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亂只打算數兩聲,如果數到「二」,那個用槍的尊者還不出現,就怪不得他下狠手,展開一場大屠殺了。
整個大師樓的風氣,就是殺戮。這種風氣,已經隨著太子的勢大,想要剷除的異己越來越多,而變得根深蒂固,幾乎在宇字號長老之上,這些大師樓骨幹人物的心中,都有著太子灌輸下來的使命,把不惜一切輔助太子上位,當成了一種信念。為了這個信念,這些人不惜殺人,瘋狂殺戮,掀起恐怖的暗殺風潮。
不得不說,太子這個人的確是有著非凡的駕馭能力,而且也非常的有眼光,暗暗的創建了一個大師樓,將之安放在永安府這麼一個敏感的地方,就相當於扼住了一干引退重臣的咽喉。大師樓一干高層人物,大部分都願意為太子賣命,不排除貪圖榮華富貴、地位名聲的心思,但都非常重心,願意為太子掌握皇權、榮登大寶辛勤鋪路。
大師樓的這些高層,按照殺戮清算,沒有一個是不該死的,這麼多年,不分善惡,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蕭定亂要以殺入道,練就殺域修羅身,對上這些殺人之人,以殺止殺,不會猶豫。
如果鍾離紫不答應,大開殺戒不是玩笑。
斬殺掉大師樓內的這許多宇字號、宙字號的長老,帶給大師樓的損失,遠遠要超過被斬殺一位尊者。
鍾離紫自然非常清楚其中的輕重利害,卻也不好做出判斷。從來都是大師樓殺人,想殺誰便殺誰,就沒有不成功的時候,何時遭遇過這樣的狀況,不但被人在腹地連殺九位副樓主,更是要被逼迫的交出一位尊者,讓其殺戮。
這種恥辱,簡直比被人按到地上,被逼迫著下跪磕頭還要不堪一百倍。
然而,形勢擺在那裡,鍾離紫也沒有辦法。她畢竟是個聰明人,不但充分的意識到了蕭定亂的恐怖之處,更加沒有忘記蕭定亂的身後還有林霆劍、古天嵐、司馬征和馬岱風這樣四尊更加恐怖的人物。
所以,這恥辱哪怕再難堪,她也不得不受了,打碎牙往肚子裡吞。
蕭定亂「一」字落下,鍾離紫便是一頓,心中念頭百轉,微微一愣,正要開口,趕在了蕭定亂說出「二」字之前決定了要交出來那位槍尊者。
「慢著!」
就在鍾離紫要開口答應的一瞬之間,大師樓之中猛然走出來兩個人,一個人是當日夜襲林府的關泰,另一個則是一個皮膚黝黑,身軀挺直的精壯老者。
這兩個人,就是大師樓最後三位中的兩尊。
這個老者,鬚髮皆已斑白,但身上充滿了一種難言的氣勢,挺直、堅定,似乎那一條脊樑永遠都不會彎曲,寧折不彎,整個人站在那裡,就好像是一柄槍,充滿了一種戰伐的鐵血味道,但一點也不張揚,深沉凝聚,帶著一種滄桑古樸的氣質。
這個老者便是以無上意志偷襲蕭定亂的尊者,的的確確是一個用槍的高手,真正的絕代高手。渾身的氣息,整個人的氣質就流露出來一種槍的味道,整個人帶著槍的風骨。
這個人用槍,只能用可怕來形容。
然而這個老者手中卻沒有槍。
老者一出現,就開口說了一句「慢著」,十分的生硬,好像萬軍叢中猛地殺出一柄槍,直取敵軍上將首級,頓時便把正要開口說話的鍾離紫給打斷了。
這個老者,長期帶領著大師樓的一干長老王,在太子手下辦事,對太子忠心不二,倒是有幾分不服鍾離紫的權威。
老者猛然出現,似乎有話說,一現身,並不是看向了蕭定亂,而是雙目灼灼,精芒亂閃,盯住了鍾離紫,似乎在嘲諷鍾離紫無能,竟要向人妥協,自受屈辱。
很顯然,這個槍尊者已經猜到了鍾離紫的決斷,勢必要為了所謂的大局把他交出去,他的心中不甘,有一股子狂傲不屈。
和蕭定亂打一場是在所難免的,但他不能忍受那個樣子出場。
一個深諳槍法的絕代高手,心中這一份狂傲之氣,還是有的。
鍾離紫一下被槍尊者盯住,面色不禁一沉,冷聲道:「舒元極,你這是什麼眼神?!」
槍尊者舒元極冷笑道:「蔑視的眼神!」
這兩個人之間,登時就有一股真火迸射,充滿了火藥味,彼此之間都非常的不爽。
鍾離紫與舒元極一問一答,對峙之間,蕭定亂卻根本沒有停下來,更加沒有慢下來。
兩人正對峙,互相不爽,「二」字的餘音已響起。
「怪不得我了!」
蕭定亂的聲音已有一些冰冷,猛然道,好像一座火山終於要爆發了。鍾離紫、舒元極與關泰皆是一愣,反應了過來,卻已經晚了。
那一個瞬間,森然厚重的意志威壓猛然降臨,每一個人的頭顱之中都好像是有一座巨大無極的亙古太山猛然鎮壓下來,本身的精神、意志一下被震住,動彈不得。
鍾離紫大喝道:「蕭定亂,你敢!」
蕭定亂冷笑一聲:「不要以為我在和你們開玩笑!」說話之間,雙腳猛然一踏地面,身形好如飛光流電一般向前衝出,旋即猛然躍起,一眨眼的功夫已到達了鍾離紫三人的面前,目光一轉,盯住了眉頭緊縮、渾身顫抖的關泰,眼中流露出一種森冷,似乎要對著他進行制裁。
那關泰乃是非凡人物,修煉成功元神,境界高深,雖然精神意志被鎮壓,但卻不是不能動彈,此時此刻猛地被蕭定亂盯上,心中就升騰起來不妙的感覺,似乎一尊死神盯上了他,要收割他的性命。
關泰全身猛然一震,真氣湧動,週身十萬寒毛猛然豎起,鬚髮皆張,似乎在醞釀殺招,防備著蕭定亂發難。
槍尊者舒元極的手也是猛地探出,隔空抓攝,似乎在抓他的槍,可惜卻沒有成功。
鍾離紫情況最好,猛然轉身,白淨面皮之上充滿驚怒之色,顯得蒼白,盯著蕭定亂,也是一副要殊死搏殺的樣子。
到達了這一步,講道理就根本沒有多少用了!
此時此刻,乃是生死之間,生死搏鬥的一刻。
蕭定亂道:「鍾離紫,看來你也做不了主。你既然做不了主,不能滿足我的要求,那麼我就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來辦事了。」
鍾離紫看著蕭定亂幽冷的雙眼,似乎在最深處有一點血芒在閃爍,心底一涼,只感覺到非常的恐怖,登時喝道:「蕭定亂,你不要亂來,什麼事情大家都可以商量,不要再殺人。就算是讓大師樓發佈江湖帖,向你道歉賠罪都不是問題。」
這個讓步就非常的大了,也足見鍾離紫此人對於形勢看的非常清楚,利害關係把握的極為到位,知道什麼樣的時候說什麼樣的話、做什麼樣的事。
她是個聰明人。
但她卻不知道蕭定亂其實比她更聰明,她其實也大大的低估了蕭定亂此行的決心。
蕭定亂冷笑道:「現在知道讓步了?可惜晚了。一頭被拔了牙的病老虎向我道歉有什麼用?!想要犧牲聲威保存實力?這個算計不錯。」誠然,現在的大師樓,六位尊者已死去三位,兩位危在旦夕,前前後後,副樓主更是死的差不多了,無異於一頭猛虎被拔了牙,有些病怏怏,一蹶不振的味道。發佈江湖帖昭告天下江湖人士,公然向蕭定亂道歉,聽起來乃是一個巨大的讓步,簡直放棄了尊嚴,但實際上卻等同於空手套白狼。大師樓是個什麼組織?!大師樓乃是殺手組織,干的都是見不得光的殺人勾當,凶威在外,但名聲什麼的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可有可無。就算他們發佈江湖貼道歉,能損失什麼?!頂多是聲威受損,但卻可以保住實力,以後人還是照殺不誤,本質上不會對他們造成絲毫的影響。況且,到了現在這一步,蕭定亂怎麼可能放過這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乘其病要其命。此刻罷手,那就是縱虎歸山,為自己埋下禍根,將來倒霉的乃是自己。
蕭定亂心中清楚明白,一片敞亮。
鍾離紫冷喝道:「那你到底想怎樣?」
蕭定亂緩緩道:「這兩個尊者都得死,然後大師樓還必須發布江湖貼,向我道歉。就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你只要點點頭,我辦完事情,立刻就走!」讓這兩個尊者死,乃是蕭定亂的事情,大師樓不消做,所以大師樓就只有發佈江湖貼這麼一件事。
鍾離紫聽聞,氣的七竅生煙,猛地一聲長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強大的意志猛然開始震動,開始反抗,要向蕭定亂出手了。
蕭定亂一聲冷哼,雙眼驟然盯住了鍾離紫的雙眸,眼中幽綠火紋浮現,一道虛無業火一下到達鍾離紫的腦海之中,燃燒著她的意志。登時便使得鍾離紫痛苦不堪,將將爆發出來的氣勢立刻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弱了下去。
鍾離紫一邊忍受著意志燃燒的痛苦,渾身顫抖,簡直要倒下去,一邊混亂的嘶叫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這是業火,地獄之中的神佛火焰,怎麼會出現在人間……」
蕭定亂緩緩道:「你現在可以安分下來了,若是你再敢阻撓,我的決斷就要再度變上一變。下一次,整座大師樓我都要給你拆掉,裡面的人,一個都別想活。」
鍾離紫聞言,瑟瑟發抖,平靜了下來,直到蕭定亂收回目光,燃燒意志的虛無業火才消失。就這麼短短的一瞬,她的意志便已遭到重創,苦苦磨煉出來的強大意志,一下被打回原形,弱小到了十餘年前的狀況。
這一瞬之間,相當於她十數年的苦修就化為了泡影,付諸東流!
這個打擊實在是太大,大到鍾離紫已吃不起第二次,所以也就安分了。至於蕭定亂接下來要做什麼,她已不想管,也根本管不了。
單憑這催動虛無業火燃燒他人意志這一手絕技,蕭定亂便已足夠獨步江湖,所向披靡了。
蕭定亂一轉身,眼神平靜而深邃,古井無波,看向了關泰,緩緩道:「關泰,領死。」
說話之間,蕭定亂手中的紫龍伏魔槍已舉了起來。
關泰哪裡肯引頸受戮,不加反抗。蕭定亂話聲一落,此僚醞釀已久的殺手登時爆發,劈手之間,一柄寒劍出鞘,如同劍蕩秋水,猝然向著蕭定亂殺來,速度之快,更是快了蕭定亂一大步,一出手便展現出關泰的劍道造詣,頃刻間盡奪先機,後發制人,正是絕地一劍,裁決生死。
這一劍,端的是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