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一個問題。」鄭遠方突然說道。
「您說。」周楚不敢怠慢。
「你說說看,你為什麼能在弱冠之前富可敵國?」鄭遠方淡淡問道。
周楚猶豫了下,然後道:「因為我把握住了金融投機的本質。」
「是什麼?」
「是人心。」周楚道。
「對,是人心。」鄭遠方點頭:「一切其實都是人的貪嗔癡疑慢,你看破了這些,反而財源滾滾,我聽說,即便是在美利堅這樣成熟的資本市場上,也是一賺二平七虧?」
「是的,實際數據恐怕更不樂觀。」周楚道:「現在市場上大部分都是機構投資者了,散戶已經很少了。」
「但是你能夠成功,說明還是有人能夠戰勝市場,戰勝體系。」鄭遠方歎道:「在國內,現在還不行。一個人的命運,幾乎生下來就注定了。過去是世襲,世襲的是血統,現在嘛,呵呵呵,你也知道,只是傳承了些別的東西。」
「雖然是這樣,但是畢竟一切都在進步。」
「喔?」鄭遠方笑了笑:「這就是你回國的原因?」
「對。」周楚很坦然的說道:「我不否認,我回國,因為國內能賺的錢更多,但是如今,錢對於我來說,不過是一個數字!縱有廣廈千萬間,死後不過三尺寬,我雖然不是黨員,但是也是唯物主義者。我想,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總該為國家做點什麼!」
「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
「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周楚堅定的說道。
鄭遠方動容了,他連連點頭,道:「好!好!年輕真好啊!說吧,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周楚也不隱瞞,便直接說,他現在正在大規模套購國債的事情,需要鄭遠方幫忙打通一些關節,並且還保證,絕對不會去做任何有違背法律的事情。
鄭遠方想了想,才說道:「你做這個事情,法律上,當然沒有說不行,你如果只是按照現在的規模去做,應該也沒有人干涉你,可是你大規模套購,就是一筆巨大的利潤,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今雖然不會有別人跟你搶,但是……道理你明白。」
「我明白。」周楚坦然道:「我願意與大家雨露均沾。」
「喔?」鄭遠方道:「但是一來,這不是長久之計,再者,你這實際上是進行利益輸送,雖然我知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但我們老爺子是很反感權錢交易的,你總得給我一個說服的理由。」
周楚想了想,道:「我有兩個理由,其一,現在的國債,我之所以能夠這樣大規模的無風險套利,是因為定價錯誤,而事實上我的套購,一定引起國債價格上漲,這實際上最終就會抹平這個差價,起到了價格發現的作用。而價格上漲過程裡,國家也沒有吃虧。」
「說下去。」
「第二,定價會錯誤,是因為國債的定價,是政府一些人拍腦袋就決策了,這樣的定價是肯定會有誤差的,而唯一準確的價格,只能有市場來決定!」
「市場?我們現在可還是計劃經濟。」
周楚狡猾的說道:「明人不說暗話,我以為,市場經濟的大路已經不可逆轉,您說呢?」
「好吧,你的意思是,供求關係,才是一切的根本,你的套購行為,最終可以催化出一個……國債市場?」
「對。」周楚有些興奮地說道:「您想想,國債是中央政府背書的債券,有最高的信用,在西方,這個東西被叫做現金等價物,因為任何人,都不會否認國債的價值,都隨時願意買入或者賣出國債,那麼市場經過信息充分和博弈的價格,當然就是市場認可的價格,也就沒有套利的空間了!」
「我想我明白了。」鄭遠方笑了笑:「可是你這樣,可就是自斷財路啊。」
「區區一點小錢,何足掛齒!如果能夠催生我們的國債市場,那是會上書的大功德!」周楚正色說道。
「好!」鄭遠方點頭:「我會向老爺子說的,不過成不成,看你的運氣了。」
周楚感激道:「多謝鄭主任……那……」
周楚還沒說出來,鄭遠方就道:「別人那裡,如果他願意,你不妨表示一下,但是你要記住,絕對不能是行賄!行賄這種事情,現在叫不正之風,法律上是犯罪,你是絕對不能碰的!」
「我明白了。」
「至於我,不缺錢,不愛錢,你就不必多想了。我會去幫你,僅僅因為你的理由,的確說服了我。」
雖然鄭遠方這樣說,但是你可不能這麼想,不然就太老實了。
周楚笑了笑,道:「那種黃白俗物,自然不可能入得您的眼。不過我這次回國,意外的淘換到了套好玩意,想請鄭主任鑒賞一下。」
「喔?」
「是一套四方連的紅印花加蓋小字當壹圓。」周楚笑道。
「是嗎?老弟還是集郵的行家?」鄭遠方驚喜道。
「略知一二。」周楚含笑道。
「快,快,咱們去書房!喔,對了,我還有點藏品,也請你鑒賞一下。」
進了鄭遠方的書房,周楚才發現這兒的好東西太多了,張大千的畫,王羲之的字,非洲的木雕歐洲的珠寶,總之能夠想到的藏品,這兒是都有。
當周楚從包裡拿出那套四方連時,鄭遠方已經戴上了白手套,拿起了放大鏡,顯然期待多時。
看了老半天,鄭遠方歎了口氣,道:「居然是真的!看來,傳言說這玩意世界上一共就32枚,是肯定錯誤了,起碼應該到36枚!老弟,你這玩意兒,可比我收藏的牡丹啊猴兒啊什麼的,精貴多了。」
「不小心在郵市淘來的。」周楚笑道:「主要是這兒的油墨看起來有點印歪,那原主可能覺得,這是後來仿得,版沒有雕好,就露出了破綻,而且,32枚的觀念太過深入人心,我又提前放出風,說要收紅印花,這傢伙大概以為我是冤大頭,所以想宰我一刀,結果我就花了幾萬塊錢就弄到了。」
「那你怎麼確定這是真的呢?」鄭遠方玩味的笑道。
「您考我啊?」周楚笑笑:「我是因為偶然在美利堅一個二手書市場,找到了一個盛宣懷當年的筆記本,提到了在印刷紅印花時候,的確換過版,但是這本筆記本很巧,只收藏,並沒有出版。而且別的可以仿造,這種配色可是假不了,當然也不好說,美利堅那些瘋子科學家,肯定是可以搞出來,但是……這玩意兒很明顯已經倒過幾次手了,肯定是被一些半瓶水認為是贗品而倒來倒去。」
「妙!妙啊!」鄭遠方大笑:「妙手偶得,妙言解之,痛快啊!」
就在這個時候,周楚突然面露一絲不舒服的表情,鄭遠方何等精明,馬上看出來,道:「周老弟怎麼了?」
「喔,我有點……內急,實在是抱歉,可否……」
「當然可以。」鄭遠方和顏悅色的說道:「我叫陳媽帶你去。」
「如此,打擾了。」周楚感激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