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蕭定亂之間的一戰,終究沒有打成。這個暖場前戲、拋磚引玉的開頭,火藥味之重,是誰也未曾預料到的。林櫻心情大好,除了最後蕭定亂差一點失去理智貿然行動,一切都非常讓她滿意,能夠這樣狠狠的羞辱死對頭,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呀。
丁山比之馬嵬的命運要好得多,被人抬走,是真的送往醫館去了。
石坪之中就只剩下「蕭定亂」手握龍紋槍傲然而立。
唐胤正對這個結果卻頗不滿意,算來算去就是沒有算到林櫻會主動認輸,這叫人始料未及的一手,只叫本以為掌控了全局的唐胤正都頗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場好戲就這樣泡湯。
唐胤正清了清嗓子,終於開口道:「諸位,暖場的戲份就到此為止。這第一場比試,我看就讓蕭定亂與陳子青兩人比試,諸位沒有意見吧?」
眾人紛紛贊同,沒有意見。
陳子青本來就是要打第一場的,蓋因這忽然的提議才往後推了,此刻手中多了一柄連鞘長劍,劍穗頗長,腳尖輕點地面,兩三個起落,輕靈靈就落到「蕭定亂」的對面。
雙方也沒有什麼客套,互相微微一抱拳,陸青子長劍出鞘,「蕭定亂」龍紋槍一抖,雙方便即纏鬥在一起。
陳子青在暖春殿裡斗文作詩雖然輸了,文鬥不敵,但劍法卻尤為厲害,長劍舞動起來,以元功心法催動劍招,劍刃切削而過,居然有劍氣凌空切割。青濛濛的劍氣時而如彎月,時而如柳葉,有時似龍蛇,有時如流火。陳子青的劍氣似乎包羅萬象,變化多端,讓人琢磨不透。而觀其用劍之氣勢,極是沉穩,鋒芒內藏,偶爾一劍刺出,露出鋒芒,都是逼得「蕭定亂」急忙橫槍抵擋。兩人之間的打鬥,陳子青始終佔據著上風,但差距不明顯,鬥得難解難分。
蕭定亂的注意力卻不在陳子青的劍法上,他的視線一隻緊緊鎖定著「蕭定亂」,留意著那個假冒的自己運使槍法。
這個假冒的蕭定亂使出的槍法居然都和蕭定亂當初的招式相當,粗略一看有板有眼,只是精妙之處卻多是瑕疵,乃是一套照貓畫虎的偷學槍法。
陳子青忽然之間一抖手中長劍,劍鋒一點、一挑之間將「蕭定亂」的槍鋒撥開,就勢一劍向前刺出,手腕一挽,刺出一朵劍花,看似只是一劍,其實在那一瞬之間陳子青已飛速刺出三劍,三劍合一,如同長虹貫日,三道劍氣呈現品字形,分襲「蕭定亂」左右胸膛和咽喉,無不是要害之處。
蕭定亂看到這一手,心中念頭一動,暗想道倘若是自己對上陳子青這一招,當以虎相九招中猛虎裂食這一招破之。此招一出,不但可以盡破陳子青三道劍氣,更能逆轉局勢,一舉扳回局面,逆轉局勢,易守為攻!
蕭定亂念頭才動,立刻就聽的「蕭定亂」一聲大喝,手中龍紋槍猛烈震盪,陡然一槍向前刺出,一時間尖嘯貫耳,有幾分虎嘯山林的味道。「蕭定亂」果然施展出了猛虎裂食這一招,而且是非常完滿的一招,一瞬之間刺出了七槍,不但將陳子青的劍氣擊潰更是反逼得陳子青連連後退,被長槍連續點刺,震盪的手中長劍不住抖動,身形都無法穩住。
默默觀戰的蕭定亂心頭的驚訝可是非同小可。他想不明白此人是如何學到他的大倫槍法的,不過見其運使自如,可知修煉時間必不短。
陳子青一落入被動,長槍的霸道剛猛的優勢就展現了出來,一槍接著一槍,連環點刺,撩、挑、點、撥、掃種種技巧施展出來,壓得陳子青一時間竟無喘息之機,劍招不能施展。兩人又足足鬥了一炷香的時間,陳子青終於不敵,被「蕭定亂」一招萬馬奔槽,挑飛手中長劍,被龍紋槍抵住喉嚨,只能當場認輸。
後面的幾十場打鬥,蕭定亂也沒什麼心思去看,倒是見識了幾門元功,威力極為驚人。
唐胤正有意要林櫻出手打一場,可惜被林櫻委婉拒絕了。女人嘛,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不適合劇烈運動,唐胤正也只能滿臉遺憾的作罷。
待到傍晚時分,眾人已是意興闌珊,聚會也已完滿結束。眾人紛紛向唐胤正告辭,各回各府。
夜色下,蕭定亂駕著馬車載著林櫻回府。
日頭已沉入地平線以下,只餘西方天邊一片赤紅。夕陽如血,染紅那一片蒼山,正緩緩的暗淡下去。
夜色幽幽的降臨,開始籠向這一片天地。
將夜了!
晚風溫熱,輕輕的吹拂著蕭定亂的面龐,他的視線始終看著前方,內心中卻絲毫不能平靜。
「你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
蕭定亂忽然問道,問題簡單直接……
車廂裡林櫻一愣,哼道:「你是什麼意思?」
蕭定亂道:「這種聚會,分明就是唐胤正在挑兵選將,籠絡勢力,和我沒有半點干係,和你也沒有半點干係!你不過是唐胤正邀請的一個看客,和其他的大家小姐沒有半點分別。今日裡我徹徹底底得罪了趙榮升,算是給自己埋了一條禍根,卻見到了那個冒牌貨的真面目,又算意外收穫。以你的武功真的還需要護衛?護衛只怕會成你的拖累吧?!」
林櫻淡淡道:「若說埋禍根,也是埋在我林家,倒是殃及不到你。大家只知道你叫來福,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而來福隨時可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今天幫我打壓了趙榮升,我已經很滿意,而你麼,只是在彌補心中對我的愧疚而已。你有愧於我,這一點你不能辯駁,是事實!你的怨言似乎挺多,心意不純是不能成事的!你能做到不管幹什麼都一心一意,決定做什麼事情,就一定能完成麼?」
蕭定亂沉默。要做到林櫻說的這個地步,很難。
這個世界,這個江湖的羈絆太多了。
林櫻自答道:「你顯然辦不到,非但辦不到,而且很多東西根本放不下,一點點把自己磨的跟普通人沒有分別。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你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有一個目的,但是一個人只是單純的為了一個一個的目的而奔波勞碌的活著,有什麼意思?有什麼意義?沒追求的活著,還不如早早的了結!」
蕭定亂歎道:「這種道理,說出來能有什麼意義?!能讓我拿回失去的一切麼?能讓我洗脫一身的污名麼?能擋掉一切的煩惱麼?」
林櫻不急不緩的感慨道:「這就是你的業障!倘或你有你自己的追求,又何必把這些看的太重呢?有什麼不能釋懷?別人說你是魔頭難道你就真的成了魔頭?!一身污名難道就不能做想做的事,享天下之幸福?!一個人專注於自己的夢想,根本沒有多餘的煩惱!想多了,就不快樂了。」
蕭定亂只是一笑,發出一聲悠悠長歎。
說話總是容易的,做事卻不簡單,一個人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更難了。
看了一眼天邊最後一抹淡淡的紅色,黑壓壓的暮色終於完全垂了下來。
哞!
一聲悠長的牛哞在永安府某個地方響了起來,悠長而渾厚,仿似一種遙遠的呼喚。蕭定亂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這是青牛的牛哞,他絕不會聽錯。他的腦中浮現阿呆的燦爛笑臉還有他吹短笛的樣子。他在想阿呆還好麼?!
蕭定亂揮了揮馬鞭,鞭梢破空發出啪的一聲,馬車速度提了幾分。
蕭定亂忽然道:「我看上去好欺負?」
林櫻道:「小眼睛的胖子,給人的感覺總是很溫和的,有些人大概覺得溫和的人都挺好欺負的罷!」
蕭定亂心裡無奈的笑了笑,忽然從馬車上跳了起來。
撲撲撲!
他原來坐著的地方突然多出了三枚透骨釘,另外還有三枚直接穿過簾子打入了車廂裡。
馬車還在向前駛去,拉車的老馬絲毫不驚,似認得回去的路,速度不變向前奔去。車廂裡也絲毫沒有一點動靜,三枚透骨釘打入其中就好像泥牛入海。
蕭定亂身形落地,腳尖一點地面,身體復又騰了起來,恰好又落回了原位,手中已多了三枚寒光閃閃的透骨釘。他屁股一沾駕座,手中的三枚透骨釘已飛了出去,與他手中三枚透骨釘一同飛出去的還有另外三枚,從車廂內無聲無息的射出。
叮叮叮!
三聲金屬對碰的清脆聲音響起,空中登時亮起三點火星,六枚透骨釘墜落地面,緊隨著透骨釘落地的丁玲聲是三道悶哼。三個黑衣人忽然從街邊屋頂上骨碌碌滾了下來,肉口袋一般落到街邊,無不是眉心之中多了一個紅點,紅的白的汩汩的從那紅點之中湧了出來。
「小人報仇從早到晚,趙榮升也就這麼一點氣量了!」
林櫻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她話音才落,一陣破風之聲就響了起來,足足有十餘道黑色身影從街道兩邊同時向著馬車飛撲下來,各種暗器一同打出,從兩邊夾擊,簡直是想把車廂直接打成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