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的人我已經處置過了,至於黃世蓉,我不會再留她。」溫性的臉上難得拂過一絲狠辣,將她傷成這樣,一怒之下,杖斃了幾個欺辱過她的老姑子。
那天離開辰宣宮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凌辱過她的人全數嚴懲,這麼多年了,他還從未對府裡的人如此嚴訓過。
林閔然久臥在床,兩耳不聞窗外事,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
:「如果你不將我貶到那裡去,那些人又怎麼欺負的到我,這麼做不是多此一舉麼。」身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疼,從小到大她都沒受過這般的酷打,即使這不是他的本意,她也無法輕易的原諒,畢竟,她腹中的孩子差一點就要失去。
隱弱的光線裡,徐昊譯風沒有說話,他有些語塞的頓在那裡,愧疚自知。
這時,林閔然察覺到了周圍的一些變化。
一種溫溫潤潤的火光慢慢的從周圍升蕩起來,黑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活躍起來。
蕭樂聳聳,簫聲重重。迷離的簫聲重新蕩起。徐昊譯風突然舉起了魚白色的玉蕭,雙唇輕啟,雅樂絕絕於耳。
隨著淺淺幽幽的簫聲,宮內逐漸響起了一種樹葉掉落的聲音,簌簌的集結在了一起,依稀間,彷彿是一種扇動聲,聲音不大,卻正在逐漸的擴大。
林閔然睜大了眼,這隨意聚攏的光好像是從外面游動進來的。那光不是普通的光,而是小點小點的瑩光,聚在一起數目多了,才看出了顏色。看動靜,它們正朝著簫聲響起的地方緩緩揮舞。
她很快就看清了這些光的來源,對這些揮動翅膀的傢伙她並不陌生,是螢火蟲。
怎麼會一下子聚焦這麼多的螢火蟲,而且她看得出,它們飛動的很有規則,都朝著一個方向。
黑暗的宮殿,慢慢的被這些綠光照的明亮起來。
蕭聲鼓舞著它們,愈發傾灑。
隨著蕭奏出的旋律的起伏,點點綠光也安靜了下來,它們慢悠悠的停在了同一個點上,湊成了一個眼熟的形狀。
她的臉上透著綠色的光,眼中也綻出了別樣的光彩。
這個形狀她太過熟悉,一顆心。
被綠光照亮的大理石地面上,此時也看的清楚了,那是一副圖,用無數花瓣繪製成的一個圖形。
即使是並不顯著的綠光,也能將栩栩如生的圖畫照的輪廓分明,她看呆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花瓣皆是同一種花瓣,卻絲毫沒有單一感,淡淡的紫色,形狀有些像四葉草,從足部到五官,僅是用單薄的花瓣,卻也能擺的如此完美無缺。
身形丰韻,髮髻黝長,最重要的是微笑著的雙唇,將她的驚容之貌刻畫的這樣之好。
要想做出這個,想必花費的功夫絕非一二。
她從不知道,她可以這麼美,即使是用花瓣拼湊,綠光參照,也將她的閉月羞花之姿盡顯。
:「喜歡嗎?」簫聲不知何時已經戛止,看著林閔然看入迷了的眼神,徐昊譯風嘴角揚起一抹欣慰的笑。
他緩緩的靠近她,輕挪步伐,神色有種淡淡的期待。
思緒還淪陷在眼前迷離的畫面之中,突然就感到腹部一緊,修長的手不知何時從背後擁住了她。
:「然兒,只要你快樂,不管多久,我都願意等。」他的氣息縈繞在耳邊,被他抱著,久違的安全感襲了上來。
她揚起手,想要推開,聽到他的話,手卻停在了半空,她能感覺的到,他抱的很緊,卻又沒有用力,那種輕重不一的渴望,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傳遞到她的心上。
她還是放下了手,任他擁在懷中,嘴上卻依舊沒有完全鬆口。:「王爺真是空閒的慌,半夜不睡覺來這吹簫弄花。」
:「你是在關心我嗎?」這是她回來後第一次沒有直接的拒絕他,徐昊譯風的神色難掩欣喜。
:「你想多了,我只是看不慣這麼作弄這些原本可以自由綻放的花罷了。」她有些失色的掩飾,細小的閃忽卻被他捕捉了個仔細。
他的嘴角展起一個弧度,:「為博然兒一笑,本王甘願當一回辣手摧花之人。」:「你什麼時候變得怎麼油嘴滑舌的?」她眉色冷漠的嘲道,心裡卻滋生出一抹感動。
如此費心,就為討她一笑麼,不眠不休的趕製出這動人的畫面,這份心意,著實無法再去忽視。
:「只要你開心就足夠了。」他柔聲在她耳邊呢喃,突然俊眉一皺,:「然兒,你怎麼不多穿些衣服,冷不冷?」徐昊譯風注意到她身上只穿了睡覺時的褻衣,眼中有些擔憂,他伸手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衣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
像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寬鬆的衣服套在身上,上面還有他身上的香味,想起,無法不去懷舊。
:「我。我不冷。」她的心是騙不了自己的,徐昊譯風對她的每一點柔情,她的心都收了去,一點一滴,她有些害怕會被他的溫柔瓦解掉自己所有的堅定,她鎖著眉,話語有些含糊,:「天快亮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她拉攏了下衣服,看向窗外隱隱約約亮起的晨光。
天已經微微亮了,螢火蟲的光暗淡了不少。
:「好,一會我來陪你吃早膳。」他笑了笑,眼中卻有些無奈。辰宣宮一直都是他居住的地方,她離開的那些日子他便住在了她呆過的鳶紅苑,只為能捕捉到她留下的一點氣息。如今她回來了,他娶她做了王妃,理當名正言順賜她宮殿常去召幸,只是他當然知道她心性高,不會願意做個日夜等著郎君寵幸的女子,所以他便破天荒的讓她住到辰宣宮,為的就是與她同住。
只是現在二人之間矛盾未完全消除,再加上她身懷六甲,他便暫住在了書房,心裡卻是希望時刻陪伴她的身邊。
:「不必了,你回去睡覺吧。」她直接的回絕道,看樣子像是冷言冷語,實則心裡卻有些擔心他的身體,為了拼湊花瓣,他定是一夜未眠,陪她吃早膳,他難道都不用睡覺了嗎。
:「你放心吧,我沒事。」讀到她話中的口是心非,徐昊譯風的心情瞬間愉悅了不少。
林閔然抿起唇,:「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怕你萬一累暈在這裡,那些下人看見了要說我虐待他們王爺了。」她有些慌亂,說話也有些沒有篇章。
他那麼好的體力,怎麼可能就這麼一夜不睡就暈倒。
:「好,那你記得吃藥。」徐昊譯風淡如風的臉上難得浮上好氣色,也不再挑她話裡的漏風,絕美的面容精神溢彩。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
他看了她,嘴角囑著一道明月朗空的笑,眸光透著寵溺與愛惜,趁她不備,在她的額間留下一個輕吻。
林閔然眉一挑,有些生氣,剛想說他幾句,望到他如此明朗的笑容,卻只能卡在了喉嚨。她轉過身去,心卻不由自主的跳動了一下,精緻的小臉上湧現出她的驚促。
徐昊譯風笑意漸深,他看了看她的有些氣鼓鼓小模樣,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了,林閔然才轉過身來,地上的花瓣很耐看,一顰一笑,宛如西施重生,將許多她身上許多她不知道的姿態都刻畫的一覽無遺。
她的心漣漪微起,心中的負擔,在看到地上的縷縷花瓣時,瞬間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