事,把那兩個女孩抬進左側後罩禪房,接著又去請靜問來給兩人診脈。
靜問幫兩人診了脈,又仔細地看了她們的臉色,微微皺了皺眉,道:「沒什麼大問題,你們先幫她們換了衣服,再去端碗米粥來餵她們喝。」
宋箬溪留意到靜問在看小的那個時,臉色有些變化,跟著靜問一起出來,「靜問師兄,那個小的有問題對不對?」
靜問看了她一眼,果然瞞不過心思細膩的小師弟,微微頷首,道:「那小的被人灌了藥。」
「灌了什麼藥?」
靜問口頌佛號,道:「毒藥。」
「她還那麼小,什麼人這麼狠心啊?」宋箬溪氣憤地道。
靜問輕歎一聲,去百草閣開方取藥。
灌進去大半碗米粥,那個大的過了一會就醒來了,從她口中知道,她叫柳三丫,十六歲,小的那個是她的妹妹四丫,十二歲,她們是九江縣江邊村的農家女,江水氾濫成災,淹了田,家裡過不下去,姐妹倆一路逃難逃到這裡來的。
九江氾濫的事,來進香的信眾提起過,這說法到可信,只是一個逃難的普通農家女,為什麼會被人灌毒藥?這就值得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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