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阿醜話音剛落,身前一尺之外驟然多出一根鐵棍,一個光滑發亮的鐵棍。鐵棍斜斜的插入堅硬的街道地面。
這根鐵棍他並不陌生,也不止見過一次。
這是他第三次見到這條鐵棍。
那是小弟的鐵棍。
小弟的鐵棍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小弟人呢?阿醜的心中籠罩起一片陰影,他立刻想到了小弟那張充滿朝氣、黝黑的臉。
阿丑卻沒有發現是誰打出這條鐵棍。
鐵棍就好像憑空飛出來的一般。
這太玄了。
來者一定不簡單,對於力量的把控爐火純青,每一個動作都沒有發出一點雜聲。一定是個一流高手,而且藏在暗處在等待時機,等待一個出手的最好時機。
阿丑伸出手握住了鐵棍想要把鐵棍拔出來。他已決定親手將鐵棍還給小弟。
鐵棍插入地面三尺深,地面很硬。
阿丑用力的一剎那,暗處的人已動了。來者如同一隻黑色的蝙蝠一般從屋頂上掠了下來,劃過一條完美的軌跡直逼阿丑。
阿丑只看到了一柄黑色的匕首握在來者的手中,陰冷、犀利。
匕首不反光,黑的純粹,直插阿醜的心窩。
阿丑肩膀一抖,鐵棍猛地被拔了起來,驟然一甩,強大的力量使得鐵棍不住的震動,發出嗡鳴之聲。
卡!
一聲沉沉的聲音,火花飛濺。黑衣人倒退而出,冷聲道:「好大的力量!」
阿丑道:「你不該送我一件武器的,而且如此像一桿槍!」
阿丑看向手中的鐵棍,上面一點痕跡也沒有。
黑衣人也在看這根鐵棍,眼中浮現了訝異,驚聲道:「好一根鐵棍,我的匕首削鐵如泥,居然不能奈何。我看走眼了。」他再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刃口已捲了。黑衣人歎息不已。
阿丑忽然一步跨出,以棍代槍,驟然向前點出,正是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槍出如龍絕技。
黑衣人猛然一側身體,如靈猿飛渡,巧妙躲過了阿醜的一槍,旋即身形一晃,欺身而上,直投阿丑懷中,手中匕首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抹向阿醜的咽喉。
他看出了阿丑這一招蓄力已久,出招之老,定然收不住力道。
可惜,他錯了。
阿丑驟然旋身,手中鐵棍向前的勢頭霍然止住,然後橫掃而過。
黑衣人只聽見一道嘯聲若龍虎咆哮,已知不妙,也是異常老辣,身形橫移之間驟然跳開,一掌打出,一個手印打向了阿醜的胸口。
真氣外放!
阿丑冷哼一聲,看也不看那手印,手中鐵棍呼嘯而過。黑衣人橫起手中匕首想要格擋。卡卡,他雙手一用力,虎口便已裂開,匕首登時被打飛。阿丑手中鐵棍力道未盡,攔腰打中黑衣人,直將其身軀打的一折,橫飛出去三丈,滾落地上已爬不起來。
這時,阿丑才中了那手印,胸口一悶,登登登連退三步。
那黑衣人再想爬起,阿丑已到了他的面前,鐵棍一抖,點了下去。黑衣人一聲慘叫,踝骨已破碎,再也爬不起來。但他明白死到臨頭,求生的**驅使卻還兀地不停,一面慘叫一面向前爬。
阿醜面色陰沉,一腳踩住黑衣人的另一隻腳。
黑衣人再也爬不動了,昂起頭看向阿丑。
阿丑道:「說吧,我知道你有話說!」
黑衣人猙獰道:「你不得好死。」
阿丑道:「知道麼,我最喜歡殺手,因為無論對他做什麼,都不會錯。因為面對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可以像野獸一樣殘忍。說罷,我知道你一定有話要說的。你本來就是一個傳話的,卻偏偏要對我出手!殺手不希望出名。你一定是為了那筆賞金對不對?我的人頭,可不好拿。」
阿醜的眼睛瞇了起來。
別人想殺他,他也不會心軟。
不流血的江湖便不是江湖,恩怨情仇是江湖的顏色。
忽然一聲歎息傳來:「讓他安心的去吧。」
又有一個黑衣人出現,從街道的一頭緩緩走來。這個黑衣人的夜行衣與受傷倒地的這一個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他並沒有用完全裹住頭臉,只是遮住了口鼻,眼睛額頭都露在外面。
這個蒙面黑衣人一步步的走來,阿丑已鬆開了腳。受傷的黑衣人不斷向來者爬去,血水流滿地面,腥氣刺鼻。
受傷的黑衣人可憐的看著蒙著面紗的黑衣人,哀求道:「救救我,我還有救!」
蒙面黑衣人的手裡忽然多出了一柄刀,一柄可怕的黑色的刀。
蒙面黑衣人始終看向阿丑,緩緩道:「你已廢了,沒用了!」
受傷的黑衣人發出歇斯底里的叫聲,他的頭忽然落到了地面不住滾動。
阿丑眼皮一跳,道:「好快的刀!」
蒙面黑衣人道:「這是我的飯碗。」
阿丑道:「你也要殺我?」
蒙面黑衣人桀桀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阿丑手中的鐵棍已提了起來。
蒙面黑衣人忽然道:「不要急著出手,先聽我說幾句話。我是死不得的。我死了,有個叫小弟的人也活不成。你聽了我的話,就會有人給我八百兩銀子。你先聽我把話帶到,然後我再殺了你。這樣我就可以得到五萬零八百兩銀子。」
阿丑冷笑道:「你若是殺不了我呢?」他覺得這個殺手很有意思。
蒙面黑衣人道:「那麼我也不會空手而歸,起碼還有八百兩可以拿。」
阿丑道:「你說吧!」
蒙面黑衣人道:「今夜寅時之前,你必須趕到莫河城外清風渡口,否則就等著給小弟收屍罷!」
阿丑道:「是誰讓你來的?」
蒙面黑衣人呵呵一笑:「錢!」
他話聲落下已動了起來,手中的黑色長刀舞出刀芒,橫七豎八斬向阿丑。此僚刀法看似雜亂無章,其實封住了阿丑左右前三面,一出手便是要徹底壓制住阿丑,不給其一絲還手機會,打法可謂十分霸道。
阿丑擅長用槍,擅長用槍拚命,同樣是生猛角色。與人火並,第一個想法從來不會是後退。
所以阿丑鐵棍一抖,嗡一聲向前捅去。
匡!
蒙面黑衣人的刀芒瞬間歸於無形,阿丑和蒙面黑衣人同時向後退出三步。
蒙面黑衣人眼中幽光閃爍,忍不住讚道:「好毒的眼睛!」
阿丑一棍捅出,便是他刀法之中的破綻空門,直指要害。
阿丑沉聲道:「你是野狼會的人!」
蒙面黑衣人冷哼道:「你居然敢說喜歡殺手,你的麻煩大了。殺手是不能喜歡的!」
野狼會是一個殺手組織。
阿丑道:「殺手卻可以殺。」
他手中的鐵棍如龍一般捅出,狂蟒出洞、惡蛟出海一般,漫空竟是鐵棍震盪的聲音。
如果是龍紋槍在手,便可以聽到陣陣龍吟,震人心魄。
阿丑以棍代槍,徹底施展開來,立刻佔據主動,這個殺手頓時陷入險境,烏有還手之力,只能左右支拙。
自與盧靖一戰之後,幾經波折,此戰阿丑終於得以放開手腳,大耍槍法,抒發心中的種種不平之氣。
殺手殺人,總要有被殺的覺悟。
殺手不一定都該死,但殺之也沒有錯。因為以殺人為職業的人,總歸是十惡不赦的。人締造了文明便已不是畜生,有專殺畜生的屠夫,卻絕不能有專殺人的惡魔。所以殺手之流總是見不得光、人人得而誅之的。
為了錢殺人,更加該死。
所以阿丑毫無顧忌。
蒙面殺手全身已濕透,冷汗涔涔。他只覺得阿丑有永遠也用不完的力氣,手中鐵棍點、掃、刺、抽變化多端,而且霸道無比。
他已萌生退意。
阿丑忽然道:「我是不是不能殺你?」
蒙面殺手道:「絕對殺不得。我一死,小弟就死定了。小弟救了你,你不能害他。」
阿丑道:「我的確不能害他。小弟是個有情有義的真漢子。」
匡!
火星四射。
蒙面殺手的刀猛然飛了出去,整個手掌幾乎從虎口處裂開。殺手臉上豆大的冷汗簌簌落下,咬著牙不住的悶哼,卻沒有慘叫出來。
阿丑點了點頭道:「硬骨頭!」手中鐵棍連連點出。殺手再也忍不住痛,倒在地上一面打滾,一面慘叫不止。
夜很靜,慘叫很響,聽著讓人心悸。
阿丑笑道:「如嫣姐,你應該給我準備一匹快馬還有一條繩子!」
不知何時柳如嫣已出現在阿醜的背後,柔聲道:「你真要去麼?很危險的。」
阿丑道:「非去不可。」即使明知是個圈套,他也要走一遭。那日若是沒有小弟,他斷難帶著玉芙離開。
阿丑不是無情無義、知恩不報的人。
柳如嫣道:「你等等!」
不一會兒,柳如嫣牽著一匹異常高大的黑馬裊裊婷婷的走來,馬背上搭著一根粗麻繩。那馬骨骼粗大、肌肉一塊一塊,看上去異常威武,呼吸之間氣流發出撲哧的聲音,氣息悠長。
「逐電?!」
阿丑驚訝道。
逐電馬是柳如嫣的御用座駕,江湖中人看到這匹馬就如同看到柳如嫣本人一般。
柳如嫣微微一笑道:「野狼會也總該給我一點面子罷!有這匹馬,他們會收斂一點。阿丑你多多小心。」
柳如嫣說完,風一樣的便消失了。
阿丑拿下繩子綁住殺手雙腳,拉著繩子另一端翻身上馬。
逐電馬一聲嘶鳴,如同風馳電掣般飛奔起來。
殺手就在地上被拖著,兀地狂叫不止。阿丑不耐道:「不要叫,不過十幾里地而已,我會時刻注意,準保你不會死的!」
蒙面殺手放聲大罵,脊背與街面上的石板摩擦痛苦不堪,才罵兩句便已罵不出口,撕心裂肺慘叫起來。
阿丑喝道:「深夜裡,人人安睡,你叫什麼叫?還讓不讓街坊安心睡覺?!」
殺手已痛苦的瘋癲,歷喝道:「我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千刀萬剮……」
阿丑冷笑一聲:「這種話還是不要說出來為好。」說話間阿丑猛然一提手中繩索,殺手驟然翻了一個面,變成胸膛臉面貼著地面。
殺手立刻吃了巨大的苦頭,叫也叫不出來。
阿丑冷笑道:「是誰派你來的?」
殺手已不敢造次,求饒道:「你先讓我翻過來啊……」逐電馬實在跑得太快,追風逐電,一瞬之間已衝出城。
城上守將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這等深夜,他們斷然是不會來觸霉頭的。
阿丑再度一提繩索,殺手翻了過來。殺手招供道:「是刀狼派我來的,是刀狼!」
阿丑沉聲道:「刀狼?野狼會的龍頭老大?他為什麼要殺我?」
殺手道:「錢,為了錢。五萬兩。」
阿丑冷笑道:「我不信。」
殺手又被翻了過來。
不一會兒他便說了實話。原來一日前,野狼會老大刀狼突然收到了一筆錢、一封信和一個人,然後便立即派了兩人來刺殺阿丑。來者身份神秘,一身黑衣裹住全身,男女莫辨。
錢、信、人中的那一個人便是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