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舊陰霾,冬日的積雪卻化了不少,蒼山如黛,清風冰涼,躺在地上的蕭定亂抬頭靜靜的看著天空,看不穿烏雲,看不過遠山,卻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從永安府出來之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發生的事情卻不少,他的實力在突飛猛進,一切事情都已有條不紊的展開。
他的人生並沒有迷茫。
縱然是烏雲遮蔽著天空,他也知道,在那層層烏雲之後,天空之中的太陽依舊是燦爛光輝的。
他也希望自己的人生也能夠如此,不管遭遇任何事情,煩惱、痛苦、磨難,都不過是人生旅途之上的風景,是考驗、是磨練、是過眼的煙雲,終將過去,後面一定是陽光燦爛。
他寧願在光明之中燃燒,也不願在黑暗之中腐朽。
那一刻,蕭定亂看著天空,思緒飛揚,天馬行空,無拘無束,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中充滿了一種靈性,好像衝破了束縛,徹徹底底的解放了出來。他知道,自己的心境再度變化了,從那種不塵不垢、不增不減,不生煩惱的空明境界再度突破,有了一種反璞歸真的味道。
沒有煩惱的人,人生是無趣的;不會動心的人,人生是失敗的。
天下之間,變才是永恆的旋律,而永恆也只是一種相對,如果當真能夠接觸到所謂的永恆,那麼已經不是一個人所能觸碰的領域,只有至高的神祇才能做到。當一個人體會到了變化的極致,找尋到了變化之宗源,也就是永恆了。
人永遠走在變化的道路之上,有些變化有益、有些變化有害,有些變化是自主的,有些變化是被動的。
所以一切才顯得有意義,一切才能夠如此的精彩。
心境變化了,蕭定亂看待周圍的一切,感受天地自然又有了不同。在以前,他感覺到自己在偉大的自然面前是卑微的,懷著一顆敬畏之心,在努力適應著;但現在卻已不同,他看待天地自然,有了一種親近之感,感覺到自己身在其中,十分的暢快,如魚得水。
「這樣的心境,才能夠領會天地大倫,也只有這樣的心境,才能使得我的大倫槍法再進一步。」
蕭定亂心中想著,面上浮現出一絲燦爛的笑容,不禁暢快的笑出了聲來,猛然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身體有些顫巍巍,筋骨因為消耗過大,還有些酥軟乏力。蕭定亂就這樣立身在清晨的流風之中,搖搖晃晃,看似要倒下去,卻始終差那麼一點,好像一株小草在風中舒緩搖擺,因為根在地下,所以不會隨風飄走。
一旁的易水寒看著,卻有另一番的味道,只看到蕭定亂搖搖晃晃,每一次晃動,都暗合著晨風的韻律,就好像已經化為了一縷清風,隨時都要飛走,但卻又不是清風,可以在這裡永恆不動,仔細一看,讓人驚心動魄。
「道法自然!」
易水寒的心中猛然浮現出這麼四個字,眼中浮現出了一種異樣的神色,看著蕭定亂時,愈發顯得尊敬。他深深的知道,想要到達這種境界是何其的不易,這種心境之高深,不是常人可以想像的,已經和自然產生了一種親近,開始從煩惱之中超脫,回歸本真。
他知道,氣元神廟許多老古董就是這種心境,武功蓋世,只差一點點就能破開玄門,飛昇而去;而還有九成的人,一生都在追求這種心境,然而卻失敗了,老死在氣元神廟之中。
到達現在,他心中的念頭堅定了下來,感覺到自己沒有跟錯人,感覺到自己找到了一個目標,可以全速追趕卻也未必能夠趕上的目標。
蕭定亂忽然轉頭,看了一眼易水寒,眼中有種柔和的光芒,不再是那種深邃、霸道逼人,卻讓人敬佩,不再是敬畏。他這個人,有了一種包融的氣度,好像自然一般,浩瀚博大,看似沒有鋒芒,實則處處鋒芒。
「你的心還未放開,充滿了一種下意識的警惕!實際上你不用提防我,我若要害你,也不會費這麼多手腳。」
蕭定亂緩緩的說道,眼睛眨了眨,虛瞇了起來,看著不遠處的紫龍伏魔槍,忽然伸手一抓,腳下似乎並沒有動,整個人卻已到了紫龍伏魔槍的旁邊,一隻手已將之握住。
易水寒一愣,苦笑道:「這已經是根深蒂固的東西了,不是朝夕之間能改的。我在丰神殿中這麼多年,時時刻刻都在緊張的狀態之中,倘或事事不多一條心,提防著,只怕早已因為犯了某些戒條被處罰成為一個廢人,早死了也說不定。外面的世界,實在是太壯闊了,是一個別樣的大舞台,我卻還沒適應過來。」
蕭定亂淡然一笑道:「你缺少一個女人!」
易水寒一愣,笑了笑。
蕭定亂忽然道:「接我一槍試試,讓我看看你的武力如何!」實際上蕭定亂主要的目的還是想看一看自己現在到了何種地步。
易水寒點了點頭,劍已在手中,猛地運起神功,沉喝道:「看招,這是我全力的一劍,也是目前最為精華的一劍,這一劍叫做惟我獨尊。看劍……」易水寒說話之間,整個人的氣勢已經變化,整個人好像化為了一柄劍,一柄高高在上,只能夠讓人仰望的利劍,孤冷、驕傲、傲視天下,站立在最巔峰,承載著寂寞和榮耀。
就在他話聲落下的瞬間,他已出招,那一劍之中充滿了寂寞,竟是有了一種求敗的味道。
那一劍的猛然使出,蕭定亂就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似乎要在這一劍面前一分為二,必敗在這一劍之下。這一劍雖然還未來,卻已挫傷了他的勇氣,壓制了他。
「好劍法!」
蕭定亂忍不住讚歎道,如果林霆劍看到這一劍,恐怕要激動的老淚縱橫了。說話之間,蕭定亂也已出手,腳下猛然向前踏出了一步,整個人好像立身在一匹狂奔的烈馬之上,正奮勇衝殺而出,人擋殺人、魔擋誅魔,他整個人的勇氣猛然升騰了起來,紫龍伏魔槍猛然撕碎流風,迎上了易水寒這一劍。
鏘!
一聲清脆的響聲發出,蕭定亂和易水寒皆是一頓,易水寒身形霍然止住,劍還在他的手上,而他的手卻在抖動著,不能自禁,眼神炙熱,看著蕭定亂連連向後退了三步,最後站定,這才呼出了一口氣,神色緩和了下來,收起手中的劍,壓抑著震驚,問道:「這就是你的槍法?」
蕭定亂點了點頭道:「家傳的槍法!」
易水寒道:「這一槍的境界,已經很高很高,然而只是一個發端,難道只是一個起手的招式?」
蕭定亂點了點頭。
易水寒閉上了嘴巴,沉默了下來,良久之後才忽然道:「這一槍已經活了,這就是道法自然,無上心境……」易水寒深知道蕭定亂這一槍的厲害之處。他的那一劍,乃是全力而發,乃是他的父母二人獨創的劍法,曾在氣元神廟之中所有用劍高手之中縱橫無敵,無人能出其右。這一套劍法,叫做易二十一劍,乃是易水寒的父母鑽研氣元神廟諸般劍譜,創造出來的一套劍法,從第一招起,便另闢蹊徑,打破了諸多常規,顛覆了傳統的劍法,創造到第十三劍,力敗氣元神廟所有用劍之人,再無敵手,後來孤獨寂寞,耗盡心力創出另外八劍,一共二十一劍,這第一十三招便叫做唯我獨尊,儼然已到極致,然而第二十一劍大成之日,易水寒雙親譜成劍訣,雙雙氣絕,長辭於世。
這一套易二十一劍因為太過追求自我,每一劍都是一個巨大的超越,氣元神廟許多人練習,卻無不是走火入魔不得善終,又或者一些劍道高人拿來修煉,練至七八招之後,整個人就崩潰了,對於劍道的認識猛然垮塌,從此之後再不敢用劍。
實際上這一套易二十一劍在氣元神廟之中,已經成為了禁忌武功,不過易水寒這個正宗傳人卻不辱父母期望,和這一套劍法非常有緣,年紀輕輕便修煉到了第十三劍唯我獨尊,安然無事,最終被選入丰神殿中,讓人艷羨,卻不知道竟引來了一場厄運,整個人幾乎是被扼殺了。
若不是易水寒逃脫了出來,只怕是終究一死,有蠱神的眷顧也無用。
這易二十一劍,到達第十三劍唯我獨尊,已經是把自身的高度拔高到了極限,與天持平。這種理念簡直就是從未有過的,瘋狂而大膽。然而自十三劍之後,卻被許多用劍泰斗人物嘲諷為敗筆,失去了尊貴和自我,平淡無奇。
這一度讓易水寒非常的傷心。
然而這一刻,他用出了這一劍唯我獨尊,卻被蕭定亂一槍化解,他終於有了全新的感悟,心念霍然貫通。他深深的知道,蕭定亂那一槍之間實際上並無多少力量,關鍵在於心境,在於那一槍的靈性,暗合著一點天地自然的道理。如果蕭定亂那一槍,充滿了力量,他知道自己的招法不但會被破,只怕自己不死也要重傷。
念叨之間,易水寒忽然大笑了起來:「我想明白了,我終於想明白了。人可以在人中無敵,但絕不會天下無敵。唯我獨尊這一劍,是把一個人推到了一種無敵的境界,承載著無敵的榮耀,卻充滿了旱逢敵手的寂寞,然而卻不是極點,一轉之下與天地自然爭鬥,看似落入了下乘,實際上乃是反璞歸真之路,這才是大道……哈哈哈哈,我終於明白了……」
蕭定亂從那一招之間也是深感這一套劍法的厲害之處,簡直不同凡響,竟是和大倫槍法有幾分相似,殊途同歸一般。蕭定亂心下甚是好奇,不禁問道:「這是什麼劍法?」
易水寒道:「易二十一劍!家父家母耗盡畢生精力所創,亦是家傳絕學。」
蕭定亂一愣,暗驚易水寒的父母了不得,驚才絕艷之程度已無法用言語形容,不禁再問道:「敢問家父家母是?」
易水寒面色浮現出驕傲之色,莊重說道:「家父易劍心,家母周素素!」
蕭定亂卻並未聽過這兩個名字,想來應該是氣元神廟之中不世出的人物,名聲不顯於江湖之中,不過單從這劍法上就可以看出來,這兩個劍法創造者非是等閒。
隨後易水寒歎道:「可惜,家父家母至死都不瞑目!」
蕭定亂一愣,沉聲道:「為什麼?」
易水寒道:「因為這一套劍法,他們終究沒有完全創成。易二十一劍其實按照爹娘的預見,還差三劍,應該是易二十四劍,可惜在二十一劍的時候,家父家母已然耗盡了心血,似乎為天地所不容,油盡燈枯了。」
蕭定亂道:「那麼這個使命就落到你的肩上了。放心吧,有業火相佑護,憑借你的才華和悟性,心境成長日新月異,會越來越高深、越來越強大,將來完成爹娘未竟之事,領悟出最後三招,不會是問題的。不過,你的身體還是不行,弱點太多,鍛煉的不周全,基礎不夠牢固,以後會出大問題。」
易水寒點了點頭道:「我已經發現了。」他心中體會深刻,尤其是跟著蕭定亂做了一些九曜星神練體術的動作後,他就明白了。
蕭定亂笑道:「這一點我倒是能夠幫你,只要你能吃苦,不怕痛,身體上的弱點,皆是可以彌補。」
易水寒堅韌道:「痛苦不算什麼,我不會畏懼,只要能看到希望,我就很樂意去承受。」
蕭定亂一笑,猛然道:「按照我說的來做……」當下把九曜星神練體術傳授給了易水寒,講明其中一些細節,技巧和要領。隨後蕭定亂運功恢復,易水寒苦練身體,一天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