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空幻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睡不著。
窗子開著,外面的微風時不時夾著草藥的香氣送進來。
空幻還是睡不著,他的眼睛越睜越大,越清醒。
家裡不知道怎麼樣了,這筆債務之巨大不是他一時半會兒就能還清的,又或許他這一生都有可能要背著這債務走下去了。
他還這麼年輕,他不想這一生就這樣毀掉了。白天在外面行醫的時候,他聽一個老太爺說過,離他們這裡千里之外的地方是另一片天地,那裡很少有人到過,到過的沒有回來的,或許是死了或許是不想再回來了。
可是聽說過那裡的人有,但是真正敢去的人沒了。
因為那裡是一個富饒的地方,有數不盡的牛養,望不到邊的田地,還有漂亮的房屋,人們生活的都很幸福。
在空幻的心目中,那裡一定可以成就他的夢想,他一定有機會賺到還債的錢回來的。
可是那個老太爺又說,已經沒有人能夠找到那個地方了,千里之地儘是荒蕪人煙的地方,到處都是狼豺虎豹出沒,沒有人能活著走到那裡去。
最近幾百年來還沒有一個活著出去的人,他們都在半路上死了,或是餓死,或是凍死,被野獸吃掉。
所以現在已經沒有人出去了,也很少有人再提及那個地方,甚至,很多人都說那只不過是個傳說,是個故事。
世上從來就不存在那樣一個地方,是人們太窮了,想像出來的安慰自己的。
空幻想著想著就坐起身來,他推開門走到房外,夜色很美,寂靜無聲。
就連白天聒噪的蟬聲也都沒有了,他覺得奇怪,但卻沒有放在心上。
他來到籐蔓園,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氣。
「你來了。」
「恩,你還是睡不著啊。」
彩雲坐在池水邊,手中折了一跟青草的葉子,不停的放在食指和母指之間捻搓著。
「是你弄的?」
「什麼?」
「外面這麼安靜。」
空幻跳上池水邊的石台躺了下去,這裡的石台早已沒有了白天太陽留下的熱量,現在絲絲涼涼正好驅除了炎熱。
「是啊,看你不在這裡,去你房間了,透過窗子看你睡不著,以為是你被那些聲音吵到了。所以我就用幻術將你的房間與外界的噪音隔離了。」
彩雲有些興奮地說,好像再說一件大事一樣,滿懷期待的,等空幻謝她幾聲。
沒想到空幻翻了個身背對著池水道,「以後不要隨便用你的幻術了,不好好休息每天來這裡不怕被你師傅知道啊。」
彩雲從旁邊摘了一朵花,摘掉多餘的葉子,插在了頭上,對著池水照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我才沒你那麼笨,我都是等她睡了才出來的。」
她本就是個鬼精靈,就是比猴子少一身毛,他比猴子還精。
空幻歎息著不說話,又陷入了他痛苦的思索當中。
彩雲靠近他,看著他眉心都皺成一團了,「你有心事?」
空幻道,「沒有。」
「別騙人了,是不是那姓李的還死性不改,對了,我聽說他好像又要娶親了。」
彩雲突然想到,白天她送藥回去的時候,聽到她的一個師兄說的,李少華因為經歷了上次的事情之後,他爹非要讓他收心,再娶一房老婆回去。
空幻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只想著怎麼還債,卻忘了關心他們現在的生活。
聽到彩雲的話,他又在為空月擔心了,不知道這消息要是傳到空月的耳朵裡會怎樣?
還有若是他真的打算去找那個中山國,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去或者活著回來,如果回不來,找不到,那他的家人該怎麼生活?
他坐起身來,看著彩雲,看到她頭上插的那朵花,他笑了一下,月色下的彩雲看上去的確不醜,他想起了白天胖丸那呆呆地樣子。
「你笑什麼?不好看嗎?」
彩雲敏感地伸手摸了摸戴在頭上的花,有些害羞的問。
「不,不是,好看。」
彩雲聽後這才滿意的笑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她這還是第一次聽空幻誇她,好在是夜晚否則,她臉上的紅暈早就出賣了她的真心。
空幻看她那樣子,又想開她的玩笑,說道,「這花真好看。」
彩雲原本還陶醉在驚喜之中,聽他這麼一說,生氣地一把將那花朵摘下來扔到水池中。
「好好的,扔它幹嘛。」
空幻假裝不知道故意問道。
彩雲也不理她,生氣的轉身就要走。
「等等,我有事求你。」
空幻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使勁一甩就甩開了,「幫不了。」
彩雲都沒等他開口說什麼就一口回絕了。生氣的陰著臉,女孩子就是這樣,她的喜怒無常,很多時候男孩子是琢磨不透的,或許一句話就得罪了,又或許一句話,她就開心了。
反正女人都是奇怪的動物。
空幻放開她的手,轉身又回到水池邊坐下,「不幫算了。那我只好自己去了,就算是打不死那姓李的也要讓他娶不成親。」
彩雲聽到他說到那李少華的時候腳步突然放慢,轉過身來,怒氣沖沖地走到他的身邊,「去,去吧,讓他家放出條狗,都能攆的你滿街跑,自身難保,還說大話。」
空幻笑嘻嘻地拉拉了她一把,「這麼說你不生氣,肯幫我了?」
彩雲想裝做還生氣地樣子,可是被他那討好的表情還是逗的忍不住笑了出來。
「誰讓我愛打抱不平呢?我上輩子指定是欠了你的,不然怎麼會讓我碰上你這麼個人」
空幻見她答應了,臉上也由怒轉喜,這才放心地問,「你要怎麼做?」
彩雲摸了摸垂在胸前的頭髮,神秘地看著他,瞇起眼睛說道,「不告訴你,反正我有我的辦法。」
「這次不會是真的讓他斷子絕孫吧?」
空幻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她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讓他斷子絕孫他這是說的輕了,說重了還不知道她能做出什麼事來。
「怎麼?不行?」彩雲看著他,說道,「像他這種人,依我的意思乾脆就讓他廢了,這種男人留著他,你不覺得是你們男人的恥辱嗎?」
空幻苦笑了一下,這種男人他實在也是第一次見,當然人嘛,有惡習是必然的,只是他太不是人了。
彩雲回到池水邊,對著池水,悠悠地說道,「我的一個師姐有了心上人,可是有一天她發現她深愛的心上人騙了她,你知道她做什麼了嗎?」
她突然轉過身,眨著眼睛看著空幻問。
空幻被她認真的表情嚇了一跳,無所謂的開著玩笑道,「做什麼了?該不會是也把他廢了吧。」
「不是」
空幻心想,就是誰會像你這麼心狠啊,畢竟那是愛過的男人,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把他廢了吧。
沒想到彩雲閃到他的身邊,盯著他說道,「她只是稍微用了點幻術,讓他見到女孩子一開口說話就會有一股臭味出來,這樣,所有的女孩子包括孝子都躲著他遠遠的,這輩子他是別再想有女人愛上他了。」
空幻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沒想到她們女孩子的心有時還真狠,「你們觀音山出來的女孩子都那麼狠嗎?男人呢?觀音山有沒有男人?」
彩雲白了他一眼,不樂意地說道,「觀音山上的男人,都是早年避難被師傅收留的,我都叫師兄師叔,其實我們觀音山現在是不收男子的。」
空幻點了點頭,貌似慶幸地說道,「所以啊,以後你們女人就不會像我們男人這樣慘了。」
彩雲看著他,「你這話什麼意思?」
空幻搖了搖頭,臉色又沉了下來,是啊,他這番話是什麼意思,是她們錯了嗎?是她們做的過分了嗎?
不是,空月做錯了什麼?要錯也就是嫁錯了人。錯的是男人,所以男人就該受到懲罰,那些女人受到的苦又有誰知道呢?要不是愛到深處,又怎會有那麼深的恨呢?
彩雲見他眉頭又皺了起來,說道,「好了,我會阻止他成親的,不會讓空月難過,但是我用的方法你不許問。」
空幻點點頭,抬頭看了看天,今天的夜色很好,繁星閃閃,他很久都沒有好好的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了。
他躺回池邊,看著漫天的繁星。
彩雲也在他的另一側躺了下去,剛好兩個人頭對著頭。
她第一次發現天空的星星是那麼漂亮,當她看到整個星空的時候,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衝動和興奮。
「凌空幻,你將來會不會負你的心上人?」
彩雲眨著眼睛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四周安靜的只能聽到旁邊的流水聲和風吹過的聲音。
空幻看著浩瀚的天際,漫天的繁星,只覺得自己好渺小,瞬間有一種置身於浩瀚的海洋之中,卻覺得自己渺小如一粒沙礫。
對於感情他這個年紀的少年早就該懂了,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去想過自己的感情,他的家境是這樣,他又怎麼會去奢望感情。
就連他自己有時侯都不知道自己明天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他的明天就是個未知?
「我這個樣子,又有誰會喜歡我,難道要跟我一起受苦一起還債嗎?」
空幻平靜地說出了這幾句話。
「誰說沒有人喜歡你。」
彩雲說完這句話又覺得自己唐突了,連忙又補充道,「我是說,你人這麼好,又精通醫書,一定會有女孩子喜歡的,而且那些債務早晚也有還清的一天不是嗎?」
「是啊,早晚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