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兩天。
寒風淒淒的夜晚,預示著深秋已經進入了濃盛之期。瑟瑟的風擋在窗戶外,時不時的發出暴躁的吼聲。
暴雨接連下了兩天,庭院裡的雜草和枯樹不停的被豐富的水源澆灌著,落葉被雨水攪成一團,站在屋簷下觀看,有種萬物都被洗滌乾淨了的獨特之美。
此時的瞿捨到處都是水痕。唯一不變的就是夜晚朦朧高掛的圓月。哪怕是在雨天,月亮也不偷懶的伴在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附近閃爍著瑩光。
:「已經很晚了,小主還不休息嗎?」屋內漆黑一片,只有布簾後面還發著淡淡的紫光。睡在內側的眉香見林閔然又發呆的坐在床上遲遲不睡,於是也和衣坐了起來,擔憂的問道。
女子的眼神有些呆滯,她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根銀色的簪子,清秀的臉上毫無睡意。
:「明天的祈福會,你有把握我們能逃出王府嗎?」愣了半響,她才開口,迷離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那根光澤銀亮的簪子上。
:「當然,奴婢已經打點好了。」這兩天來林閔然幾乎沒說過什麼話,她肯說話,眉香心裡舒了一口氣:「祈福會那天所有的通道把關都十分嚴格,到時候不少的皇族王室都會從府外前來。等到祈福會舉行到一半,也就是午時的時候,小主就找借口中途離場。中午王府沿著花園直走到東門的守衛比較少,宮女的衣服奴婢都準備好了。我們只要冒充是哪位夫人的隨身宮女,加上以前老宮女轉給奴婢的王府令牌,要出去應該沒什麼問題。」
眉香的計劃思路清晰,聽起來確實天衣無縫。
:「等明天時機成熟,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林閔然手尖溫柔的摸著簪子的紋路,眉眼松轉。
:「這怎麼行。」眉香迅速的反駁道
:「眉香,你別急,先聽我說。」反反覆覆的來回摸著光滑的簪子,她的手心甚至有些摩擦的溫熱。只是這份溫度只能停留在表面,心很冷,卻暖不了。停止手上的動作,她的眸中湧上幾分低潮。:「能不能成功就看明天了,我是想,萬一失敗了,起碼你不用被我連累。」她撇過臉看著眉香,眼神裡有些憂慮。
:「小主多慮了。」眉香吐了口氣,伶俐的臉上有些被關心產生的開心的神情。:「這幾日來,小主視奴婢為親生姐妹般看待,不惜壓低身份與奴婢同榻而眠,我感激都來不及呢,怎麼會怕被小主連累。在奴婢心中,小主的事就是我的事。事情一定會順利的,小主樂觀一點好不好。」眉香對她展開一個燦爛的笑容,笑容裡還帶著滿滿的自信。
望著眉香固執又可愛的模樣,林閔然嘴角不自禁的苦笑開:「你這個鬼靈精,真是什麼事都拗不過你。」她伸出另一隻手握住眉香的手,;「能遇上你是我的福分。」她苦澀的笑著,笑裡包含的情感卻是十分真實的。
:「嘻嘻,當然啦。所以小主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要獨自承受壓力,憋在心裡久了會憋出病來。記得發洩給奴婢聽,奴婢會一直陪著小主度過難關的。」眉香活潑中帶著認真的樣子彷彿一顆能補充能量的仙藥,她句句真摯,絲毫沒有捏揉造作的成分。
這樣信心滿滿的的支持讓悲廖了兩日的林閔然總算有了點前進的動力,她對著眉香淡雅一笑,眉心舒緩了些。只是手中的銀簪還緊握著沒有鬆開,握著它,心裡才能略去不安稍稍踏實。
這一隻小小的簪子蘊藏了千絲萬縷的情意,要鬆手,談何容易?
:「哎,小主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你看看,多漂亮的臉蛋啊,都被小主愁成怨婦臉了呢。」眉香故作頑皮的衝她撅了撅嘴,一隻手趁林閔然不經意時奪走了她手裡的銀簪。
:「眉香。」手上一空,林閔然立刻轉頭看著眉香,美眷有餘的臉上多了幾分急忙。
眉香調皮的把兩隻手放到背後,她得意的眨了幾下眼睛,做出一副不從的樣子。
林閔然蹙起眉,表情有些無奈,見眉香執著的不肯歸還,她只好將頭扭向窗外,臉上慢慢的又浮現出消沉的樣子。
她彷彿一個被困在城堡裡的公主,一心等著王子的救贖,盼著盼著,希望卻越盼越小。
王子和公主受了巫婆的詛咒,要想得到幸福,就要戰勝惡毒的巫婆。
可是,現實裡明明沒有巫婆,卻產生了一層無形的詛咒。
至於解不解的開,還是是個未知數。
:「好了好了,奴婢不逗小主了。」見林閔然心情很差,眉香知趣的歎了口氣,伸回手將銀簪別回了林閔然的發間。
:「呵呵。」銀簪只有放在自己身上,她才會有安全感。林閔然故作欣慰的沖眉香又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明顯過於牽扯。
:「小主就別苦悶了,現在離天亮不到五個時辰了。就算小主不為自己的身體考慮也要為腹中的小王爺想想啊。這樣徹夜不眠作息紊亂,不說小主自己能不能熬得住,小王爺也要跟著吃苦了。」眉香眼睛裡多了幾分善意的責備,:「懷胎頭三個月是危險期,小王爺在肚子裡才一個月不到,肯定會受到影響的。」她反握住林閔然的手,機靈的臉上故作出幾分不悅。
眉香說的這些話她又豈會不知,她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傷痛。撫上小腹,心裡總是會出現一種莫名的慌亂和擔憂。
寶寶,我該拿你怎麼辦,為什麼一想到你和你那糊塗的爹,心會那麼痛。
手不斷輕撫著腹部,林閔然垂下眸:「睡吧,明天我們還要打一場硬仗。」將發光的海螺底朝下,光頃刻黯淡了一大半,只剩一小點光在被子裡跳動。
光在哪,音未散。
虛度幾世只為尋一個對的人。
:「嗯,小主早點睡。」看林閔然總算不再發呆的乖乖躺下,眉香面色一喜,她小心的將被子往林閔然身上再拉了些,隨後也一併躺了下來。
夜晚徹底安靜了下來,攢動的樹影被風雨吹的左右傾斜。
明天,注定是個不平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