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冷冽,卻抵不上人心冷酷。頭頂上的月慘白的嚇人,就像是一張完全失去了血色的人臉。無論夜風如何吹拂,就是無法將人心的冷酷吹散。月光慘白也抵不上人心頭的蒼白。冷眼看著黑暗深處,似乎還能聽到親切的呼喚聲響,隱約間似乎有一道人影正在緩緩走來,然而伸手去碰觸的時候卻只是抓到漏過指縫的風,那冷冽到讓人心寒的風。
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響,就算不回頭,易天也知道來的人是誰,但是他卻沒有開口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自從醒來之後,他就一直沉默,偶爾在夜裡鑽出屋子,看著外面黑沉沉的夜色,一對眸子卻是不知道看往何方。
那張可怖的臉在藥物的作用之下已經完好如初,再看不出之前那猙獰模樣,可臉上那冷冷的表情卻是讓人完全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外面冷,回屋吧。」蕭若看著裹在黑衣裡面的易天,臉上卻是沒來由的顯露出悲傷神色。易天的表現很奇怪,除了那夜的瘋狂,醒了之後竟是如此沉默如此冷靜,反常到了極點的行為,反而讓人更加不安。
易天沒有開口,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怕自己一說話就忍不住哭出來。心頭的酸楚是沒人能夠明白的。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易雲的身上,然而易雲一死,就將他所有的幻想都給徹底破滅了。對於這種情形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又是腳步聲傳來,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兩人一般。然而腳步聲停止,龍飛雲就站在蕭若身邊,看著易天的背影。
「我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只會讓死去的人不瞑目。」龍飛雲並不想這麼說,可是不這麼說難道就一直藏著掖著,什麼都不提嗎?那樣只會讓易天更加惦記的。他索性將這些都挑明了。
對於龍飛雲的話,易天也沒有任何的反應,他仍舊站在那裡,任由夜風在自己身邊穿拂而過,一張臉上卻是冷的讓人心驚肉跳。
站在易天身後的蕭若和龍飛雲兩人完全不知道易天在想些什麼,他們看不到易天的表情,更看不透易天此時行為所代表的意思。他們覺得不能放任易天如此,就算易雲再怎麼重要,他也不能如此自暴自棄。
良久的沉默,令人難受到了極點,就像是一塊巨大的冰層橫亙在易天與蕭若龍飛雲之間。突然之間,蕭若和龍飛雲都覺得易天有些陌生了。他們不禁在心頭發問,現在的易天還是那時候的易天嗎?還是那個他們一心一意想要帶回來的易天嗎?
然而卻沒有答案,沒有人能夠給他們兩個答案,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問題能不能有答案。
不知道是站的疲了,還是突然間就想回去休息了。易天緩緩轉過身來,完好的臉隱在黑暗之中,使得人無法看清他的面容,他身上的氣息也變得若有似無起來,最後竟是完全隱藏了起來。若非眼睛能夠看到,蕭若和龍飛雲就真的以為易天已經離開了。
他們盯著易天看,想要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然而無論他們如何努力就是無法看到易天那張臉,只看到一對黑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現,隨即隱沒下去。
如同幽靈一般在蕭若和龍飛雲兩人身邊穿過,沒有驚動絲毫的東西,易天當真就像是變得不存在一般徹底的消失在蕭若和龍飛雲兩人的眼界之中了。兩人心頭驚駭萬分之際,急忙追了上去,等再次看到易天身影的時候兩人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易天回到屋裡的時候,修等人才是稍微鬆了一口氣。在營地之中,肯定比在邊緣地區要安全的,這是毋容置疑的。只不過和修艾爾等人一起進來的威廉等人則是有些不太適應,畢竟他們曾經是死對頭,突然進入到對方的營地當中,不管怎樣都不會得到太過友好的對待的。幸好,白新宇等人也知道威廉等人的情況,才沒有過於過分的情況出現。
然而那種如坐針氈的感覺還是讓威廉等人感到難受,他們只想快點離開這裡。看到易天回來,他們正想和易天說點什麼的時候,卻發覺易天直接穿過了他們,進屋睡覺了。還是和之前一樣的狀況,對於這樣的情況,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也就沒有太過在意。自顧自的在一旁休息,不一會,蕭若和龍飛雲兩人也是進來了。
「他回來了嗎?」門剛一打開,蕭若就開口問道。
「在屋裡休息。」修指了指易天的房間,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對於蕭若和龍飛雲兩人,他實在不知道該採取哪一種態度才對。按說他們是易天的朋友,所以修和艾爾他們跟他的關係應該不會太差才對,可是事實卻完全不是如此。
每次一見面,他們之間的氛圍都會變得莫名緊張起來。也許是在外面生活太久,早就習慣了那種時刻提防著別人的生活才會這樣的吧。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蕭若和龍飛雲兩人則是微微鬆了一口氣,這才從房間裡退了出去。這兩人的舉動到也是奇怪到了極點,然而卻沒有人會對此有任何的異議。
那兩人一走,屋內降到冰點的氛圍又恢復到正常溫度。
「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庫克笑聲的問著威廉。他實在不喜歡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這讓他憋屈難受到了極點。但是一時間他又想不出這個地方那裡還有他們的容身之所。這是一種很矛盾的狀況。
威廉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想明白為什麼自己要跟著修等人進來這個營地。誠然經過易天那麼一鬧整個邊緣再次變得不穩定起來是一個重要因素,那麼另外的理由呢?他們總需要一個尋求庇護的理由吧。
然而卻是沒有理由的,無論他怎麼想都想不到一個確切的理由來,所以他沉默了。然而整個屋子裡的人也就跟著沉默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蕭若一早就過來看易天,一開門就發覺整個屋子空了,沒有絲毫的生人氣息,不管是修等人,還是易天的,他們的氣息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心頭一絲不安生起,他急忙衝進易天的房間去,駭然發覺裡面早已經空無一人了,床也是冰冷的嚇人。
只是短短的瞬間,他就明白易天他們已經離開了,而且他覺得易天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這又是何苦。」蕭若臉上浮現愁苦之色,不由的有些苦澀的說道。
裹在黑衣之中,緩緩的朝前行走而去,易天早就發覺跟在自己身後的人了,但是他一直都沒有說破。一直到天濛濛亮的時候,他才停下步子,轉頭看向那幾個不緊不慢的跟著自己的人。一言不發的看著那幾個人,眼中也是不帶絲毫的情況,似乎易天想要用眼神讓那幾個人退卻,然而那幾人也是分毫不讓的看著易天,完全沒有要退卻的意思,當然也沒有要攻擊易天的意思。
巨大的斗篷遮住了那幾人的面容,然而這並不妨礙易天認出他們來,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竟然會跟過來。
「你們跟來幹嘛?」沉默了這麼多天的易天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依舊有些嘶啞,甚至還有點陌生,似乎他正在習慣說話一般。
話語問出之後就是一陣沉默,仍舊是那樣的沉默,讓人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幾個斗篷人看著開口說話的易天,尋思著該怎麼回答易天的問題。他們看著易天,靜靜地的看著,眼中沒有多餘的情感。
「你為什麼要走?」斗篷人開口說話,沒有回答易天的問題,反而是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一個讓易天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裡回答的問題。
「我是個不祥的人,只會帶給身邊人災難。」艱澀的話語,臉上隱隱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他覺得自己早就應該聽老頭子的話,一個人去搞定那些事情,而不應該將別人牽扯進來。他早就應該如此的。可是他卻忘了老頭的教誨,在世界上遊蕩著,卻不急著去做應該做的事情。
「不祥之人?」斗篷人語調一變,「如果沒有遇到你,我可能到現在都還躲在地下城市當過街老鼠。你又怎麼會是不祥之人。」
「當日要不是為了追殺你我也就不可能脫離聯盟的控制了。這樣的你也算是不祥之人嗎?」說著,一名斗篷人摘下帽兜,顯露出他的容貌,正是威廉。其餘人也是跟著摘下帽兜,卻是修等人。
他們看著易天,剛才那番話說過之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很多時候語言能夠讓人堅持過來,但是行動更能給人力量。就如此刻的修等人給易天的感覺。
「你們就不怕我連累了你們嗎?」臉上依舊一派冷靜神色,可是內心卻是捲起了細微的波瀾。易天知道這些人是擔心自己才跟過來的,而他不想這些人跟著也是為了不連累他們。畢竟他要面對的並不僅僅是聯盟的那些人,還有更為麻煩的傢伙。只是那些人暫時還沒有現身罷了。
「要是怕死,我們就不會過來了。」威廉微微一挑眉毛,「就算不跟著你,我們也會被聯盟追殺,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大鬧一場,就算死,我也要狠狠的咬聯盟一口。」臉上浮現凶狠的笑容,這一刻威廉那種狠戾心境算是表露無遺了。跟在他身後的庫克三人則是一派理所當然的神情。
修和艾爾兩人只是看著易天,並沒有再說別的話,但是兩人臉上的堅定神色卻是將他們的意思表現的很明顯了。
見眾人如此,易天倒是不知道該作何感想了。他本意是去聯盟找白蓮,徹底斷了自己的心思,然後就是一心一意的做老頭子交代的事情。然而他早就不是當日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傢伙,又怎麼會不知道一個人是難以成事的。尤其是在見識過唐慕等人的手段之後,只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找人幫忙。鷲等人無疑是最好的幫手,可是那四個傢伙就像是鬼魂一般,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完全無蹤跡可循,饒是他想找人也是不太可能的。
值此關頭,威廉等人卻是跟了上來,還表露出了這樣的態度,易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表態了。他看著一行人,巡視一圈後,發覺自己沒有辦法說服他們回去。只能歎了一口氣,用沙啞的聲音道:「既然如此,就走吧。」
易天表了態,修等人也是稍微鬆了一口氣。本來就算易天不表態,他們一行人也是可以跟著他的,但是他們也知道易天的手段。隨時可以甩開他們,徹底消失不見的。就像昨天晚上那樣,要不是司徒昊發現的早,他們早就失去易天的蹤跡了。
好不容易讓易天點頭答應了,他們自然就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了,急忙追上早已經遠去的易天。一直以來,易天都是被迫的就眼前形勢做出反應,而不是主動出擊,直到現在他才是走上了自己選擇的道路。但是這條路究竟會通往何方,卻是一個未知數。
「我們去哪?」
「聯盟?」
「做什麼?」
「殺!」
從始至終都是冷冷的回答,易天就像是一個徹底失去了情感的人一般,冷冷的對待著眼前的一切。一行人朝著聯盟的方向行去,在陽光的照射之下,背影竟是顯露出奔赴戰場的戰士那種悲壯神情。他們究竟會遇到什麼,沒有人知道,但是聯盟會遇到什麼,卻是可以猜到的。
漸漸的,他們的身影消融在光芒之中,再也看不見。
幾天過後,聯盟邊境的城市遭到一群人的襲擊,佈置在那裡的據點被人徹底搗毀,聯盟的異能者無一人倖免,唯有普通士兵還活著。然而活下來的人卻是近乎呆滯,只會說著惡魔惡魔的字句。據點內所有設備被搗毀,沒有留下任何完好的東西。
沒有勢力表示對這事負責,更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什麼人襲擊了聯盟的據點。那群人就宛若幽靈一般突然出現,風捲殘雲的將據點異能者屠殺一空之後,就突然消失。一時間聯盟內部竟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聯盟高層更是震驚無比,值此戰爭關頭,他們的城市竟是遭到人的洗劫,他們如何不震怒。
同樣震驚的還有其他勢力的人,有人襲擊聯盟的據點,也就說明有另外一股他們所不知道的勢力出現了。而且從這個勢力的狠辣手段來看,那些人絕對不是什麼簡單之輩。如此的情況出現,各個勢力也是迅速派出人員去打探那個神秘勢力的消息的。
然而卻是一無所獲,那股勢力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根本就沒有蹤跡可尋。
唯一知道實情的人卻是對這是緘口不言。
「真的是那小子做的嗎?」看著外面慢悠悠飄過的白雲,鷲有些懶洋洋的問小孩。
「這沒什麼好騙你的吧,老大。」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卻是頗有些不滿。要知道他可是特地跑回來告訴他們這個消息的,一會還要繼續盯著易天那個小傢伙的。
「他們想做什麼?」鷲有些不明白易天等人為什麼突然之間大肆攻擊聯盟的據點。要知道易天之前可是從來就沒有如此做過的,如此反常的行為讓他很是好奇。
「不知道。可能是想讓聯盟內部混亂起來,好找到白蓮吧。」小孩隨口回答。易天要找白蓮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這也是易天唯一會找聯盟麻煩的理由。
「沒那麼簡單吧。」白狼拋動手中的匕首,臉上也是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易天的情況實在太奇怪了,就那麼幾個人敢去找聯盟的麻煩,就算他們全都是高手又能怎麼樣,萬一被困死在聯盟內部的城市裡,就算他們身上有翅膀也絕對不可能逃出來的。要知道聯盟內部的城市可不想外圍那些城市那般脆弱。
「先看著他們幾個吧。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情況就立即阻止他們。」鷲無法猜透易天想法,只能如此安排了,「這事不能傳出去。」
「知道。」小孩從地上爬了起來,又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對於他來說待在一個地方不動實在太難受了,還是看著易天一群人到處搗亂比較好玩。
小孩剛一走,一直閉著眼睛在牆角那裡睡覺的懶貓就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說的第一句話就有些莫名其妙。
「他們動了。」
這話毫無來由,卻是讓鷲和白狼臉色同時一變,立即走到懶貓身邊,準備聽懶貓接下來要說的話。可是懶貓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再次閉上眼睛睡著了,任由兩人怎麼叫都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如此情況卻是讓鷲和白狼兩人臉色愈發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