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普通的一天,任何事情都和往常一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第一小隊的隊員正在魔法學院的大門口依次盤查每位行人,嚴陣以待失書人的「入侵」;魔法學生們陸陸續續從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宿舍樓中走出,按照學院安排的課程表,奔向各自的教室;艾妮蛋糕工坊的女僕們正把窗戶擦淨,桌布曬乾,準備一天的生意;而傑斯醫院的護士們則在醫院門口排好隊,準備迎接一批又一批的失書人…
這一天是如此地平常,幾乎沒人在意這一天的日期。學生們依舊在上課,講師們依舊在教課,商人們依舊在照顧冷清的生意,圖書借閱室依舊傳出清脆的翻書聲,泰斯河畔的教堂中依舊飄出對神的讚美,但每個人的表情是那麼地冷漠,每個人的腳步是那麼地匆忙,以至於連彼此的招呼,都放棄了莊重的施禮,而只是點頭而過,人與人之間形同陌路,因為米格菲斯依舊在逃,而身邊的人依舊在不知不覺中墮化成失書人…
然而,今天對於一名學生、一名模樣清秀的小男生來說,卻是極不普通的。
此時此刻的他,正站在魔法學院的中心-時間廣場上,仰著頭呆呆地看著課程公告牌,他的目光被深深地拉住了,他手中的課本早已掉到了地上。
他的心是如此地激動,因為自己最喜歡的少女講師復課了,終於又能再見到她了,他的雙腳是如此地按捺不住,連地上的課本都不撿,就向著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教學樓狂奔而去。
衝進教學樓,拐上樓梯,跑進樓道,雖然有數不清的男生黑壓壓地堵在前面,但他不甘落後,他想要見到少女講師的心,已經呼之欲出,少女講師就如同高貴而美麗的女神,召喚著他前進,即使冒著槍林彈雨,即使前方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那瘦弱的身體,在強壯如巨樹般的身體叢林間穿梭,艱難,但毫不退縮,而他那怦怦直跳的內心,則如同小鳥般,早已飛進了前方的教室,而兩旁的閒話,已經聽不見了。
「唉,美麗的菲講師,我心目中的女神啊,你就這麼忍心拋棄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的男同胞啊!」
「人家都說了,只教女生,你看你,還厚顏無恥地躲在教室外,安的是什麼心啊!」
「我…我…只想看一眼…她們也會下課的…不會一直躲在教室裡面的…」
「唉,如果艾妮蛋糕工坊再次舉辦試吃會,如果菲講師再次穿上女僕裝,就好了…」
「哎,我聽說這次菲講師復課,是帶著她的妹妹一起來的。」
「哦?她的妹妹?是說那名在實習生考場上冒冒失失的契約者,在試吃會上一直躲在大篷車裡面,還在艾妮蛋糕工坊身穿女僕裝招待客人的那名女孩嗎?」
「哦?看來你對她瞭解不少嘛。」
「呃,這些都是我聽來的,從沒見過…」
「聽過她妹妹國色天香,美貌過人,那身材,那皮膚,那臉蛋,比菲講師可有過之而無不及呢,只可惜…被菲講師深藏閨閣,從不露臉…而且還是個契約者,可惜…可惜…」
「你是說,她妹妹被雪藏起來了嗎?唉,如果能一邊坐在美麗可愛的妹妹身邊,一邊聽著高貴優雅的姐姐在台上講課,那…那可是幸福死了…」
堵在樓道裡男生們正在小聲地議論著,對菲只吮許女生聽課的規定,紛紛表示遺憾和憤慨,紛紛表示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
但他們只是抱怨而已,他們只是打發蹲守在教室外這無聊的四十五分鐘,而那名清秀的小男生則無聲地在人群裡面穿來穿去,擠來擠去,最後終於到達了教室門外。
握向門把的手兒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企盼的心情隨著起伏的呼吸而蓄勢待發,他深深地呼了口氣,目光緊緊鎖定門把,堅定地伸出手去。
「啪!」一隻大手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腕,同時低沉而渾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哈特,你,不能進去。」
「為什麼!」小男生猛地抬頭,憤怒的目火向著眼前這位高大而魁梧的女人——安布切維娜燃燒過去。
「因為,裡面坐著的,全都是女生。」
門的另一側。
菲站在講台上,一覽無餘地看著坐滿整個階梯教室的女生們,心裡蠻踏實的,同時又有種小小的莫名的自豪感,彷彿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朵朵色彩繽紛的嬌艷鮮花,而自己則是守護花朵們的園丁。
這時,少女竟有了種居高臨下的威嚴感,彷彿自己不是在初級魔言學的課堂上,而是身在第五小隊的隊部,台下坐的全部是自己的妹妹。
但是,少女也清楚,在台下坐的女孩子們中只有一個是自己的妹妹,而且她也發現,自己的妹妹獨自坐在座位上,低著頭,不言不語,雖然有各式各樣的玩偶作伴,但還是顯得有些緊張。
「嗯,安靜,」在菲那雙紅瞳的掃視下,整個階梯教室霎時安靜下來,在場的女生全都停止了小聲談笑,一雙雙大眼睛齊刷刷地看著菲,「很好,大家都是女孩子,我就長話短說了,」看著這些清純可人,活潑爛漫的後輩,菲的心頓時溫柔下來,她柔柔地說道:「作為大家的老師,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希望大家能與我妹妹做朋友。」
「大家也看到了,我妹妹就坐在大家身邊,」菲望著坐在教室最中間,最能讓老師注意到的位置上,卻被其他女生隔絕開的妹妹,其怯生的模樣很讓人心疼,於是有心要為她鼓鼓氣,「天真可愛的她,真心希望與大家交朋友,請大家放下對契約者的成見,與我妹妹做同學、做朋友,千萬別欺負她,另外…」菲舒展眉頭壞壞地笑道,「如果有誰能成為我妹妹的好朋友,能在上課時互相鼓勵,下課時相互說笑、玩耍,那麼…」菲的聲音雖不大,卻很有力,就像壁爐中的火苗,安靜地發出熱與光,「那麼,我的這堂初級魔言學,是很容易拿到學分的…」
頓時,全班女生爭先恐後地向莎琳娜聚攏過來,彷彿是在向終點發起衝刺,誰離得近,誰就是冠軍…
而在層層的包圍中,莎琳娜的頭更低了…
「這就對了…」菲欣慰地笑著,「好了,咱們上…」
「講師,」沒等菲說完,就有個女生搶話道,「上您的課,就只有不欺負您妹妹,這一點要求嗎?」
「嗯?這…」菲努力想了想,實在想不出對這幫女孩子再有什麼要求了,她可不想像規矩的艾伯倫先生那樣,上課前先定一大堆規矩,反正這些規矩自己和妹妹從來都沒有遵守過,但是自己只說了一項要求,眼前這名女生就問自己還有沒有別的課堂要求,她一定別有用心,「沒有倒是沒有了,你…你莫非…有什麼需求?」
「嗯,講師,上您的課,我想把我家的理髮師帶來,這樣我就能一邊聽課,一邊做頭髮。」
「哦,行,只要你家的理髮師是女性…」
不經大腦的話就這樣從菲的口中輕鬆說出來了,頓時,整間教室沸騰了…
「講師,我要帶我家的服裝師!」「講師,我要帶我家的女僕,我需要她們中午伺候我吃飯!」「講師,我想邊聽課邊吃零食…」「講師,我可以帶我家的樂師來嗎?」「我要帶我家歡歡來,它特別聽話,我每天都要陪它遛彎,我在這裡聽課,也不知道它自己在家…」
「好了!」菲實在受不了這些身為魔法貴族小姐的女生,她們的任性和無禮了,所以菲提了提胸部,讓她們看看誰才是整間教室的老大,誰才是她們所有人的姐姐,「聽著,大家都是女孩子,所以我覺得沒必要為我的課設立諸多規矩,大家只要聽話,只要乖乖地,就可以了,所以,上我的課,你們可以隨便梳頭髮,隨便照鏡子,隨便化妝,隨便寫寫畫畫,隨便吃零食,隨便換衣服…」
「但是,身為莎琳娜的姐姐,我必須為妹妹的學習考慮,所以,上我的課…」在菲吼話的時候,教室中沒有一名女生敢吭聲的,她們全被美少女講師那大姐姐般的英氣所震懾了,「還必須按我的要求去做!」
「第一,最重要的是,要和我妹妹做朋友!第二,每天來的時候,身上的制服必須乾淨,頭髮必須整潔,身上不能有怪味,否則不能進這間教室,第三,言語要文雅,舉動要賢淑,誰要敢冒出半個粗魯的詞語,我就立刻把她轟出去,第四,除了你們自己,誰都不能帶外人進來,包括你們的僕人和寵物…」
「嗯?還有問題嗎?」說完這些自己現編的,魔法學院獨一無二的全女生班的規矩後,菲環視四周,威嚴得就如同隊長姐姐,「還有不清楚的嗎?」
「講…師…」有個模樣嬌小的女生弱弱地舉起手,有些怕怕地說道,「您…您這麼美麗,這麼漂亮,這麼親近,就和我的親姐姐一樣,我…我可以喊您姐…姐姐嗎?」
「嗯,當然可以!」菲沒想到這名女生會想稱呼自己姐姐,她也清楚,此女生口中的姐姐與第五小隊的姐姐稱呼,是不一樣的,但是她也覺得,叫自己姐姐比起叫自己講師,要親近得多,所以她立刻就同意了。
「那麼,講師姐…姐…」那名女生突然淚光盈盈地看著菲,「沒有僕人,我的頭髮亂了怎麼辦?頭髮亂了的話,就會被講師姐姐轟出去了…」
「頭髮亂了的話,可以自己梳啊!」
「自己梳?可…可不會啊…」
「那讓旁邊的同學幫你梳。」菲真拿這些嬌生慣養的貴族大小姐沒辦法。
「她?」那名女生看了看她旁邊的同學,後者堅定地搖了搖頭,「她說,她不會給別人梳頭。」
「那到時候,姐姐給你梳!」
這時,全班再次沸騰起來,「講師姐姐,我的頭髮也亂了,給我梳!」「我也要!我也要!」「講師姐姐…」
「好了!」菲再次被迫提高自己的嗓門,「都給我停止!女孩子之間互相梳頭,有什麼難的!」說著,菲徑直走到莎琳娜跟前,拉起睜著大大的藍眼睛、不知所措的妹妹,「娜娜,讓同學們好好看看,姐妹之間是如何互相梳理頭髮的!」然後向全班喊道,「都看好了,姐姐給妹妹梳頭,姐姐一定要溫柔,而妹妹一定要學會配合…」
就這樣,一堂課,四十五分鐘過去了,全體女生都見識到了姐妹之間的親密,都學會了如何給同伴梳理頭髮、整理制服,而初級魔言學,誰還管它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第一次,自己當老師,妹妹當學生;第一次,給清一色的女孩子上課;第一次,被學生們尊稱講師姐姐。
一堂課後,菲清楚地認識到,帶領一群青春少女,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情,又累心又累神。
而莎琳娜則覺得,聽姐姐的課,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