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環境之下,除了尚算明亮的月光,倒真的沒有多餘的光源了。悠悠的風緩緩吹拂而來,溫暖而柔和,像是情人溫柔的撫觸。周圍是幽暗的,所以並無法看清楚周圍的景色如何。不過此時卻也是沒有人有心情打量周圍的景色的。
對於唐慕來說這裡的景物發生哪怕一點點的變化也全都在他心裡面映現出來。而坐在唐慕身邊的清河此時則是完全沒有心情觀察周圍的景色。兩人就靜靜地的坐在地上,看著黑暗沉默不語。距離齊彥的事情,已經過了兩個月了,而易天等人也早已經離開這裡了。可是他們損失實在太過慘重了,花老頭和煙蘿都在這場戰事中死了,即便是早已經看透了生死的他們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畢竟存活下來的老傢伙實在太少了。
至於阿星這個傢伙在戰事結束的時候就突然消失,完全失去了蹤影。唐慕等人在時候組織搜尋也沒能找到阿星留下的任何蹤跡。阿星的確不擅長戰鬥,但是對於藏匿蹤跡之類的,他可以說是一個祖宗了。如果他自己想要藏起來的話,就算唐慕等人將這個星球翻過來也不可能找到他的。一下子這個星球上的老傢伙就只剩下唐慕和清河兩人了。一股莫名的惆悵感總會在他們心頭生起。
儘管齊彥已經被殺,但是他挑起的戰爭卻並沒有結束。一旦最大的外在威脅結束,那麼接下裡的就是內鬥的開始了。剛凝成鐵板一塊的異能者們立即開始分裂,變成無數股的勢力,開始互相攻擊搶奪地盤。這個星球陷入到第二次混亂的戰事中。也正是因為如此,易天等人為求自保才會匆忙選擇離開。
離開之際,易天倒是問過唐慕和清河兩人要不要一起離開。兩人以習慣了這個星球為由,拒絕了易天的邀請。他們心中也明白易天要去做什麼事,早已經厭倦的爭鬥的兩人又怎麼會再次踏入這樣的漩渦之中呢。
清河的虛境已經毀了,唯有唐慕的虛境還保留完好。兩人自然而然的選擇了唐慕的虛境隱居。想要避開亂世的一切干擾,唯有躲進這個與世隔絕的虛境中才能夠做到。
兩人在虛境裡已經坐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了,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他們怕是就會忘記時間的流逝了。對於他們來說時間並重要,反正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但是現在的他們卻不知道該怎麼浪費自己的時間了。突然之間,清河竟是有些羨慕已經死去了的花老頭和煙蘿兩人了,這樣就意味著這兩人不用再思考自己留下這麼多時間究竟有什麼用了。
然而世事並非你想如何就能夠如何了。他們活下來了就是活下來了了,不管他們有多麼的不願意,不管他們究竟想要怎麼樣去浪費自己的時間。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清河看著剛剛修復好的手臂,臉上卻是沒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對他來說這隻手算是廢了。
「怎麼?」這麼長時間以來,唐慕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顯得有些乾澀而陌生,就連語調也變得有些奇怪了。似乎他快要忘記該怎麼說話了。
「只是突然想起了齊彥和殷寧。」清河沒來由的冒出這樣的話來。
「怎麼突然就想到他們了?」唐慕有些奇怪,雖說齊彥因他們而死,但是若不能夠阻止齊彥的話,怕是整個星球都會覆滅的吧。
清河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唐慕的問題了。他很羨慕齊彥和殷寧兩人,但是他在羨慕這兩人的什麼呢?他自己也說不準,是羨慕齊彥為了殷寧願意付出一切,還是齊彥終於能夠安息了?太多紛亂的思緒,反而容易讓一個人什麼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殷寧沒有死,齊彥也就不會變成這樣吧。」清河最終還是說出了這麼一句話,語氣中滿是無奈,臉上悲傷的表情幾乎就要溢出來了。對著這些老怪物來說,悲傷的情緒是非常罕見的,甚至可以說在漫長的歲月當中,這些人基本上已經沒有多餘的情感了。
然而在和齊彥的對決中,身遭重創,使得清河突然之間多了幾分人味。這是極為奇怪的事情的。
「如果殷寧不死的話,很多事都不會發生了。我們也不至於和齊彥站在敵對的位置了。」唐慕看著幽暗的地方,那裡出現了一點點的亮光,跟著就是一點點的綠色在光芒中蔓延開來,迅速擴散而開,幾乎就是在眨眼的時間裡將兩人身周幽暗的環境化為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地了。
「可惜即便有了能夠創造虛境的力量,我們也沒辦法將一個死人創造出來。除非傳說中的神。」唐慕想起了流傳在他們中間的傳說。這的確是一個傳說,誰也沒有見過神,但是關於神的傳說卻是從來都沒有中斷過。不是他們願意相信這樣的傳說,而是他們不得不相信。至少他們要找到一個足以解釋他們身上力量由來的理由。
「神?我們妄自尊神,可是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清河苦笑一聲,創造虛境,說白了其實不過是憑藉著自己的力量開闢出一個小小的平行空間而已。在這樣的空間裡,因為力量本源影響的關係,所以他們很自然的就能夠在這裡面創造東西。這樣的手段看起來就有如神技一般,然而卻不過是些唬人的手段而已。
「神?我們什麼時候成了神?所謂的長生不老才是神吧。我們不過是人而已,只不過力量和生命比普通人長一些罷了。」唐慕幽幽說道,手在地面上輕輕一按,原本還鬱鬱蔥蔥的草地在瞬間枯黃,風化,變成一土黃沙,最後連沙子也是消失一空,他們就坐在黑洞洞的地方,沒有上下之分,沒有光芒與黑暗之分,只有一片虛空。
「我們的確是人,即便我們以為自己沒有了情感,最終還是脫不了七情六慾。若非如此齊彥也就不會如此執著了。」清河站了起來,臉上浮現的悲傷卻是愈發的濃重了。
的確,不管他們獲得多大的力量,創造了多麼神奇的虛境,活了多少年月,他們終究還只是人,不能斬斷所有的情感也不可能長命百歲。然而神也沒有七情六慾嗎?若真是如此,成了神有如何?
「齊彥不過是一個踏入局中的人而已,那些老傢伙當年就想過要設局了。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唐慕仍舊坐著,卻突然平靜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似乎他知道些什麼一般。
「局?」清河心頭一凜,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
「你總想著齊彥的遭遇,你想過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當年他屠殺能力者,卻沒有遭到那些老傢伙的打擊又是怎麼一回事?所有的事情不過就是一個局,一個那些老傢伙無聊而設下的局。」唐慕抬頭看著清河,眼中閃動著淡淡的光芒,一股幽暗的像是要吞噬所有東西的光芒。他明明就坐在那裡,卻像是和清河隔了一條銀河的距離一般。
清河被唐慕這麼一看,心頭不由的一驚,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道:「唐慕?」他突然覺得眼前這人有些陌生了,陌生到完全不認識的一般。尤其是唐慕身上散發出來的額氣息,完全不像是之前的那個唐慕。
唐慕緩緩站起身來,用幽幽的目光看著清河,身上湧現的卻不再是風的力量,冷漠的看著眼前的清河,發出低沉而又有些發澀的笑聲。他緩緩往前踏出一步,一股力量就立即洶湧而出,似乎就要將這個脆弱的虛境給崩碎一般。
壓力突然出現,使得清河臉色不由的大變,他往後急退一步,已經察覺到唐慕身上爆發出來的殺氣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唐慕會在突然之間變成這樣,但是對他來說無論唐慕究竟是誰,現在他已經察覺到危險了。
「你是誰?」儘管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清河還是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唐慕只是冷笑一聲,並沒有回答清河的問題,他對清河的問題完全充耳不聞。
沒有得到回答,清河卻是轉身就要衝破這個虛境,逃離這裡。然而他身前烏光一閃,整個空間在剎那之間融入到黑暗之中,哪裡還有出去的路。
正在路上走著的阿星心頭沒來由的一顫,似乎又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不過對於這種感覺他並沒有去仔細感受,自從齊彥的事情之後,他的感覺就變得越來越古怪了。他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麼更為重大的事情被他們遺漏了,然而他在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什麼事情,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張白紙上的字被擦掉一般,雖然恢復了本來的清潔模樣,卻還是會留下一些筆畫的痕跡的。這樣就像是明明知道那裡存留過東西,卻是完全想不起究竟是什麼東西。為此他必須去找一個人確認一些事情,不管那人是否願意再見他一面。
一路行去,他避開了爭鬥的地方,他可不想被捲入這場混亂的戰事當中。混亂一旦開啟,就很難再被壓制回去,因為所有人都想著在這一場混亂的戰事中獲得最大的好處。如此反覆下去,所有人都不滿足已有的利益,所有人都只想著得到更多的東西。除非有一天,能夠有一個勢力將其餘的勢力都壓制的死死的,實現大一統的局面,否則混亂就不會結束。
對於這些事情,阿星沒有任何的興趣,他只想解開心中的疑惑,所以才會在齊彥的事情剛一解決的時候就立刻離開了那裡。他知道若是自己停留在那裡,怕是什麼事情都辦不成的,而且他也不想面對戰後的慘烈局面。
對於殷寧的事情,他總察覺到有太多的空白。為什麼偏偏就在那一天殷寧和齊彥分開了?為什麼偏偏就在那一天殷寧魂飛魄散,只是留下一點點死亡的信息而已?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是誰讓殷寧留下這樣的信息的?
疑問太多,所以只能一個一個去解答。不過現在他最先要做的就是去求證自己之前的猜想以及一些奇怪的感覺。
經過漫長的跋涉,阿星終於到了一片汪洋之前。怒吼的濤聲像是要將阿星這個小小的人給吞噬一般,高大的浪頭不斷的拍擊著海岸,撞碎的水花,在陽光下閃耀著一樣的光芒。
在這樣的地方就連爭鬥都沒有卻讓人不由的感歎大自然的力量恐怖到了極點。站在一望無際的大海面前,阿星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儘管不是第一次看見大海,但是每次看見都會讓他打自心底的對大自然感到畏懼。於是擁有力量的人,對自然越是畏懼,因為他們知道他們所擁有的力量在大自然的裡面面前,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計。
站在岸邊稍微休息了一番,阿星盤算著自己一會見到那人之後該說些什麼,畢竟他是一個人貿貿然的跑過來,若是對方完全沒興趣和他說話的話,就算他再怎麼努力也是沒用的。所以一定要找個能夠挑起對方興趣的話才行。
沒有想定什麼話,阿星就一步踏上了海面,也不見任何的光華閃現,他就這麼憑空站在水面上,隨著波浪的湧動而上下浮動著。辨認了一下方向,阿星邁開步子,緩緩的朝著認定的方向走去。洶湧的海水在他腳底下湧動著,不時的托著他的身子高高的飛起。然而阿星對於這樣的場景卻是沒有任何的畏懼,仍舊閒庭信步的朝前走去,似乎他走的地方不是洶湧的海面,而是普通的路面一般。
恐怖的浪濤聲不斷在耳邊出現,然後又消失,偶爾在耳邊疾掃而過的風發出呼嘯的聲響,差點就沒將人的耳膜給震破。閃耀的光,閃耀的海面,波光粼粼。
阿星一路走去,一路看到的都是沒有任何變化的海面。然而他卻仍舊這麼不知疲倦的走著,也不知道他究竟走了多遠的距離,反正當太陽漸漸隱沒的時候,他終於停了下來,站在一塊突出來只有拳頭小小的礁石面前。礁石突出來的部分還時不時的被海水給淹沒。
看著眼前拳頭大的礁石,阿星臉上卻是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緩緩呼出一口氣,他稍微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身子,跟著自言自語道:「終於讓我找到你了。」說完,他就緩緩伸出手,放在礁石頂端,冰涼的感覺立即從掌心回饋過來,還有一種滑膩的感覺。
阿星覺得手心有些發寒,這塊礁石的溫度有些異常。
浪濤捲起,一下打在阿星身上,似乎要將他捲入海水中一般。不過阿星身上浮現的光芒卻是將落下的海水全都給擋了出去。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的手,隨即阿星開始緩緩的粘動咒語,語調蒼老,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就連有如雷霆一般的浪濤聲也無法掩蓋阿星念誦咒語的聲音。
眼中閃動著淡淡的光芒,阿星按在礁石上的手也開始浮現淡淡的光芒,隨即光芒開始變得強盛,最終還是一下就沒入到礁石中。
「開!」咒語聲戛然而止,阿星暴喝一聲,身上隱沒的光芒突然之間爆發出來,沖的蓋下來的海浪在瞬間潰散開來,四處飛濺的水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閃動著熠熠光芒。
此時阿星卻是沒有心情去理會身周發生的一切變化的,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上和他按住的礁石上。隨著他剛才的一聲低喝,一圈晦澀的能量波動激散而開,跟著就是細密的碎裂聲響傳來,那塊礁石頂端竟是出現了一條細微的裂隙。
裂隙開始不斷的擴散,最終形成一個融一個人通過的黑洞。洞裡面什麼都沒有,但是散發出來的能量波動卻是極其的驚人的。站在這個黑洞面前,阿星並沒有要走進去的意思,他就站在洞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黑洞看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出現一般。
阿星並沒有等多久,就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現在黑洞之中,那人緩緩的走過黑暗,差一步就要穿過黑洞,卻是突然之間又停下了腳步,就隔著一層黑暗看著阿星。
「想不到你竟然會找到這裡來。我還以為自己能過點安穩日子呢。」那人很難得的用一種溫和的語氣說著話,而且似乎沒有要生起的意思。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來找你的。但是沒辦法。有些事情只有你這個局內人才能夠解答。」阿星有些意外對方的態度,畢竟在來之前他已經想過很多種可能性,卻沒有想到兩人能夠如此平和的談話。這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
「我已經出了局了,怎麼還是局內人呢。」那人淡淡說道,似乎有些不太喜歡再被牽涉進什麼事情中一般。
「出局?真的出局了嗎?」阿星歪著頭,看著那人模糊的身影道,「關於殷寧的一些記憶已經被篡改了,我想你應該已經發現這一點了吧,齊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