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裡一片肅靜,安陽王此時已醒,但他卻並不起身,紅羅燭帳內,彷彿還是新婚之夜.
但他的眼眸之中卻絲毫看不到什麼快樂可言。
身邊躺著一位絕色佳人,白皙的皮膚彈指可破,紅色的雙唇,艷若塗丹,一對眉毛飛入雲髻。
人美可心卻陰險,始終不能令他釋懷。
眼眸盡處,仍是那困於結界中的身影,面色平靜如秋水,端坐如泰山。近在眼前,卻相隔天邊。
可望卻不可及。
他長歎一聲,目光掃到了梳妝台上,墨離沒來得及收走的藥瓶上。
一絲苦笑泛在嘴角,她的所做他瞭然於心,只是不想再做無謂的紛爭。沒有愛,亦沒有恨,更不會去計較,隨她做什麼好了。
她翻了個身,睡的很熟。木妗的藥她是百分百信的過,所以她從來沒有什麼忌諱和擔心。
安陽王不禁想起了那個被打四十大板趕出宮的女子,不知道此時她是死還是活。當然以她柔弱的身軀想要承受的住那四十大板,實則凶多吉少。
他的眼睛有些濕潤,想來他以前也處死過不少人,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對他來說,有些人的生命實如草芥,可是,為什麼想到那個瘦弱的女子,他的心竟會覺得內疚呢?
一衝動,便毀了一個鮮活的生命。
他猛然從床上坐起身來,吩咐下人更衣。
幾個侍婢,忙於伺候,遞腰帶,扎披風。不一會兒,他就更衣完畢,只朝床上看了一眼,墨離還在熟睡當中,嫵媚的臉上還掛著一絲笑容,不知道她夢裡又有什麼開心的事情。
轉過身裡,神情似乎更加堅定,他朝大臀走去。
秋天的空氣乾燥而又清冷,花園裡雖有時令植株,但還是多了些蕭瑟的秋意。
安陽王的腳步,步步加快,他已派人傳國師入朝覲見。
心中激盪的熱血讓他並不感覺天氣蕭索,而是覺得又有了動力。這些天,宮裡的女人,凡是和他親近過的,不是無故失蹤就是上吊死了,還有就是食物中毒相剋而死。
這種種奇怪的事情發生的背後,都有一隻黑手在暗中操縱,而他也知道幕後黑手是誰,正是因為礙於君臣之間的關係,他才不好挑明,但那個瘦弱的身影被拖著離開時,那種絕望的眼神,卻使他不的安寧。
是該結束的時候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忍了。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國師才匆匆從宮外趕來。
他從外面帶著清冷的空氣來到大臀,
「王有何事,如此匆忙召見臣?」
聲音中聽不出任何不滿,卻略帶著急切,狡黠的目光在安陽王的臉上穿梭。
「我想放她出來。」
聲音堅定,不可抗拒。
目光瞬間冰冷,剎那間整個大臀陷入一片死寂,長天不可置信的看著安陽王,嘴唇微微抖動了一下,
「不可能。」
「本王說可以就可以,難道要違抗本王的命令?」
如五雷轟頂般的咆哮,他甩袖從寶座上站起身來,目光嚴厲的瞪著座下意欲違抗的人。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堅決過,這次他已下定決心。
「王這是要違背天意而為之嗎?」
長天竭力克制著情緒,他雙拳緊握,青筋畢現。目光之中全是驚詫,這是他所不曾預料到的對話。
他從來就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提出這個要求,自她被封印以來,一直都很順利,不曾想他今天會有這樣的舉動。
「天意,管它什麼天意,她有什麼錯,你們把她關了十幾年?她愛本王,本王也愛她,這有錯嗎?錯的只是你們這些不懂真情沒有感情的動物!」
他的話硬而冷,尖酸刻薄,幾乎將他這十幾年來的不滿全都發洩了出來。他的手不停的抖著,一想到心愛的人被關在地宮,近在咫尺卻不能相擁,他的內心不能平靜。
大臀之內氣氛驟然冷到極點,似乎又是一場看不到硝煙的戰爭。
偶爾一陣風從門外吹過,穿過長廊,發出一聲長嚎,宛若一冤魂在低訴。
長天克制著情緒,輕聲回道,「王不要忘了,她是一隻狐狸,人怎麼可以和妖精結合呢?再說了,現在王已經有了王妃,王將她放出,置王妃於何地啊?」
聲音隨輕,卻句句扼住安陽王的咽喉。
的確,當年封印姝若的時候,她自己承認是妖精,甘願被封印。而且離國的百姓都可以做證,是他,是他親自答應將她封印的。現在又是他想將她放出來,這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他這些都不在乎了,至於墨離,他自有他的打算。
「我來承擔所有責任。」
一句如巨石落地,擲地有聲,更多的是堅定不移的決心。安陽王,看了看手上的指環,大不了他不做這個王了,只要能和她逍遙於山水之間,白首偕老足已。
長天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圖,只長長的歎息,「可憐離國的百姓又要生靈塗炭了,他們真是可悲,有這樣一個自私自立的王,竟置天下的百姓於不顧,只追求個人恩怨。」
長天解下披風,抽出長劍,剎那間,一到亮光如閃電般劃過安陽王的面前。
「住手,你這是要做什麼?」
安陽王,大驚失色。長劍此時正架在國師的脖子上,只要他稍稍動一下手,便會頃刻間喪命。
他的劍鋒利無比,吹毛即斷。他的神色泰然,彷彿去意已決。
「王非要逆天而為,臣不能輔佐,於社稷無功。臣不想被百姓唾罵,只好先去一步。」
說著刀一橫,眼見一股鮮血就流了下來。
「慢著!」
安陽王一甩衣袖,滿臉痛苦,目光絕望的看著長天,「不要逼本王了,你知道本王不會讓你死的。下去吧。」
說完,頹然坐於座上,神情呆滯,悵然若失。
大臀之內,依然清冷肅穆,長天將劍收回,拜過退出大臀。
走出大臀,一股涼風灌入脖頸中。傷口隱隱作痛,他伸手摸了一下傷口,一抹鮮紅沾著指上。
他長噓了一口氣,嘴角泛著一抹笑意,闊步離開。
蕭瑟的秋風,吹的他的斗篷,颯颯作響,黑色的斗篷宛如一片黑色的烏雲,漸漸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