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因果、空明!
心所不安,事所不成。
一個承諾,一根冰糖葫蘆,一個心安。
心病果然還須心藥醫。
玲瓏的嗓子恢復如初,已能再說出動聽的聲音,再發出純潔無瑕的笑聲,再唱出天籟一般的歌聲,仇恨沒了根仇恨也就自然枯萎,消失於無形。
朋友總是比仇人讓人心安的多。
玲瓏和蕭定亂沒有在樹下乘涼,他們在屋頂看星星。夏夜星子,夏夜星空,星空下有夏日的風,風裡有夏夜的螢火蟲。
蕭定亂看著玲瓏道:「你就一定的知道初九殺不了我?」
玲瓏看著手中的冰玉雪蜜,伸出舌尖一點點慢慢的舔著,眼睛機靈靈的眨動,小聲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恨死你了!」
蕭定亂錯愕,看來她真的恨他比他想像的還多,不過現在都已完好如初,玲瓏還是那個玲瓏小公主,而蕭定亂也已兌現承諾,心一旦安定下來,好多事都看的明白,看的淡了。
他不知道她的聲音對於她來說,有多麼重要。
所以他不知道那種失去,會點燃多麼熾烈的恨火。
玲瓏說,我給你唱歌聽。
蕭定亂想起玉芙和阿呆的歌聲,眼睛瞇起,看著星空點了點頭。
玲瓏開始唱:
儂可憶,那年萬丈紅塵中,
那年春色別樣紅,
漫道逢君似重逢,
彈遍絲竹如仙樂,
不及一笑紅塵中,
衣袂翩然鞦韆裡,
恍若謫仙廣寒宮,
牆外行人名利鬥,
牆裡佳人笑轉濃,
一眼望倦江湖事,
從此紅顏入幽夢。
……
歌聲裊裊,彷彿化在了風裡,從遙遠的地方吹到人的耳裡,又化入人的心裡。歌聲裡有一個故事,一個春天裡的故事,男女初遇與一見如故,分別與空空的思念。佳人入夢,佳期如夢,何時能再見於萬丈紅塵中?
不知何時蕭定亂已完全呆住,他的心已不知飄到了哪裡,他彷彿也已到了那歌聲裡,到了那萬丈的紅塵裡,在看那求千里衣袂翩然的女子,如同天上月亮上廣寒宮裡下落凡塵的仙子,再看那紅顏的美麗笑容,已彷彿認識了千年萬年,然後心頭萌生思念,思念那存在或不存在的女子,心已不知飄到了哪裡,彷彿已化入虛無裡。
不知何時,玲瓏的歌聲已停止。
玲瓏看著天空中的星子,雪亮清澈的大眼睛一點點變得深邃鋒利,就像天空中最亮的兩顆寒星,很遠、很遠。
蕭定亂彷彿已迷失在那歌聲中,依舊發著呆,不能回過神。
玲瓏忽然看著手中那支冰玉雪蜜,眼神有些朦朧,似蒙上了薄薄的一層水汽,朦朧中漸漸又有冷意,冷意如同一顆顆寒冷鋒利的冰刃。
她緩緩的抬起手,如同一柄刀,小小的手掌,小小的掌刀。
小小的掌刀,也是可以殺人的刀。
掌刀已到蕭定亂的後頸,似有不見的鋒芒和冰冷,蕭定亂的後頸上筋肉、皮膚已在悄然蠕動,暗暗收緊。
忽然間蕭定亂長出了一口氣,驚訝道:「好可怕……」
玲瓏的眼中有冷冷的光一閃,手在蕭定亂的後腦輕輕一彈,看著蕭定亂嘻嘻笑道:「什麼好可怕?」
蕭定亂道:「紅塵為什麼那麼紅!」
玲瓏歪著頭看著蕭定亂有些蒼白的臉,問道:「為什麼?」
蕭定亂道:「那是情人的相思之血,把紅塵一點點染紅!」
玲瓏張大眼睛:「嗯?」
蕭定亂道:「我從你的歌聲裡聯想到的!你的歌聲……」
玲瓏道:「這就是仙音魔律!」
蕭定亂驚聲道:「殺人於無形的仙音魔律?」
玲瓏幽幽道:「這就是我的賴以生存的本領!」
蕭定亂豁然開朗道:「原來如此,你的聲音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
玲瓏小心翼翼的舔著手中的冰玉雪蜜,篤定的認真點頭。
歌聲傳入風裡,傳入一些有幸聽到歌聲的人耳裡,又傳入人心裡,於是有人也在發呆,呆呆的死去。
蕭定亂沒有在歌聲裡聽到半點殺意,卻看到了萬丈紅塵盡染血!那血不知從何而來,似乎只在他的想像裡,他又覺得那想像好像不是他的。
有死亡就有鮮血,因為那歌聲在有的人耳中是仙音,而在有的人的耳中卻是魔律。聽到仙音的人會不禁生出綺麗的聯翩想像,沉浸到美好的幻夢之中;而聽到魔律的人,就會死在想像的世界裡。
那血,是真正的死亡之血!
而仙音魔律,你會聽到什麼,全在歌者的掌控裡。
蕭定亂告別了玲瓏,心中空空如也,空明澄淨。
長街中,乘涼的人已安睡,晚風也已不再燥熱。
屋頂上,玲瓏的臉上還留著告別時的笑意,看著蕭定亂遠去的背影,輕輕道:「還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哩!」
她看著手中的冰玉雪蜜,看的有些出神,喃喃道:「仙音中怎麼會聽到魔律?呵呵,好奇怪的人,相思之血盡染紅塵?!難道你只聽出了相思?你這個呆子,我真的越來越好奇!」然後她提了提裙裾站起身來,雪亮大眼睛看向幾個幽暗而詭秘的角落,天真笑道:「還真的是心中有鬼哩,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現在被心中的鬼殺了,讓你們在一旁偷看、豎著耳朵偷聽!」
她看上去無憂無慮又那麼的天真,蹦蹦跳跳的行著,消失在夜風裡。
夜風裡,蕭定亂的眉頭已蹙起,喃喃道:「為什麼我會在那奇妙的意境深處,看到萬丈紅塵盡染血?血……難道有人死在了歌聲裡?」蕭定亂逐漸的心一點點冷靜下來。
他冷靜下來後,就感覺到一股涼意……
涼意直透心底。
這是殺意!
一個人影已到了他的面前,那個人握著一柄劍,一柄還未出鞘的劍。劍在他手中,殺意在他眼裡。
蕭定亂猛然住腳,盯著那個人,那個從長街那頭飛速而來的高大人物,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好可怕的一個人。
蕭定亂的手緊握著幽寒斷魂槍,槍很冷,他的眼神也已很冷。
一丈外,來者身形驟然加快,快如飛火流雲。
七尺處,劍出如白雲出岫,一抹寒光已快到讓人無法想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一劍就是快,快的你看到劍出鞘時,劍已到了你的眼前,割在了你的心上。
蕭定亂完全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柄劍,竟是用出了如此驚世駭俗的一劍。
那一劍,已快的連防備都已不及,快的人未傷而心膽破。
蕭定亂全身一緊,筋肉皮猛烈的蠕動,骨骼發出了空響,手中的槍悍然向前刺出。縱然他知道自己出手也已晚了,自己已必然吃下這一劍,但他不會選擇束手就擒,任何成功也好失敗也好的反抗,都不會沒有意義。
比閃電還快的一劍刺在蕭定亂的胸口上。蕭定亂的胸口筋肉扭結,結成了鐵板一塊,那一劍斬殺,竟是像斬在一塊濕牛皮上,鋒利的劍鋒在蕭定亂的胸口割開一刀口子,猛然裂開,卻還沒有見到骨頭。
那人明顯一驚道:「這是什麼功夫?」他雙眼神光一閃,十分的驚訝,自己最兇猛的一劍居然沒能將蕭定亂重傷,大出所料。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蕭定亂手中冰冷黝黑的幽寒斷魂槍已迎面而來。
長槍劍鋒未到,那人已感到一股尖銳的力量毫無徵兆的到達自己的身上,撕開了他的防禦,破開了他的肉皮,直奔他的心臟而去。
「不好!」
來人大叫一聲,整個身體開始錯動,好像一尊機械在變化形狀,整個脊背猛然彎曲,身形頓時矮了三分,就這樣躲避了蕭定亂槍鋒之上貫空而來的透勁。而蕭定亂隨後的一槍,亦是從他的肩頭刺空。
一槍刺空,蕭定亂眼神一寒,長槍猛然撲下,槍身猛然一震,打在這人的肩膀之上。
那人肩膀一沉,整條肩膀就像脫臼一般向下垂去,蕭定亂的幽寒斷魂槍居然在其肩膀上一滑,力道根本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威力,蕭定亂冷笑一聲猛然向後一拿長槍,手臂、手腕爆發力道,使得長槍槍身震盪,一條直而堅硬的幽寒斷魂槍已掄圓,槍頭亂舞,寒光激射,狂霸的力量化為透勁,好像暴雨一般衝擊出來,接連打在這人的胸口之上。
那人胸口上血肉連連炸開,慘呼連連,不住的向後退去。
蕭定亂雙目一寒,猛然一拳打出。
那人神色一變,全身的真氣都化為了護體的屏障,死命護住了胸前,但是這一拳打來,他的胸口卻絲毫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他卻在慘叫,痛苦的面目已扭曲。
只因為他的後背猛然炸開,多出了一個血洞,臟腑一同被打碎。
他眼神狠歷的看著蕭定亂,死死的盯著蕭定亂,就像一條被人踩住了尾巴的毒蛇,嘶嘶的吐著毒信子,讓人深深忌憚。
「出雲劍法?」
蕭定亂猛然一步,手中的槍已對準了他的心口。
天下間什麼劍法出手第一招最為兇猛,最為變化莫測防不勝防?毫無疑問那就是陸家莊的出雲劍法,起手第一招,寶劍出鞘,有鬼神莫測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