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瘋子認定的事情就是道理,瘋子的道理,沒道理的道理。倘或這個世界的人都瘋了,道理豈不是都是沒道理?!
沒道理的是蕭定亂舊傷未痊癒,又添新傷卻依然如此兇猛。瘋狂的心,冰冷的槍,沒道理的道理,交織成一場痛快淋漓的殺戮。
唐胤正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一身紫氣化龍決、一套周天王道劍經,皆已成氣候。人如龍普天之下唯我獨尊,劍如虹八荒**獨霸王道。
但他沒有用劍,更沒用周天王道劍經。
拿鑰匙絕對不需要用劍,他不想破壞了鑰匙,所以他用手,一雙控虎擒龍的手。唐胤正從八角亭頂躍下,其勢已如龍,破空而來,猶如龍歸大海,身形來去,勢若猛龍過江,威猛而玄,只兩個呼吸,已到柳如嫣面前。
柳如嫣就是鑰匙,控制蕭定亂的鑰匙。
一個有牽掛的瘋子,也必然有所顧忌,有顧及的人就有方法控制。
瘋子也是人,一個人一旦被控制,就有無數的逼不得已。
他雖已很生氣,但一想到蕭盛道的遺寶,絕世神功、通脈圖、不管是什麼,任何其一,能夠得到手都在所不惜,也遠比今日損失的一切都要珍貴一百倍。
他欲成帝王,還欲成永恆的帝王。他要把持江山,執掌社稷之神器,還要永遠把持這江山,做萬古不滅的帝王。他的野心是誰也想像不到的巨大。
而求長生,則必須要有神功!
只要一個人永恆不敗,永生不滅,那麼一定可以幹出永恆不破的事。
柳如嫣的劍在紅袖深處,柳如嫣的眼已很冰冷,她雖未動,卻隨時都會動。她動的時候劍也會動,人動如舞,劍動如雪。
她人已動,劍已將出未出,唐胤正已探出手。
一柄冰寒的槍忽然從一旁殺出。
一槍如龍,如一條漆黑孽龍。
唐胤正手掌一顫,虛按而下,蕭定亂身形掠過唐胤正與柳如嫣之間。身體猛然一震,唐胤正的手瞬間撩起,猛推,已將蕭定亂掀翻。蕭定亂的身體倒翻,手中的幽寒斷魂槍卻神鬼莫測的向後猛掃。
蕭定亂落地,唐胤正雙掌推出,擊在幽寒斷魂槍槍身之上。長槍彎曲成一個渾圓的弧度,猛然曲彈,唐胤正連退三步,蕭定亂就地彈出,猛然一躍而起,閃電也似,挺槍殺來。
長槍的招法簡單而直接,沉穩而霸道,施展開來,槍鋒寒芒如同暴雨落下,若銀蛇亂舞。
沒有一身神力,用不出這樣的槍法。
唐胤正一雙手接連揮舞,掀起道道罡風,快如奔雷,雙掌舞的滴水不漏,總是刁鑽至極的拍在蕭定亂的槍頭之上,將蕭定亂了無絕期的狂攻悉數化解。
蕭定亂的雙眼愈加血紅,如同燃燒著兩團腥紅的火。
唐胤正的心卻愈加的震驚。大倫槍法他亦不陌生,但有這樣的威力,他卻已非常震撼。蕭定亂的槍法竟隱隱有幾分蕭盛道當年一槍在手,縱橫無敵的味道。
尤其是這每一槍攻來,都有一股力道,震盪空氣,唐胤正雖然一一化解,但卻使得他的雙手都在極度微妙又極為強勁的震盪著。
這是透勁的更高一個層次,力貫虛空,力量通過虛空攻伐到達敵人身上,看似招式未建寸功,其實勁道無形之中早已傷敵。
連續不斷的抵擋了蕭定亂的幾十槍瘋狂攻殺,唐胤正已感到手掌發麻,手掌之中筋肉骨骼都在顫抖,充滿了鑽心之痛。如此下去,他的一雙手掌必然會筋肉崩潰,骨骼碎裂,被蕭定亂招法之間貫空之力一點點廢掉。
他越想越驚,已暗暗下定決心,只要自己的目的一達到,就立刻斬草除根。這樣的人,這樣的威脅絕不能留下去!
唐胤正出手之間驟然變招,雙手猛然推出,若撼天柱,一道龍元鼓蕩,衝入雙掌,探手做扶風手勢,猛然一擊,將蕭定亂手中長槍打的狠狠一偏,當即身形一晃欺身而上,猛然近身成功,雙掌連連打出,印上蕭定亂的胸膛,勢若推金山倒玉柱一般,連番爆響之下,蕭定亂的身形一退再退,最終一聲沙啞的咆哮,口鼻之中狂湧出血來。
唐胤正冷笑:「我廢了你經脈,打散你筋骨,看你如何再逞威風!給我躺下吧……」
唐胤正出手間扣向蕭定亂的肩骨關節,欲先壞蕭定亂雙臂。
危急關頭,紅影動,秘劍出,宛若飛雪三五片,悄然來報冬意寒。
唐胤正發聲大喝:「已成水火之勢,亦無人情可談!柳如嫣,你居然對我出手,枉費我一番真心,罷罷罷,殺殺殺……」
唐胤正猛然一掌,運氣紫氣化龍決,全身紫氣流轉,猛然一掌打出,運氣破空,游竄似飛龍,飛龍一閃而歿,獨見龍首,不知龍尾,恍若羚羊掛角的一招。
龍已歿,紅影飛落,如秋日天邊最後一抹夕陽,正落下山頭,帶著血色,帶著暗淡,帶著留戀……
「如嫣……」
歇斯底里的聲音已分不清你我,痛徹心扉的情愫卻都一樣,曾愛財、牛小蠻、水玉樓、苗素衣勃然色變,卻被對手纏住。
血濺長空,似忽然下了一場血雨,又似萬片花瓣,繽紛而落。
花已落,人斷魂,柳如嫣豈非已香消玉殞?
寒光出袖裡,一劍刺心間。
那一劍,刺死的不是人,而是人心!豈非是垂死的一劍?!
唐胤正大喝一聲,雙眼中驚恐之色驟現,但見一抹寒光浮光掠影已到心頭,撤身而退,元氣破空轟殺,卻阻不得這一劍。這一劍,太快、太玄、太出乎意料,簡直就像神來一劍。
一劍刺入他的胸膛,卻已沒在心上。
唐胤正發狂大笑:「柳如嫣,你殺不了我!紅袖秘劍,情劍誅心,你的技藝不精,而我心在天下本無心!誅心劍殺不了我……」
一劍雖未誅心,但卻他已心傷。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知道柳如嫣已九死一生。
紅袖秘劍,本是六百年前天下第一美人慕容春雪自創的一套減法,袖藏秘劍,不予示人,若遭險境,身形若曼舞,以其絕色姿容。曼妙體態,動人心魄,劍出而傷人。這等劍法,本是女子防身之用,非絕色而不可施展,並不見得高明。慕容春雪美色冠絕天下,聰穎更是過人。當年追求者猶如過江之鯽不可勝數,卻入不得美人法眼,最後鍾情於天下第一劍風靈霄,兩人攜手江湖數載。風靈霄見其劍舞,頗覺美妙,耗三年光陰,為慕容春雪改易劍法,以原本紅袖秘劍為基礎,參考天下百家劍法,各方舞藝,融入風靈霄自身成名天下的靈霄劍法之精妙,成為最初的紅袖秘劍,紅袖秘劍初成,慕容春雪當場舞之,風靈霄見慕容春雪劍舞,於劍法一途猛然靈竅大開,若醍醐灌頂。風靈霄癡迷劍道全心全意,不久入氣元神廟,三十年而不出。慕容春雪情絲所寄,餘情不了,每舞此紅袖秘劍,便動相思,因愛生恨,痛恨風靈霄背棄山盟海誓,苦等而心死,十年後嫁與他人,卻遇人不淑,性情大變,亦投身武學劍法,參悟各家劍解,大改紅袖秘劍。歷三十年,紅袖秘劍小成,甫一施展,天下震驚,連破數十江湖成名劍客,隱隱有劍道天下第一之勢。二十年後,風靈霄出氣元神廟,再見慕容春雪,身邊已有愛侶。慕容春雪心中情絲盡斷,已無愛,又無恨,歷時十年紅袖秘劍終於大成。一年後,邀戰風靈霄,一招破敵。天下第一劍風靈霄棄劍長歎,老淚縱橫,終身不復用劍。
慕容春雪寫成劍譜後,遁出紅塵。
後人創秘劍門,其鎮門絕學正是當年慕容春雪所創的紅袖秘劍。秘劍門專收女徒,傳聞其中弟子,無不是天下一等一的絕色才女。,
而柳如嫣正是秘劍門第二十八代弟子,下山來受紅塵洗禮。
唐胤正胸膛中劍,卻並未死,但已嚇得魂飛魄散。
面對這誅心一劍,誰不膽寒?!劍雖未誅心,他已嚇破膽。
他開始後悔自己沒有用劍,他後悔的時候有人已到了他的眼前,一隻拳頭正砸向他的胸口。
唐胤正一驚,回轉心神,但見蕭定亂雙目赤紅,一手拖槍,竟以拳頭向自己打來,當下一聲冷笑:「你作死!」轟然一拳打出,拳出猶若虎咆龍嘯,全身元氣匯聚在拳,悍然將蕭定亂打得身形晃動,連連後退。
蕭定亂狀若瘋狂,手中幽寒斷魂槍猛烈撻出,出其不意,悍然一槍。
正待撲身而上的唐胤正登時大驚,實沒料到蕭定亂竟已瘋狂如斯,完全不顧傷痛。唐胤正冷笑一聲,翻身而退,幽寒斷魂槍猛然就地一點,毫無停滯的向前刺去。
唐胤正身形尚未落地,身軀已在晃動,落地後口中溢出鮮血,臉色蒼白起來。
蕭定亂的一槍,勁力貫空,槍未到,力已到,雖未給他造成明傷,卻已震盪了他的五臟六腑,加之胸口插著一柄尺長短劍,他已是強弩之末。
唐胤正雙眼一掃,但見其餘各處的拚殺,同樣凶殘,雖然北斗七煞勝勢已定,但互相都已重傷,纏鬥一起,雙方一時之間誰也無法殺死誰,異常焦灼。他已知今日大勢已去,手下大將一損再損,加之自己更傷在柳如嫣手下,退意頓生。
唐胤正大喝一聲:「退!」
尚且活著的廉貞、祿存、巨門、貪狼四人猛然脫離戰圈,飛身而退。
唐胤正雙眼寒意升騰,但見蕭定亂再度殺來,眼中森森殺意一閃,雙掌猛然排空,一枚元氣精球破空打出,將蕭定亂震得飛退。唐胤正發出一聲冷喝:「蕭定亂,你是逃不過我的掌心的!」
話未落,唐胤正已連連飛退。
他後退之間,忽然十餘條幽靈一般的黑影忽然衝出,一個個蒙著面,只露出一雙冰冷銳利的眼睛,疾行如風,猛然擋在了後退之間的廉貞、祿存、巨門、貪狼之前,一言不發出手便是奪命狠招。
這四人早已是渾身受傷,實力不足四成,但來的這些黑衣一個個伸手了得,以多打少,圍攻之下簡直就像秋風掃落葉一般,但見一個照面,血光乍起,四個人便被亂刀亂劍砍死。
唐胤正目見這一幕,臉色已蒼白的全無血色,火速逃遁。
十餘黑衣人卻不追去,霍然掉頭,分出四人撲殺向狂追唐胤正的蕭定亂,其餘人分襲尚有戰力的苗素衣。牛小蠻、曾愛財和水玉樓。
這四人的境況,比之北斗七煞的境況更加糟糕,又如何能擋得住?!
幾乎是一個照面就會死於刀劍之下。
生死存亡間,一道空靈冷酷的喝聲響起:「大師樓倘或再敢造次,明月刀必將之連根拔起!」空中忽然刀光一閃,已有三人身首異處。其餘黑衣人皆是一愣,沉沉道,快走。
去得比來時更快,幾個起落就衝出了花園。
空中有白影一閃,忽然出現在蕭定亂的面前,雙手急點,已快的沒法想像,不待蕭定亂有任何反抗,已連點蕭定亂渾身上下數十處大穴。蕭定亂身形霍然頓住,身形搖晃,忽然便暈了過去。
明月刀又飄然而去。
眾人又驚又奇,連忙檢視柳如嫣、公孫尚義和蕭定亂的傷勢,發現都還尚存一息,心情稍定,但見一輛馬車火速衝向花園。
駕車的正是林櫻,一身帶血,一入花園便即喝道:「快上車!」
眾人不多遲疑,上了林櫻馬車,衝出武昌別府,一路上無事,直入林府院落,眾人適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