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怎麼不隨三皇子殿下去參軍呢?永安府有好多武勳世家的大少爺都決定追隨他呢!我爹曾說二伯以前是個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呢,一心想要平定邊關,可惜壯志未酬,所以對二哥寄予厚望,取名定亂,是要你繼承遺志的呢!這次可是個機會呢!」
一個約莫十五歲的女子,正坐在小湖邊亭子的欄杆上,雙手撐著欄杆,腳從裙擺下露出來,怡然自得的晃著。少女正值豆蔻年華,一張精緻的臉上生了幾顆小小的粉刺,臉上微有疑惑之色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湖心,十分飄忽。
女子的身邊不遠處的欄杆上慵懶的躺著一個青年男子,雙手枕著頭,怡然自得的瞇著眼睛,聽到女子的聲音,徐徐張開眼睛歎道:「從軍哪有江湖裡自由自在,況且那三皇子也不是一個明主,有許多事情都做的十分陰毒,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光明磊落、胸襟廣闊,跟了這樣的主子,必定沒什麼好前途,只能是被當槍頭使。要完成家父的遺志,也須得先等我拿到父親的遺物,查清雙親的死因,報過血仇之後再說。唉,也不知大伯近來怎麼樣了,連我們這些晚輩都不讓見,終日將自己關在屋裡,著實讓人擔心!薇薇,你可知道大伯近來的狀況?可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男子正是冒充蕭定亂的那人。
薇薇便是蕭茂道的二女兒蕭薇薇。蕭茂道只有一兒一女,大兒子蕭醇安,二女兒蕭薇薇。蕭茂道近來慘遭毒手,身中劇毒已臥病在床一月有餘,尤其是近來一段時間,誰也不見,終日將自己困在屋中,屋外晝夜都有忠心的守衛把手,沒有蕭茂道的准許,誰也不能進入其中,就連自己的一對兒女想要見自己一面都十分困難。
蕭薇薇聽聞,臉色白了一白,搖頭道:「爹爹最近真是怪異,有病不治,終日不見任何人,實在讓我放心不下!哼,那幾個護衛也真是死腦筋,連我都不讓進,真是氣死我了!」
「蕭定亂」聞言眉頭微微一皺,旋即安慰蕭薇薇道:「薇薇不消過多擔心,以大伯的武功底子,這一點毒藥絕對是不能奈何得了的,伯父只消運功調養數月,什麼樣的毒不能解?!想必伯父這段時間正到療毒的緊要關頭了吧,不能受到打擾,是以才終日不出。只要等到伯父療毒完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蕭薇薇轉愁為笑道:「唯願如此就再好不過了!真希望爹爹能快些好起來,這麼大一個家族,上上下下許多口人,大哥一個人怎麼打理得過來。」
「蕭定亂」歎道:「可惜我一身草莽氣,做事毛毛糙糙,不能給大哥幫忙,分擔壓力,想來心中實在有愧!」
蕭薇薇笑道:「二哥浪跡江湖這麼多年,過的都是極艱苦的日子,現在終於回來,你就好好享受吧,一切有大哥在,沒有問題的!」
「蕭定亂」點了點頭,問道:「大哥現在在哪裡?」
蕭薇薇道:「大概在後院練功吧!」
「蕭定亂」一躍而起道:「微微,二哥不陪你了,我也去練功了!這武功啊,一日都不能落下,不然就得退步咯!」
蕭薇薇笑道:「二哥你去吧,我在這裡吹吹風!」
「蕭定亂」拍拍手掌,離開湖邊小亭。蕭薇薇轉頭看著「蕭定亂」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輕聲呢喃道:「還真是不露馬腳,演技高明呢!還是爹爹處事老辣,不然真的是引狼入室啊!」
此時此刻,龍淵省和長山省交界之地的官道上,一輛雙馬拉著的馬車正一路狂奔,掀起地面沙塵滾滾。駕著馬車的是一個虯髯老者,手中一條馬鞭揮舞的劈啪爆響,不是的抽打著馬屁股,極力催馬快奔,顯得十萬火急。
馬車狂奔,直衝入一道山峽,過了這一道峽谷,也就出了龍淵省直入長山省。這峽谷頗有些名頭,是一條捷徑,但一般落單的旅人卻很少走這一條道,大多改走較遠的另一條官道,蓋因此谷狹長而曲折,兩邊接連著山嶺,是個盜寇經常出沒的是非之地。
此谷被當地人戲稱為白羊谷,因為白羊不但好宰而且肥美,是強盜土匪的最愛。入了白羊谷的,就等於是入了盤踞此地的盜賊的口袋陣裡,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只有交出財貨方可免遭血光之災。
峽谷兩邊石壁高聳,地面儘是發白的沙礫,每往前幾十丈就得拐一個彎,抬起頭就只能望到一線天,行走其中,過谷風吹極是強勁。
「殺殺殺,殺了綠殼大王八,大王八好熬湯,吃飽喝足睡的香!砍砍砍,砍了南山硬木衫,硬木衫好造屋,造好大屋娶媳婦!劈劈劈,劈了屋前板栗樹,板栗木做大床,抱著媳婦入洞房……」
白羊谷中傳來一陣陣打趣的吆喝聲,是當地的一種民歌,土調子。此刻谷中一個穿了一身粗布短衣、一手拿著一隻燒雞、一手提著個酒葫蘆、背後背了一把捲了刃口的朴刀、身下騎著一匹跛腳馬的大漢,正有一嗓子沒一嗓子的吼著土調子,啃著燒雞喝著酒,抹了滿臉滿手的油污也全然不顧,看樣子十分悠閒。
這漢子在峽谷中間慢悠悠的行著,也沒見害怕白羊谷的盜寇,正怡然自得,自背後猛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一輛馬車火速從身後方向衝了上來。漢子狼嚎也似的歌聲戛然而止,急催馬往路邊躲去。
他才堪堪讓開路來,那馬車已呼嘯著從他身邊疾駛而過,掀起滿地沙土,落滿了整只烤雞,大漢登時破口大罵道:「操你大爺的,急著投胎去啊!讓你娘的橫衝直撞,轉彎就撞上強盜!奶奶的,老子的雞,這還怎麼啃?!」大漢滿頭滿臉都沾滿了灰,怪則怪他那一臉油污,一沾灰,加上他在臉上一抹,立刻花臉小丑沒有分別,十分滑稽。大漢看了看手中的烤雞,捨不得扔,惱火的哼哼幾聲,隨便拿葫蘆裡的酒一衝,瞥了兩眼,又啃了起來。啃了兩口後,心情一下好了起來,兩口酒灌下去,又放聲嚎了起來:「殺殺殺!殺了綠殼大王八……」
大漢唱的高興,又吃又喝,慢悠悠的騎著馬往前走,之前的不快早已忘記。
熟料到他一轉過前面的彎,迎面就是一把刀飛了過來。大漢大叫一聲,骨碌碌滾到地上,一翻滾總算是險之又險的躲開了這劈面而來的一把鬼頭刀。大漢驚訝的抬眼往前一看,我地個娘親哦,只見幾十條大漢正圍著那馬車團團轉,手中的砍刀、棍棒揮舞的呼呼作響。
大漢登時吃了一驚,滿臉不可思議道:「真撞上了強盜?!」當真是一語成讖啊。當下他就勢往地上一躺,也沒了爬起來的心思,虛瞇著眼睛看著前面的情況。
那一群強盜滿臉凶悍,團團圍住了馬車,其中一個黝黑乾瘦的漢子大罵道:「老東西,給我滾下馬車,財貨通通交出來,不然老子今日就要了你的老命!」原來他手裡有一柄鬼頭刀的,卻被趕馬車的虯髯老頭一馬鞭抽飛了出去,此刻他仗著人多,耍弄起威風來。
車上虯髯老者掃了一眼周圍,但見遠處有端著弓箭的,近處有提著流星飛錘的,使砍刀的,拿狼牙棒的,將馬車圍了個水洩不通,一個個眼中無不是凶光亂冒,如一條條貪狼的餓狼,十有**是一群亡命徒糾結在一起,在這白羊谷蹲點打劫。
老人立時舒了一口氣,神色稍微放鬆下來,看著那正叫囂黑著、炭似的漢子問道:「你們是做什麼買賣的?」
那漢子冷笑道:「專做白手起家。殺富濟貧的買賣!快點把錢交出來,不然我們可要動手了,直接連人帶車打個稀巴爛!」
老人道:「錢我倒是有一些,不過你們當真幹的是劫富濟貧的買賣?」
那漢子大笑道:「我王二黑手下,沒一個有房子的,沒一個有老婆的,沒一個有靠山的,沒一個出生權貴的,我們都是窮得叮噹響窮人。我們劫富濟自己,算不算劫富濟貧?」
虯髯老人點了點頭道:「這倒是好說辭,我估摸著也該算是劫富濟貧了罷!不過明搶就是明搶,就算你窮的衣服褲子都沒了那也是搶劫,是犯王法的罪過。爾等還是快快讓開路罷,不然你們可就要後悔咯!」
王二黑破口大罵道:「後悔你娘的!兄弟們,給我砍了這個不上道的老東西,財貨到手,我們吃香的喝辣的去!」
一夥強盜一擁而上。
虯髯老者忽然伸手到車廂裡一抓,身形跳起,手中已多了一柄鐵槍。只見得老者手中長槍一抖,到處都是寒星亂閃,迎面就挑飛了三四人,直滾出三丈外。遠處使弓箭的急放冷箭,卻被神出鬼沒的槍尖一一點落,更恐怖的是那老者居然一槍將精銅打造的流星飛錘當空點爆,直嚇傻了一幹強盜。
那王二黑也是嚇傻了,兩股戰戰,連跑的想法都忘了,直到被一槍掃飛出去,這才幡然醒悟,連忙驚叫一聲:「大家逃命啊……」群盜立時作鳥獸散,甚至不敢沿著下來的繩索往谷上爬去,衝著白羊谷入口便狂奔而去。
虯髯老者根本沒有追的意思,長槍一收,跳上馬車趕馬便走。
這時地上的大漢才爬了起來,雙眼中儘是疑惑之色,看著那馬車絕塵而去,喃喃道:「好一手純熟的大倫槍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旋即他翻身上馬,猛一拍馬屁股,想要跟上那馬車一探究竟。但是跛腳馬就是跛腳馬,哪裡跟得上兩匹大馬拉的快車。
大漢登時急的大罵:「天殺的馬祖宗,狗日的蹩腳馬!」登時跳下馬背,狠狠的啃了一口燒雞,極不情願的將之扔掉,拔腿便跑,那一路的沙塵揚起,簡直就像一陣狂風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