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沒有光亮,沒有聲音,沒有溫度,沒有上下,沒有前後,沒有左右,唯有黑暗。
就像是永遠不會有光亮出現在這裡一般,也如墳墓一般死寂。陷落在這種地方,大概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吧。可是阿星並不想死,至少在將事情弄明白之前他都不想死,然而他卻沒有辦法離開這裡,不是他能力不足,而是他安全找不到離開的方法。這裡似乎連能量都被吞噬了一般,什麼都不存在,只有一片虛無。
他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也不可能知道,唯一記得的就是在找過齊彥之後,就陷落到這個地方來了。沒有任何的預兆,像是自然而然的就走了進來一般。他知道是有人想要困住他,卻又不想要他的性命。他也大致猜出來是什麼人想要困住他。這也正是他急著出去的原因,若真的如他猜測那般,那麼這個星球的混亂局面也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都已經沉寂這麼多年了,為什麼還要跳出來將這個風平浪靜的天下攪得風起雲湧,殺聲四起呢。這是阿星這個安於現狀的傢伙所不能理解的,當然他也不會想要去理解。他只是想要好好的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好了。當然如果沒有齊彥那件事就更加完美了。不過,很可惜,所有的完全和平靜生活都在齊彥出來之後改變了,連帶著這個星球的和平都消失一空。
這就像是一汪清水突然被人給攪渾了一般,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一片渾濁的地方,卻不知道究竟是誰帶來了這股渾濁。他們只能順應著周圍的環境發生變化,否則死的就會是他們。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日,在這種完全不見天日的地方,似乎連時間都不存在一般。所幸,阿星這個傢伙是極其耐得住寂寞的,哪怕是在這種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夠把人給徹底逼瘋的地方也一樣。他閉著眼睛,讓自己陷落到另外一層的黑暗之中,他所看到的便不再是眼前的東西。
腦海中的畫面即便不用光也能夠活靈活現且鮮艷無比,只是沒有聲音,只是沒有身影在身邊而已。但是對於經過慢慢歲月長河的阿星來說,這樣的情況很常見,所以他並沒有任何的不習慣,或者說他非常習慣這樣的生活。他只是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地方體驗以前的生活。
回憶過往就像撕傷口上的痂,會讓人上癮,那種隱隱存在的疼痛會讓人難以自拔。阿星就先陷入到這種難以自拔的行動中。
一開始他還僅僅只是回憶一點點,生怕自己會一下將事情全部都回憶一遍之後會完全沒有事情可做。可是當傷口被撕開一點之後,那種痛癢難耐的感覺卻讓他不能罷手。他生生的撕開了上面那層血痂,然後鮮血就從剛剛癒合的傷口中湧了出來。記憶中所有的畫面也就變得鮮活起來,這種鮮活就像是有了聲音一般,令他感到一陣愉悅,卻也讓他感到難過。
愉悅是因為他還能想起這麼多事情。難過是因為這些事情想玩之後,他還能想些什麼。
他就像一個貪於動畫的孩子一般,不可罷休的看著一幕幕畫面,將長長的記憶梳理一遍之後,他就閉目回味畫面裡那些令他感到快樂記憶。可是記憶終究是記憶,當停止回憶之後,所有的東西便會消失一空,而在這之後就會有漫長的失落出現。
最初阿星還能夠忍受這種失落,而且非常享受這種失落,這意味著他還活著,還有感覺,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阿星就開始不安起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還是只有是純粹的一種想像。在如此的黑暗環境中,要是精神不出問題的話那才是最為奇怪的事情。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某個人想像出來的產物,而不是實實在在的人,因為他連回憶之後的失落感覺都不再出現了。這是一種對自我的否定,一種很奇怪的情緒。
就在他開始感到惶恐的時候,腦海裡那些沉寂了許久的畫面突然炸裂而開,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一般,很是準時的突然炸裂開來。然後阿星開始覺得頭暈目眩,黑暗的空間似乎也多處了五光十se的琉璃光彩,這光芒是那麼的繁複,那麼的令人暈眩。沒有等阿星看清那光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周圍又一次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的改變一般。
阿星沉默了,並不是他想沉默,而是沒有人說話,自言自語又太過無聊,更為重要的是他頭痛的要命。感覺像是有人拿了把鑽頭在他腦袋裡面拚命的鑽動一般,使得他發出低沉的吼聲,然而這聲音並不是真實存在的,因為他死死的閉著嘴,強自忍受著痛苦。沒有人能夠明白阿星究竟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因為這裡沒有人,只有黑暗。
腦子裡出現的畫面映現了很多人,活著的,死了的,還有半死不活的,當然也有他自己在裡面。這些畫面裡面總會有幾個相同的地方,可是頭痛的快要爆炸的阿星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相同的地方。他只想知道這該死的頭痛究竟什麼時候會停止。
然後,他就陷入到了一場昏迷之中,一場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的昏迷。
整個世界依舊是黑暗的,阿星陷入昏迷的世界也是黑暗的沒有畫面,沒有光芒,沒有聲音,所有物質世界有的東西都沒有,唯有孤零零的意識存留在那裡。
陰冷的感覺傳來,似乎這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感覺,這使得阿星以為周圍的環境發生了變化。他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卻發現周圍依舊是黑暗一片,和之前沒有任何的不同。他知道剛才的感覺不過是一種錯覺,一種在黑暗中待的太久所引起的錯覺。
仰起頭,看著周圍的黑暗,他不知道他所看的地方是不是上方,因為這個地方完全沒有方向可言。他只是覺得那裡是上方,而且那裡應該有人在看著自己,所以他才會看著那裡,就像是他真的能夠看到一個人在那裡一般,然後他開口說話了。
聲音微弱而遙遠,哪裡像是從阿星嘴裡發出來的聲音。令他感到陌生的聲音,讓阿星都在懷疑這話是不是真是從自己嘴裡說出的。聲音並沒有傳出多遠,就被黑暗所吞噬。這個古怪的地方竟是連聲音都能夠消的一乾二淨。
「這麼久了,你們應該也已經看夠了吧。」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個什麼人聽一般,或者阿星僅僅是想像著有人在黑暗中窺視著自己一般,起碼這樣不會讓他覺得直接被人給遺忘了。
如預想的那般,並沒有人回應阿星的話,黑暗依舊存在,聲音也沒有出現。微微歎了一口氣,阿星垂下頭顱,閉上眼睛,再次開始翻閱腦海裡的記憶。如果記憶是一本書,那麼此時他的那本書已經快要被他給翻爛了。
被困在這裡就像是一場自己和自己的比賽一般,沒有對手,卻比有對手更加讓人感到恐懼。人最無法戰勝的永遠都是自己,所幸他還有記憶,但也僅僅是有記憶而已,那些記憶已經開始發生變化。阿星對這些早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記憶感到了陌生,甚至恐懼,他突然在想是不是有人在他腦子裡做了手腳,就像對易天做手腳那般。
他無法辨認自己處於現實還是虛幻之中,所以他只能讓自己沉浸在記憶裡,唯有在那裡,他才能夠相信自己是真實存在過的。然而他被困這件事是事實,即使他再怎麼逃避,到最後都不得不面對。
又是不知道多長的時間過去了,阿星覺得自己應該已經消失在這片黑暗的虛無所在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這就像是一個人被逼瘋時的前兆一般。
苦笑了一聲,他仍舊抬起頭,看著黑暗的所在,再次開口,聲音依舊遙遠,依舊陌生,就像不是從他口中發出的一般。
「你們要將我關到什麼時候?」
「不敢回答嗎?怕我揭穿你們的陰謀嗎?」
「我知道你們在這裡,不用再躲了。我知道你們都在看著,我也知道你們想要做什麼。」
「放我出去。」
斷斷續續的話語從阿星口中發出,似乎他已經徹底崩潰了,說的話也是語無倫次的。然而卻是依舊沒有人回應他的話,這個地方只有他一個人,而不是他所說的那般還有著另外的人在窺視著他。
「我知道你們在害怕些什麼,不就是怕陰謀暴露嗎?」
「我告訴你們,就算你們藏的再好,也不可能躲過那些人的安眼睛的。你們真以為他們會不知道嗎?你們真以為他們會沒有安排嗎?告訴你們那個阻止你們計劃的人早就出現了。你們就等著死吧。哈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從阿星口中爆發出來,有氣無力,卻也微弱到了極點。到了這時候,就算阿星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再有多少氣力了。在這種連能量都沒有的地方,他依靠著體內能量活到現在已經是大幸了,但是要繼續撐下去,卻是極為困難的。
在這樣的黑暗中,阿星都不知道自己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了,可是不活下去,他卻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僅存的一點點信念,讓他繼續堅持著,他知道那些困住他的人等的就是這一刻,也唯有這樣才能夠將他控制在手上。
「你們真以為長生不死是好事嗎?活了這麼久,難道你們就還沒有看破那麼一點點東西嗎?」閉著眼,有氣無力的說著,聲音飄渺的就像是隨時會消失一般。
「當年你們為了試驗害死了殷寧,繼而又將齊彥騙入局中。要不是那些老傢伙出現,怕是齊彥也會死在你們手上的吧。本以為在那些老傢伙的震懾之下,你們應該早就放棄這個試驗了,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是出現了。」喃喃著,就像是在囈語一般,阿星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可是說到後面話語已經變得模糊起來,他的意識已經陷入到了模糊之中。
安靜陷落到黑暗之中,整個世界就成了一片虛無的所在。此時如果有人能夠看到這裡的情形,就能夠看到阿星正在一點一點的消融進黑暗之中,化為黑暗的一部分。
「他要死了。」冷漠的聲音傳來,來自黑暗,又像是來自遙遠的地方一般,沒有一點絲毫的情感可言。
「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了,要死就讓他死吧。」另外一個聲音,同樣的冷漠,似乎還有兩道冷光從他眼中激射出來一般。
「死不了的。」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給出了另外一個答案,非常篤定的語氣,像是已經看到阿星生龍活虎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一般。
「不管死不死,他都與我們無關了。」還是陌生的聲音,略微顯得有些尖細,語氣淡漠到了極致,「只要我們的試驗能夠成功,那些老傢伙又算的了什麼。」
「我去殺了他,他知道我們在幹嘛。」
「算了吧,就讓他在這裡自生自滅。」冷冷的語氣,「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原來真的是你們在搞鬼。」一聲輕歎,帶著些許無奈,剛剛身體已經開始消融進黑暗的阿星突然坐了起來,「雖然猜到了,可是沒見到你們人之前,我還不敢肯定。」
「五佬。」
阿星突然活了過來不由讓那五人一驚,臉上也是露出了驚訝之色,但是在黑暗之中,根本就沒有人能夠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所以哪怕他們表現的再怎麼驚訝也沒有人會看到。
「真是讓人失望。」阿星盤腿坐下,絲毫沒有一點的緊張,他似乎根本就不怕五佬會殺了他一般,「我還以為你們早就死了呢。沒想到竟然還活著,看來當年那些老傢伙出手也沒能將你們五個傢伙給徹底摧毀啊。」
「你知道的事情還真多啊。」一聲冷笑,然後就一個聲音由遠及近的傳到阿星耳朵裡,似乎就像是在阿星耳旁說話一般。
「不用裝神弄鬼了。要是能夠殺了我,你們就不會困我這麼久了。」一聲輕笑,慢慢的都是蔑視之意。
「你真以為我們不敢殺你。」
「你們當然敢殺我,只不過,現在的你們殺不了我而已。」阿星似乎是吃定了對方無法傷到自己一般,根本不在乎對方的威脅。
「我想就算你們現在能夠殺了我也不敢動手。秘密並不是只有你們才有。」冷冷的笑著,平日裡實力並不算高強的阿星,此時竟是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使得五佬心中生出了一分顧忌。
阿星說的沒錯,他們的確沒有辦法殺死他,更不要說在阿星說出後面那句話之後心中生出了的一分顧忌了。雖然不知道阿星究竟有著什麼樣的秘密,但是對於行事謹慎小心的五佬來說,他們寧可忍下一時,也不願意為一時的衝動而冒險。在過去的這麼多人中,他們唯一無法看清的就是阿星這個人。
「你在威脅我們?」
「有嗎?」懶洋洋的回答,「我只是在和你們說話而已,順便告訴你們一些小小的事實。」
「小小的事實嗎?這樣說來,你確信自己能夠從這裡出去了?」
「不能。」
「那只要我們困住了你,就算你有秘密又關我們什麼事呢?」
「哎呀呀,如你所說那般,還真是如此。可是你們敢冒這個險嗎?」嘻嘻一笑,阿星竟是露出了人畜無害的表情,那樣子讓人心頭沒來由的生出一分畏懼。
「我們的確不敢冒這個險,可是有些東西還真的不是我們所能夠控制的。既然無法困住你,那麼送你出去又何妨。」
「的確如此。送我出去之後,你們可是有大把機會將我殺死的。」阿星歪著頭,看著黑暗所在,「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外面的世界估計已經有大半落入你們手中了,至於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不過是你們故意留下來的吧。」
「太聰明的話,可活的不長久啊。」
「我活的已經夠久了,巴不得早點死呢。」阿星笑著笑著,眼中神情卻是愈發的冷漠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吧。」
隨著這一句話出現,黑暗的空間裡突然出現了一絲光亮,儘管極其微弱,但是在這種完全沒有任何光芒的地方突然出現了這麼一點點光亮的話,也足以讓人感到激動了。光芒開始擴散,隨即化為一道門戶一般的東西,明亮的光線從門戶的另外一側透了過來,卻還是沒能將這個黑暗的地方照亮。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阿星站了起來,大搖大擺的朝著門戶走去,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扭頭看向黑暗。
「冒昧的問一句,唐慕和清河他們應該還活著吧。」問完,他也不理會是否能夠得到回答,轉頭就進了門戶之中,光芒吞噬了他的身影,隨即門戶消失,黑暗依舊還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