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軀不知在何處,只聞聲音不見人的尤無善清清楚楚的看著蕭定亂身中自己大滅浮屠掌結結實實的一擊,居然只是一個踉蹌,跑得更快,須臾便不見了蹤影,登時咦了一聲,頗覺得奇怪,道:「冰清妹子,這小乞丐還當真有兩下子,居然能夠吃我一掌!」
車廂中傳出冷冷的聲音:「浮屠十惡,十惡第七,尤無善,也不過如此,大滅浮屠掌法落入你的手裡,我不得不說是明珠暗投!」
尤無善大笑道:「冰清妹子,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不是我大滅浮屠掌不凶,而是那小乞丐跑得太快!」
冰清仙子道:「尤無善,誰是你妹子?你膽敢再有半句胡言亂語,我定讓你下半輩子都別想再說出半個字來!」
冷,語氣冷,無形之中的氣勢更冷,冷的連那燥熱的風吹來都讓人全身打顫。
尤無善訕訕笑道:「冰清……仙子,你可不能這樣無情,好歹我們大哥待你不薄,你倆交情匪淺……」
冰清仙子冷喝一聲:「住口!這是我和屠無罪之間的事,和你有分毫關係?!你再提半句,我讓你死!」
尤無善立刻閉住了嘴。
冰清仙子冷哼一聲:「走!」
馬車繼續緩緩而行。
長街遠處,一座屋脊之上,一個紫衣男子臉上尤自掛著一絲苦笑,看著冰清仙子遠去的馬車,陡然眼神一變,一手猛然探出,條條元氣不住湧動絞結,結滿手掌如同一層黑色的角質。
旋即一掌打出,男子手掌猛然一陣顫抖,手上元氣角質猛然碎裂,手心之中出現一點血紅,然後血紅開始變白,不住的擴散,轉眼之間居然一路蔓延到達他的整條手臂。
男子慘笑一聲:「冰清玉潔,高貴無情……好……好……冰清仙子,沒想到你的武功已經如此的厲害。算我尤無善自己嘴賤,自找苦吃……」原來這個男子便是尤無善,隔著長街百餘丈,一掌竟是大傷蕭定亂,可見其武功凶悍,不過此刻卻被冰清仙子的一線冰氣打傷手掌,整條手臂都要被凍結,只得全力運功,逼迫手臂之上的寒氣,不敢有半點馬虎。
寒氣雖猛,也不過一絲,況且尤無善也不是易與子輩,不多時便已將之悉數化解。尤無善看著冰清仙子遠去的馬車,長歎了一聲,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忽然道:「我知道,好一個小乞丐,居然就是蕭定亂!冰清仙子應該早已看出,所以沒有殺他。冰清玉潔,高貴無情的冰清仙子怎麼會遭人衝撞陣仗?!這乞丐一樣的人物,應該就是蕭定亂無疑了。嘿嘿,虧得這小子耐打、我未用全力,不然一掌打死,蕭盛道的寶貝就不好出世咯……」
尤無善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殘忍的笑,身形似緩實疾,須臾之間已遠去無蹤。
林府之內,療傷需要的各種藥材都已到齊,林櫻和花婆婆又進入無盡的忙碌之中。兩人都是精通藥道之人,更是武學高手,療傷用藥方法高明,尤其是花婆婆,這方面非常了得,頗有獨到見解和妙招。
蕭定亂一坐而下,運功驅散體內頑固的陰煞之氣,依然未起,看情形如同老僧入定,雙掌平開,放於雙膝之上,呼吸均勻,雖曝於烈日之下,而皮膚不紅,熱汗不流,反而週身有無數細小的光弧跳動,如同一簇簇陽剛烈火。
這就是太陽,乃大日金輪之光,太陽至陽;還有太陰,乃清虛玉輪之光,太陰至柔。
蕭定亂不自禁又是陷入到一種練功吐納的妙境之中,渾然忘我。
林櫻與花婆婆時不時走過院子,忙得不可開交,蕭定亂卻恍若未覺。花婆婆偶爾看上蕭定亂一眼,總不禁感慨歎道:「心無旁騖,赤子純心,悟性一流,實在是可塑之才……」
林櫻也總會哼哼道:「什麼心無旁騖,赤子純心。哼,我看他分明是沒心沒肺不管不顧,不負責任的蠢材,看我們兩好欺負的大惡人!」
花婆婆慈和笑道:「小姐何等厲害,你不讓誰欺負,誰能欺負你呢?!」
林櫻只能哼哼,熬藥、敷藥、換藥,餵藥,藥湯浴……簡直不可開交!
及至黃昏時分,蕭定亂漸感渾身一陣舒暢,那種飄飄欲飛的空靈之感頓時強烈起來,他的呼吸無比的順暢,吞食天地之氣,不饑不渴,不垢不病,雙掌之中一陣灼熱,忽然之間虣出一股紅芒,微一吞吐,兀自回縮,蕭定亂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身軀之中多了一種玄妙變化,似有一條小小的赤紅氣流在血脈之中游竄,順著妙法心經行走周天,經過身軀百骸。
福至心靈,蕭定亂猛然站了起來,對準了三丈外牆邊的一顆粗大老樹,猛然一拳打出。只見那樹紋絲不動,蕭定亂的臉上卻露出了一道難掩的喜色,喃喃道:「這又是透勁的一種變化,隔山打牛!」他一個箭步衝到樹後,果然見到大樹粗厚的書皮爆開,露出了其中白色的樹肉,蕭定亂探手輕輕一摳,樹上居然多出來一個大洞。那些樹幹,居然被他一拳打得稀爛。
蕭定亂大笑一聲:「好,太好了!有了這一招,殺人於無形,對手防不勝防,既然練不出內氣,我就把力量的妙處,運用到極致。沒想到,後天阻塞的經脈僅僅重新疏導開幾處,就能讓我大進一步,若是修成先天,經脈全通,那該到什麼地步?!」
蕭定亂收回心思,抬眼一望天邊,一抹夕陽嫣紅如血,已是日薄西山之時,天已將黑。鼻翼微動聞到苦澀藥味,蕭定亂面上不禁一驚,猛拍自己額頭失聲道:「媽呀,坐過頭了!」
他這一驚一乍正待要入屋察看諸位兄弟姐妹的傷勢如何,林櫻已迎面走來,面色沉重。
蕭定亂心下一緊。
林櫻道:「沒心沒肺的傢伙,你終於知道起來了?!「
蕭定亂慚愧撓頭,沉聲道:「他們境況如何?「
林櫻道:「用了藥傷勢雖然穩住,但卻不容樂觀!公孫尚義,苗素衣、柳如嫣三人傷勢最重,我和婆婆只能暫保其命,卻不能療治其傷。他們三人受傷太重,尋常藥物已然無用,需要一劑猛藥!「
蕭定亂沉聲道:「什麼猛藥?「
林櫻道:「五九玉清丹!「
蕭定亂道:「這是什麼丹藥?「
林櫻道:「這是玉清道人依照武祖燕五九所留的療傷丹方為基礎,加以修改和創新,以丹鼎之術煉製而成的一種丹藥,這種丹藥據傳能喚起人的生機,雖沒有活死人、肉白骨那般誇張,但救得三人性命還是足夠了。他們三人傷及五臟六腑,骨骼筋脈。生機幾乎停止,縱然服下尋常藥,收效也是甚為微小。「
蕭定亂道:「五九玉清丹這世上可還有?「
林櫻道:「傳聞當年玉清道人於龍虎山登霞飛昇之前曾留下一葫蘆,放於龍虎山無量玉璧之內,非精誠所至之輩不可得。」
蕭定亂道:「無量玉璧之中真的有丹藥?還會讓精誠所至之人得到?」這已不是人能辦到的事,如同神話傳說。
林櫻道:「的確有人得到過!」
蕭定亂道:「誰?」
林櫻道:「你娘,李明珠,為救你爹,曾於無量玉璧之下得到過一顆!」
蕭定亂眼中升起一陣光芒。
林櫻道:「不過後來,龍虎山規矩漸嚴,尋常人等要靠近無量玉璧須得走虎牢關、困龍關、降龍伏虎關這龍虎三關,方可靠近無量玉璧,難度不可謂不大,想得丹藥幾乎已不可能!」
林櫻的話就像猛然潑了一盆冷水,把蕭定亂才將將燃起的希望之火生生撲滅。
蕭定亂猛握緊拳,咬牙道:「鬼門關我都要闖他一闖,再難也得去一遭!」
林櫻道:「你要想清楚,你只有一次機會,一旦沒能闖過龍虎三關,之後三十年內龍虎山絕不容你再闖第二次。這龍虎三關非比尋常,傳說當年明月刀都未能成功,在最後的降龍伏虎關功敗垂成!況且能否得到丹藥,到底得到幾顆,就是更加無法預料的事了。」
蕭定亂頓時沉默,感到此事難度之大,沉聲道:「難道就再無他法?」
林櫻道:「這是最最萬無一失的一個辦法,不但能使得三人傷勢痊癒,恢復健康,更不會留下隱患,禍害根骨。」
對於一個練武之人,身體中有痼疾不除,縱然一時強盛可以不顧,但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的道理正是如此,不能不防不能不管,更何況重傷之後留下的這種隱患,就更加不能疏忽,輕則壞人根骨,使得武功不能再進,重則引發大患,導致舊傷爆發,奪人性命。
蕭定亂當然是希望他們不但能夠好起來,而且要不留隱患,完好如初。
這無疑會很困難。
蕭定亂的眉頭頓時鎖了起來。
林櫻瞥了一眼蕭定亂,忽然道:「不過,當然還有稍次的法子。」
蕭定亂道:「你說說看?」
林櫻道:「我知道一個地方,乃是我無意之中發現的一個七彩天池,療傷有奇效,倒是可以讓他們在內浸泡,緩緩穩住傷勢。不過那天池距離此地很遠,乃在深山一處絕地之中,直接送他們去的話恐怕未到哪裡,人已不止而死,所以當務之急是穩住上傷勢之後,送他們到萬花谷,請苗乘風出手相救,傷勢穩定之後,再送去七彩天池不遲。」
蕭定亂道:「好,就這麼決定!」不過很快,蕭定亂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道:「不過此去萬花谷只怕千難萬難,不好走啊!」
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