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裡一片寂靜,山林中小路上落滿了厚厚的枯葉。
人一踩上去,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空幻和潘玉龍兩人一前一後的在一條山路上走著。潘玉龍的臉色沉著,空幻這小子在他的眼裡就跟他的弟弟一樣,他不希望他總是把心事憋著一個人扛。
可是不論空幻遇到什麼事,他一個人總是笑迷迷地獨自面對,再苦再累也從不說出來。
他這個人就像是孤獨的,即使有家人,可是很多事情卻都是他一個人扛。
潘玉龍突然在一棵枯樹下停了下來,樹上的葉子,早已凋零,還有幾片,也是孤零零地在風中飄搖。
他轉過身看著這個已經漸漸長成大人的小可憐,想著他被空月那樣誤會,心裡還真是不捨,試探的詢問空幻道:「你真的打算不高訴空月了。」
剛才聽空幻說他要離開這裡,他還有點不捨。
空幻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片葉子,放在手上轉了個圈,他瞇著眼睛看著潘玉龍,「好看嗎?」
潘玉龍白了他一眼,從他手上把那片葉子打掉了,「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你就不能正經點兒。」
在難過的時候給自己找點樂子,讓自己笑一笑,是空幻這些年來,養成的習慣。他苦笑著轉過身去,掩飾自己的憂傷,他比誰都捨不得這裡,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告訴她,她不會讓我走的。以後還請潘大哥幫我照顧她,她脾氣不好請你要多包涵。」
空幻漠然地看著前方,滿山遍野已經不再是綠草淙淙,也不再是花香遍野。到處已經是芳草萋萋,滿山凋零。
他不知道他以後一個人的路該怎麼走,又能走多遠,現在師傅已經願意他離開了,可是到時候他還能回來嗎?又是以怎樣的面貌回來。出去後真的能改變他的家庭命運嗎?他這一走,這一走也許永遠都回不來了。
潘玉龍一想起那刁鑽的空月心裡幾不舒服,讓他照顧一個蠻橫無理,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他才不願意呢,他打心眼裡就不喜歡她,「我才不管呢,要管你就別走了,自己留下來照顧她。」
他還不知道空幻要去的地方聽起來雖然很美,但是這一路卻是九死一生。路上的艱難險阻,毒蛇猛獸數不勝數,想去的人都是真正的勇者。
一陣風吹過,秋風瑟瑟,的確有了秋的感覺。
潘玉龍只知道空幻要去遠方,但還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但是知道他是為了還清債務才不得已才要離開,至於去哪裡他並不知道。
他們家裡家財萬貫,不缺吃喝,雖然他從小在醫館長大,但是每次都會有給他回家探親的時間,那段時間,他在家裡過的是金衣玉食的生活,從來不會覺得苦,也從來沒有什麼值得他煩心的事。
「我知道你會幫我的,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大哥。」
空幻拍了拍潘玉龍的肩膀,臉上雖然掛著微笑,可是苦澀卻早已落在了心裡。
似乎一切早就已經注定了,他注定是孤獨的,注定一個人。
就像這山裡的一草一木,經歷四時的變化,從枯到榮,由榮入枯,反反覆覆週而復始。
回到醫館的時候,已經是繁星滿空了。
空幻沒有回去休息,而是一個人走到了籐蔓園。
這裡永遠是屬於他一個人的避風港彎,沒有人來打擾他,也不會有人來安慰他。
有的只是風吹過,樹葉沙沙的聲音。有的只是泉水淙淙,沽沽作響地流水聲。
他坐在池邊,運用他剛剛修煉成的心法來控制周圍的一切。
水聲彷彿停止了,就連樹上的葉子也已經變的紋絲不動。
一切都靜止了,這是因為空幻的心是靜止的,他在心裡乞求的是一個寧靜的世界,所以,周圍的世界都變的安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慢慢地張開眼睛,這個時候他的心已經又充滿了力量。
他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坐在他身邊的一個人,他正瞇著眼睛,略帶不捨的看著他,此時又起風了,微風吹著他花白的髮絲。
空幻驚訝的叫道,「師傅,你……你怎麼知道這裡啊。」
這個地方恐怕除了他和彩雲知道,就只有張麻子看他來過。
藥喚摸著他發白的長鬍子,看著空幻,這個地方是他的,他能不知道有這麼個籐蔓園嗎?只不過他平時都不來罷了。
他沒有回空幻的話,而是淡淡地說道:「你的心訣練成了。你這幾天就可以上路了。」
也許空幻等他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了,有了他的吮許,他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或許是永遠的離開,或許他能活著回來。
空幻突然間才發現,藥喚並不是一個冷漠的人,他或許才是一個最多情的人,只是因為多情才會被傷,所以他才對所有的人冷漠,不讓人發現他的脆弱。
雖然他早就發現了他心地柔軟,可是直到這一刻,看著他不情願地說出讓自己走的這句話。看到他那花白眉毛下的眼睛裡閃爍的淚光,他才知道藥喚心中對的不捨。
空幻含著淚跪在了藥喚的面前,他難過的喊了一聲:「師傅。」
是他收留了他,是他給了他家庭過上好日子的機會,這一刻又是他願意放他去更遠的地方尋求夢想,又或者說放他去更遠的地方尋求生路。
藥喚嘴唇顫抖著,花白的鬍子也因為嘴唇的抖動而抖動著,他雙手將空幻從地上攙扶了起來。他伸手在空幻的頭上摸了摸,他已經快要夠不到空幻的頭了,他掩飾著內心的不捨,大聲說道,「哭哭啼啼什麼樣子,要做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空幻點點頭,他知道自己是個男人,知道男人的責任。
藥喚滿意地點點頭,「好,好啊。」
他第一次拉著空幻的手,空幻突然覺得這雙手在顫抖,這種顫抖也感染了他,這是一種感情,一種不似親情勝過親情的感情。
藥喚看著空幻,沒想到他的根基還跟以前一樣好,這樣的心訣至少要練上幾個月的,他竟然兩天就可以練的純熟了,他本以為他還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多呆幾天,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將他送走了。
不過他知道,這是空幻成長的過程,這一生他要經歷什麼,沒有人知道,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他心疼地看著空幻,「孩子,你就一個人走嗎?我聽你玉龍師兄有要跟你一起去的意思。」
他?空幻心裡一驚,他的家境那麼優越為什麼也要走呢?他也許還不知道路途的艱險吧,等他知道了,或許就不會再想去了。
「師傅,你告訴他我去哪裡了嗎?」
藥喚搖搖頭,「還沒有。」
空幻笑了笑,說道,「那就告訴他吧,他知道了,或許就會改變注意留在您身邊的。少了我這個調皮的,至少要讓懂事聽話的大師兄陪著您老。不然沒有我,你得多寂寞啊。」
空幻說完做了個鬼臉,他想逗藥喚開心,他不想因為他的離開,而讓大家難過。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張麻子正扛著他的大鐵勺子朝他們走來,他看著藥喚說道:「誰說他會寂寞,空幻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保證這老頭子不會寂寞。」
張麻子剛才在外面沒有看到空幻知道他來這裡了,他已經聽藥喚說了,只要他練成心訣就放他走,至少他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了。
空幻看到張麻子,他完全相信他說的話,因為只要他們兩個老頭子一在一起就會掐,那真是不寂寞,一點小事,他們倆個人掐上幾個時辰都不會覺得累。
「張師傅,你以後可要對我師傅好點啊,你們兩個人以後見面可別再那麼掐了,每次看你們掐,我總覺得我像大人你們兩個才是孩子。」
空幻說完,就覺得背後來了兩陣涼風,沒等他反應過來,醫和張麻子已經分別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這一次他們兩個可真沒掐,而是一致對外了。
空幻捂著屁股,一邊揉一邊跳到了旁邊,眼見著在他們能觸到的範圍外了,才大聲說道,「你們兩個,這勝之不武,還搞偷襲呢。張師傅,你一定也是知道了我要離開,才來看我的吧,你有什麼好東西送給我啊。」
空幻跟張麻子也從來不客氣,也不需要假情假意地裝一通,他有什麼說什麼,大大咧咧地一點都不怕張麻子會生氣,因為他知道張麻子也不會生他的氣,否則他也就不會來了。
果然,張麻子笑著從袖子裡掏出了兩樣寶貝,看著空幻說道:「你小子,不傻啊,你怎麼知道我有東西送你。來過來,給你掌掌眼。」
藥喚朝張麻子吐了吐舌頭,「就這兩樣破東西還有臉拿出來,你小氣不小氣啊。來來,把你真正的寶貝拿出來。」
說著不等張麻子說話,藥喚就不由分說的從張麻子袖子裡又摸出一個乳白色的小瓶子。
「空幻,來拿著,這可是個好東西。」說著藥喚就將那乳白色的瓶子塞到了空幻的手裡。
張麻子一臉無可奈何地樣子,用屁股不住的將藥喚和空幻隔開,「我說藥老頭兒,你怎麼老喜歡拿著別人的東西做人情呢,我的東西我不會送啊。」
說著轉過身,笑臉看著空幻,將手裡的一個鼎,一個缸也放到了空幻的手裡,「這兩個可是十足的寶貝啊。」
空幻看著這兩樣東西,鼎的顏色十分的質樸,有些古舊,上面除了有些花紋,看不出什麼特別。而那個缸也是一樣的小巧精緻,上面刻有兩條白龍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