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人來路不明,早早的在路上設下埋伏,精通隱匿之道,居然明白躲避感應的法門,實在是有備而來,準備充分。四人分為兩撥,前一波凶險刺殺,手法狠辣,今日此地若非是蕭定亂早早的心血來潮,有所警惕,必然落得一個淒慘下場,險!險!險!而後一個人,眼見刺殺不成,並未記者出手,而是在蕭定亂經歷過一場驚心動魄,死裡逃生的慘烈大戰之後的喘息放鬆之際,趁其不備,猛然殺出,拚死將一團邪惡的內氣打入到達蕭定亂的體內。
整個過程似乎是經過了嚴密的策劃。
倘或把前三個人的凶險刺殺想成一場嚴酷的考驗,那麼後一個人的行為,就顯得十分的耐人尋味了!
如果蕭定亂躲過三人的刺殺死去,沒有經受住考驗,那麼最後一個人也就不必現身,那一團腥紅內氣也不用打出。而蕭定亂若是未死,經受住了前三人的考驗,結果就是現在這樣。那般周全而詭秘的刺殺,如果換做別人,哪怕是比蕭定亂武功再高一些,恐怕也要吃大虧,要全然無損的躲避過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後一個人甫一現身便被蕭定亂殺死。
但他的目的達到了,他以生命為代價成功的將那團腥紅如血的內氣打入了蕭定亂的身體。
四個人不像是殺手,更像是死士。
背後操控他們的是誰?
那一團腥紅的內氣到底是什麼東西?
蕭定亂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已快要崩潰,極度的想要殺人,滿腦子都是暴戾的念頭,充斥著無法克制的嗜血渴望。
那團腥紅如血的內氣一打入到蕭定亂的身體之內,立刻便散開,一眨眼的功夫便滲透到了蕭定亂的週身百骸,各處竅穴,甚至嚴重影響到了蕭定亂的心神。
那邪惡的內氣之中,好像蘊含著某種強烈的意志,要將蕭定亂本身的意志沖潰,將他進行轉化。
玉芙和聞人悅已急的臉色蒼白,看著蕭定亂渾身充斥著無比暴戾的氣息,隨時都可能暴走,異常的危險,就好像似一桶沸油,只需要那麼一點點火星,就會將之徹底點燃。
她們不敢妄動,因為蕭定亂還是清醒的,還未暴走,她們對蕭定亂有一種莫名的信心,只是內心已緊張到了極點,緊張到已忘卻了呼吸。
此時此刻,蕭定亂的雙眼之中充斥著暴亂的血色光芒,雙眼之中已佈滿了血絲,一張臉變得赤紅,似乎有鮮血即將沁出來,他的眉頭緊鎖、他的面孔扭曲,他的牙齒已咬的咯咯作響,他全身的筋肉血脈都已暴起,他渾身都已充滿了毀滅的氣息。
靜靜盤坐在地上的蕭定亂渾身開始顫抖,好若一頭即將甦醒的凶獸,似乎隨時都可能跳起來,殺人飲血,奪命噬魂。
他的腦海之中,正有一個凶暴而強大的意志狠狠的衝擊著蕭定亂自身的意志,使得蕭定亂的心神不斷震動,搖搖欲墜。這個意志之強大,比之當初在鴛鴦島死亡絕地邊緣徐家坤字八老施展搜魂之術降臨下來的意志還要強大。如果說當初坤字八老的意志,代表的是鎮壓,那麼這道更為強大的意志則代表著破壞,猛烈的破壞著蕭定亂的意志,似乎要將之擊垮,然後取而代之。
這似乎又是一重考驗。
意志,是比精神更加高深的一種精神層面的東西,人的精神無比強大的時候,意志就會跟著強大,意志就像是精神的一種濃縮和昇華。有的人精神強大而純粹,那麼意志便堅定,雖死而不滅,往往能夠成大事,成大器!而有的人精神薄弱,遭遇到挫折,意志便崩潰,就表現出來懦弱和無能。意志弱小的人遇到了意志強大的人,往往就會感到難以抗拒的壓迫,被懾服,甚至於連力氣都提不起來。
有些偉大的人物,一呼百應,人人見到都會崇敬,都會震驚甚至顫慄,很大的原因便是因為意志,即使他們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意志的威嚴就無形之中釋放了出來,就已深深的影響到了別人。
蕭定亂能感覺到,這充斥著毀滅、殺戮、凶殘、嗜血的意志,十分的強大,強大到已不像人類的意志,衝擊的他自身的意志即將崩潰。
此時此刻,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蕭定亂深深的知道,自己的意志一旦不支,被摧毀,被打滅,自己被那道意志佔據腦海,自己恐怕即使活下來,也已經是傀儡一般的行屍走肉了。
但在這危險至極的關頭,蕭定亂駭然的發現三清九幽妙法蓮華心經居然無法煉化那血色內氣,這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情。
一時之間,蕭定亂自己的氣之所化的九色玄龍受到了那血色內氣的極度壓迫,已退回到了眉心祖竅之中,避而不出。
蕭定亂一再的陷入到被動的境地之中,已感覺到自己的頭顱快要炸開,自己的意志快要崩潰。
死亡,竟來的如此的詭異,來的如此的慘烈!
蕭定亂的腦海之中充斥著痛苦和各種殘暴的念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應對手段心火,以心火燃燒這些殘暴惡念。
這已是他最後的倚仗,最後的一手反擊,如果不成功,那麼他也沒得救了,勢必要被這意志吞沒,至於被吞沒之後會變成什麼,他已顧不得去想,但不用想也知道,絕對不會很好。
只能放手一搏了!
蕭定亂以最後的清醒猛烈催動三清九幽妙法蓮華心經,精神如同決堤的大湖之水一般湧向手掌之中的金蓮紋,心火開始被點燃,以全部的精神為燃料,從未如此熾烈如此徹底的燃燒起來。
痛苦淹沒了一切,再沒有什麼感受能夠比此刻的痛苦還要來的歇斯底里,來的刻骨銘心。
一旁緊張的白玉芙和聞人悅忽然之間直感到蕭定亂的精神徹底的消失一空,恍若破滅了一般。
伴隨著蕭定亂的精神消失的還有他全身的異狀和狂暴的氣息。
蕭定亂整個人已恢復了正常,但整個人的精神,卻已消失殆盡,徹底的昏迷了過去。
聞人悅和玉芙大驚失色,蕭定亂的變化她們感受的一清二楚,心中已感到非常不安。當她們搶到蕭定亂已倒下的身邊後,能夠感覺到蕭定亂還活著,卻已沒有半點精神波動。
已成一個植物人。
玉芙捧著蕭定亂的面龐,壓低著聲音道:「阿丑,你不要嚇芙兒,不要……」一隻手飛快的拿出一塊地母天心,含到嘴裡將之化去,然後渡到蕭定亂的口裡。
時間無情的流逝著,本是立竿見影的地母天心,蕭定亂服下後卻毫無反應,一點作用也沒有。
地母天心滋養精神的神效一點也沒有發揮出來,因為此刻的蕭定亂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精神。
他的精神已泯滅,消失殆盡。
淚水,悄無聲息的順著玉芙的面頰滑落,落到蕭定亂還有些扭曲的臉上,落到蕭定亂還未舒展的眉間。
聞人悅抓著蕭定亂異常冰冷的手,已說不出話來,發不出聲音,她想呼喚,把老大喚醒,卻已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沒有那一刻,讓她感受到如此的絕望過,也沒有那一刻,讓她如此的驚慌過,她單純乾淨的心,已亂成一團。忽然之間,她好像記起了什麼似的,拿出來一個小巧的玉瓶,從中倒出一顆圓潤的藥丸,正是療傷聖藥天姥靈妙丹,含著眼淚沒哭小心翼翼給蕭定亂服了下去,伸出手將藥力化解,催入到蕭定亂的經脈之內。
時間無情的流逝,服下天姥靈妙丹的蕭定亂仍舊毫無反應。
聞人悅終於忍不住眼圈一紅,哭了出來。
蒼茫的大地,悲涼的秋風,淒慘的夜晚,蒼白的月色,一切的一切,都帶著悲涼,都已黯淡無色。
玉芙神色堅定的抱起蕭定亂,聞人悅抱著蕭定亂的幽寒斷魂槍,兩匹馬在哀號的夜風之中狂奔了出去。
此地離永安府已不太遠,玉芙和聞人悅當機立斷,決定把蕭定亂送到永安府去,以希望能在那裡,找到喚醒蕭定亂的法子。
清晨,朝陽初升,天邊一片迷人的朝霞。
兩匹健碩的大馬轟然倒在距離永安府十里之外的路上,遠處的永安府高大古舊的城牆遠遠在望。
兩個女子神色憔悴而急迫,沒有看一眼躺在地上已累得半死的兩匹可憐馬兒,一個滿頭白髮的嬌弱身影背著一個似乎昏迷的胖小伙,一個眼圈紅腫的少女則抱著一柄幽黑長槍,就是這麼三個人,正已駭人的速度向遠處的永安府城門趕去。
半個多時辰後,永安府林府不大的門外響起一陣急促而猛烈的敲門聲。
院子裡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是誰吶?」
開門的是滿頭銀髮的花婆婆。
花婆婆不認得白玉芙和聞人悅,卻認得白玉芙背上的蕭定亂。聞人悅急的都要再次哭出來,還不等花婆婆說話,便大聲道:「我要找林櫻姐姐,老大出事了,嗚嗚……林櫻姐姐……」
妮子已急得大喊起來。
花婆婆一看蕭定亂,生氣全無,眉頭不禁一皺,面色變得很是難看起來,趕緊讓開身道:「快些進來,快些進來,我的老天咯,這又出了什麼事……」
玉芙背著蕭定亂入了院子,就看到院子之中背身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約莫五六十歲的老者,花白的長髮隨意的挽了一個髮髻,用一根木質的髮簪別著,背影有些蕭索卻異常的挺拔
待聞人悅和玉芙進了門,花婆婆把門關上,那老者才微微轉過身瞥了一眼玉芙三人,面色並不好看,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
花婆婆趕緊道:「老爺,就是那孩子,你快些來看看。」
老者聞言神色一變,旋即一雙劍眉深深的鎖了起來,沉聲道:「快些送到屋裡來!」轉身大步便往屋中走去。
白玉芙背著蕭定亂跟著往裡走,也顧不得說什麼,到了門口,老者忽然回身,看向聞人道:「小丫頭,我見過你……古天嵐那老頭近來可好?!」
聞人悅眨了眨眼睛,嗚嗚的哭了起來,泣不成聲道:「悅兒下山好幾個月了,師父他老人家應該還好……嗚嗚,林叔叔,你快救救老大……」
聞人悅竟是認得這個老者。
這會兒功夫,林櫻已聞聲從裡屋走出來,氣息虛浮,面色蒼白,病怏怏的,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似乎害了一場大病,虧虛的厲害。
一眼看到此刻的蕭定亂,林櫻本就蒼白的臉色一時血色全失,更加的蒼白,扶著門邊的身子晃了晃,失聲道:「蕭定亂到底怎麼了?」
說話之間,她的眼眸之中的神色不是急切,也不是悲傷,而是異常的冰冷和狠歷。
蕭定亂的情況,她自然感受的異常清楚,已成一個植物人。
以她的脾性,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不會是別的什麼,是去殺了那些把蕭定亂害成這樣的人。
被妮子稱呼林叔叔的老者沉聲道:「丫頭,別急!」
林櫻神色一亂,淚已滑落,抽噎道:「爹,你快些看看……」
這老者,原來便是林櫻的父親。
老者接過玉芙背上的蕭定亂放到屋裡一張空床上,神色一凝,按著蕭定亂手腕處感覺脈象,眉頭鎖的更緊,良久後,忽然伸手撕開蕭定亂的上衣。
上衣嘶啦一聲裂開,蕭定亂的胸膛露出來,眾人這才看到蕭定亂的心口處居然多了一個血色的「卍」字,筆畫粗大,扭扭曲曲,就好像一個血色的旋窩,直通心臟而去。
見者無不是一驚。
林櫻的神色變化的最是厲害,已忍不住失聲道:「怎麼會這樣……」身子一晃,竟是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