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亂的身影甫一消失在諸多毒龍教弟子的視線之中便開始疾奔。殺人不容易,一槍殺死毒龍教二長老那樣一個金剛也似的人物就更加的不容易。
蕭定亂留下一個堪稱無敵的背影瀟灑離去,不是他真的不屑再戰,而是他已無力再戰,心中苦澀自己知。擊滅毒龍教二長老的那一擊,強大而震撼,一槍將毒龍教二長老打成一堆爛肉,但是這已耗盡了蕭定亂超過九成的力量。彼時,他暗蘊力道,一槍而出,震空勁猛然打出,空前的毀滅震盪從毒龍教二長老的九環大刀之上傳達到其身上,以莫可抵禦之勢一舉摧毀了毒龍教二長老的一身骨肉,將之一招殺死,可說是取得了超乎想像的效果,而後果便是蕭定亂無比的虛弱。
倘或現在突然殺出幾個一流的高手,毫無疑問,蕭定亂勢必要被留在這裡。
可惜的是,那些人都被蕭定亂震懾住了,一時間沒有人有膽子追來。
蕭定亂猛然提聚一口起,打起最後的力量,腳步越來越快,衝著一處相對低矮的山壁猛然橫衝而去,身形猛然衝上山壁,手中幽寒斷魂槍不斷的紮在巖壁之上,借力向上迅猛的衝去。
山上的人正待要從上以弓箭,機弩,暗器,甚至大石、滾木來對付蕭定亂,忽然山壁之上的山頂上兩條人影猛然衝了上來,甫一上來便是大開拳腳,橫衝直撞。兩個人速度極快,一個起腳猛踢,逢人便是一腳,一腳之下無有人能夠承受,無不是肉球一般的飛射出去;而另一人手中一柄寒光閃閃的雪亮長刀,出手十分的狠辣凶悍,那刀也端的鋒利異常,平場兵刃與之一接觸,就直接被削為兩截,連兵刃帶人,通通都被毀滅。
一時之間山頭之上一片混亂。
蕭定亂心下一感應,便知道是聞人悅和三哥公孫尚義接應而來,身形在山壁上猛然橫移,躲開了數十點寒芒時,直感到肩頭猛然一痛,一支弩箭箭頭猛然扎入了肩膀,直接釘入骨頭裡。
蕭定亂登時痛的渾身一顫,倒吸一口涼氣,猛然大喝一聲,竭力斜向上掠去。此時此刻,他的腳步不但不能停,更加不能慢,一旦慢下來,這向上衝去的勢頭頓住,在這陡峭的巖壁之上,就只有跌落下去這一途了。連番閃開砸落下來的幾塊巨石,險之又險的躲開一截猛然滾落而下的巨木,蕭定亂已然感覺到自己的力道將盡,渾身已開始發軟了。
虧得有聞人悅和公孫尚義的突然殺出,為他緩解了大半的壓力,不然以他現在的狀態,想要逃脫完全一個夢幻。
山巔遙遙在望,五六件兵刃卻已在山巔石壁的邊沿等著他,只待他一衝上來,直接亂刀招呼,縱然傷不得他,也要逼得他向下落去。
可惡這光溜溜的巖壁之上竟是連一根籐蔓或者凸起都沒有,雙手幾乎無法攀附,想來這些東西應該都是被毒龍教之人一早就清理掉了,可謂是防微杜漸,早有準備。
蕭定亂心頭一緊,猛然朝山壁之下看去,頓時一股寒氣直上心頭,只見下方正密密麻麻追來七八十人,手中無不是帶著弓箭,機弩,此刻大多已就位,無不是對準了他。
蕭定亂猛然一咬牙,右手握著幽寒斷魂槍,腳下更不停頓,左手猛然運力,向著堅硬的巖壁猛然抓去,登時之間五指直扣入山壁之中,手臂發力,腳下猛蹬,身形猛然彈射了起來,一下到了山頂,身體卻在空中飛拋,弧度卻是向外,無論如何也是沒法落到山巔之上的。
當此之時,下方弓弦之聲,機括之響,已然響徹不絕。
這簡直就是死亡之聲。
蕭定亂身在空中,完全是成為了一個活靶子。
死亡瞬間就要降臨。
蕭定亂的雙眼已微微的瞇起,瞇起一道沒法說清的奇怪弧線。
聞人悅和公孫尚義已然殺到山邊,卻只看見蕭定亂已向下落去。聞人悅一聲嬌喝:「老大,你不會有事……」身形猛然一躍,義無反顧的向山壁之外衝了出去,險之又險的伸出手抓住蕭定亂的手臂然後用力一甩,登時將蕭定亂甩上了山巔。
而蕭定亂身形還未落地,手中的幽寒斷魂槍已然向後猛然掃了出去,另一隻手則極力遞向了山邊的公孫尚義。
聞人悅見機,似早就料到,雙手一抓,抓在了幽寒斷魂槍的槍頭之上,緩住了下落之勢,蕭定亂身形一頓,雙腳正踩住懸崖之邊,公孫尚義猛然握住了他遞出的手,旋即發力一拉。
只聽見蕭定亂肩膀之上一陣讓人牙酸的咯吱聲,那扎入骨骼的箭頭顯然已快崩裂他的肩骨。
蕭定亂面色一僵,身形總算成功到達山頂,旋即握著幽寒斷魂槍的手臂猛然運起力道,向上一挑,聞人悅藉著長槍之上的力道,高高越起,終於也落回了山頂。
這一系列的配合,驚險至極卻又充滿默契,堪稱完美的表演。
但是蕭定亂的面色卻很難看,難看到了極點,因為他清晰的感應到聞人悅的背後,已然多了七支弩箭。
公孫尚義連番砍倒幾個撲上來的毒龍教弟子,沉聲道:「我們速走!」
當下三人強自提聚力量,由公孫尚義在後掩護,猛然向山壁之外躍了出去。
蕭定亂和聞人悅身形落定,蕭定亂便聽到聞人悅微不可察的哼了一聲,蕭定亂的心不由的已繃緊,沉聲道:「悅兒,你沒事吧!」
聞人悅微微的笑了一下道:「老大,我沒事,你呢?」
蕭定亂咬著牙道:「我才沒事,很好!」心中升騰起一股恨意。
這時公孫尚義也躍了下來,三人片刻不停,速速疾掠而去,而毒龍教之人卻沒敢貿然追出,只得在山頭放了一輪毒箭,眼看著三人離去。
回到營地,聞人悅的臉色已很蒼白,顯然受傷不輕,而毫無疑問,每一支箭矢之上都淬了劇毒,毒性也已起了作用。
蕭定亂絲毫顧不得自己的傷勢,猛然衝到章文才的營帳之中,一陣發狂亂翻,終於是找到了幾瓶百毒天王酒另外加許多解毒的丹藥。這些都是章文才保命的收藏,不過現在都任由蕭定亂予取予奪了,他絲毫沒有辦法,也沒本事有辦法,更不敢有辦法。
蕭定亂雖然很急,但思緒並不混亂,當即讓柳如嫣去給聞人悅處理傷勢,然後讓水玉樓過來盯住章文才,牛小蠻則依舊監督著韓丹虎和那一干軍官,自己則大喝了幾口百毒天王酒,咬著牙拔下肩頭的箭頭,簡單的包紮好傷口,就在章文才的營帳之中,盤坐了下來。
事情雖然顯得十分緊急,但也未見什麼慌亂,營地中幾乎沒有幾人知道蕭定亂等人受傷的事,還是一片略帶緊繃的平靜。
虛弱和痛苦皆不能動搖蕭定亂的心神,他一旦盤坐下來,精神便開始集中,心無旁騖,超脫象外,全力運起三清九幽妙法蓮華心經。
不用多久,蕭定亂便進入到達物我兩忘的無上妙境之中,心經催動這九色玄龍不斷的遊走全身,冥冥之中,蕭定亂似乎又感受到了幾顆星辰,五種不同的星罡垂落下來。
蕭定亂這倒不奇怪,經過這麼些失明的日子,他時時刻刻都在運用意識感受著周圍的一切,可謂時時刻刻都在進行著高強度的鍛煉,他的精神更加的強韌,而對於萬事萬物的感受,也是到達了一種很高的境界,更加的清晰,更加的仔細,同樣更加的真切。
可以說,正是雙眼的失明,才成就了他精神的迅猛強大,真正開始揭開自然萬象氣宗界的神秘面紗。
他知道這五鍾星罡正是天上的金木水火土五星,亦即是五曜,感受到這五曜星罡垂落而下,蕭定亂徐徐接應之,引導其灌注身體,全身變得十分的舒暢,一時之間生機勃發,引動了天地之間的自然五行之氣,悉數來歸,若朝君王,若百流歸海。
一時之間蕭定亂五行星罡灌頂,五行之氣入身,身軀之內產生了五行的相生相濟,九色玄龍活躍無比,妙法心經運轉猛提了十倍不止。蕭定亂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軀在不斷得到滋潤,隱隱間似乎要突破某種極限,到達一次脫變的邊緣。
力量,力量猛烈的增長;九色玄龍更在不斷的壯大,代表著他的本源之氣在雄厚,命性正在提升。
他整個人的潛力都在不斷的被激發,一再的激發。
而此時此刻,柳如嫣的面色卻很是蒼白,甚至於有些駭然。她正在拔除聞人悅後背上最後已一支箭頭。這支箭頭可謂是險之又險,只差毫釐,就將擊中聞人悅的脊椎,幾乎是擦著脊椎釘入聞人悅的後背。
聞人悅輕聲道:「如嫣姐,我的運起還真的是好呢!」
柳如嫣歎道:「太危險了,可禁不起第二次了!」
聞人悅皺了皺眉,道:「老大現在怎麼樣?」
柳如嫣看著聞人悅的側臉,細細的眉梢因為皺著眉,幾多俏皮的微微動著,可見一臉擔憂之色。柳如嫣心下一歎,有些酸酸的感覺,淡淡的說道:「他現在挺好,沒有事的!」
聞人悅道:「老大沒事就好了。」
柳如嫣沉聲道:「我要動手了,悅兒忍住!」
旋即聞人悅咬著銀牙貝齒,一聲輕哼,箭頭終於拔了出來。聞人悅吃痛,哼哼道:「真的好痛呦!」柳如嫣則開始給她處理傷口,看著貼著脊椎的一個血洞,觸目驚心,實在是太過危險了,面色不禁有些發白。聞人悅忽然道:「如嫣姐不要擔心,這弩箭是不可能打中我脊椎骨的呢!」
柳如嫣聞言大為詫異,皺眉道:「為什麼?」
聞人悅道:「這是身體的一種躲避和抵禦危險的本能呢,就像老大遇到避無可避的危機的時候,筋肉會收縮一樣。不過大多數人都沒辦法激發出這種神奇的本能,或者說這種本能很弱,根本不能起到躲避致命威脅的作用。」
柳如嫣聽聞「躲避致命威脅」這六個字,更是驚訝,道:「真有這麼厲害麼?」
聞人悅道:「你看我的傷,不是沒有一處致命的麼?」
柳如嫣再一看去,也確如聞人悅所說,箭頭刺入身體都不算很深,更是沒有一處可以致命,心下更是好奇道:「怎樣才能激發這種潛能?」
聞人悅道:「據我所知,只有修煉神功或者絕世元功心法才有可能。」
柳如嫣不禁一歎,神功、絕世元功,這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一本上乘元功心法,都已異常難得,要引得江湖中人搶奪的頭破血流,更遑論鳳毛麟角一般的絕世元功和世所罕有的神功了。
聞人悅卻又忽然道:「如嫣姐,其實紅袖秘劍本就是一套殘缺的神功呢,師父說當年慕容春雪大敗風靈霄,引得風靈霄一生不再用劍,就是創出了一套神功劍法,可惜還不完整。而其實,紅袖秘劍還有一套心法,卻不是慕容春雪所創,而是她改進的一套上乘元功心法,可說是准神功心法,同樣也並不完美。現在的秘劍門,修煉的紅袖秘劍和心法,其實已經很平凡,秘劍門祖師慕容春雪的絕學似乎失傳了,留下的不過是一些殘招而已呢!」
柳如嫣聞言只是輕聲一歎,沒有出聲,這的的確確是她師門的一大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