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五指在半空中無力地張著,低垂的眼簾深深地藏在雜亂的紅髮背後。
喬…對不起,我不能再保護她了…
「唰∼」遠方的夜空傳來尖銳的破空之聲。
一道銀光在菲頭頂上劃過,瞬間便刺進了正在疾跑中的那只青狼的後腦勺。
伴隨著一聲淒慘的吠叫,青狼轟然摔倒,在青石板上滑行數米遠才停住。
菲極力放眼望去,只見一支精緻的銀箭在狼頭上矗立著,其潔白的箭羽在夜風中捲曲著,宣告著獵物的死亡,而箭身則從歪斜的狼嘴中穿出,紅色的鮮血順著箭身滴了下來,染紅了整個箭頭。
這時,整支銀箭在無聲中碎成了片片寒光,閃動著猶如月光般的青芒,一縷煙,便消失得無隱無蹤。
借助這點點月華,菲看清了遺落在不遠處的魔法書,被夜風輕輕翻開的書頁正散發著迷醉的魔法氣息。
菲努力控制住呼之欲出的心跳,扭頭找尋著銀箭的來處,只見,在那像峭壁一樣筆直的石牆頂部,佇立著一個模糊的身影,其背後的純白色髮絲在月色中飄舞著,而就在那張完全黑暗的臉孔上,菲彷彿看見了那熟悉的笑容。
喬…是你嗎?
菲擦了擦浸滿淚水的眼睛,卻發現,石牆頂部已然空空如也。
從深夜吹拂過來的風,帶走了菲的思緒,唯獨剩下了失落。
失落不是空虛。
菲的心中重新燃起火苗,她丟下匕首,坐立起來,雙手掐住狼屍的上頜,咬緊牙關,用盡所有的力氣向上拔去。
「卡,卡」傳來狼牙與腿骨的摩擦聲,難以忍受的疼痛使菲幾乎昏厥過去,但心中的那團烈火卻越來越旺,支撐著菲不要放棄。
可強烈的痛感使少女的手臂抖動起來,菲只好暫時放開狼頭,調整一下呼吸。
這時,在夜幕中,一雙幽綠的狼眼悄悄探出,向著馬車方向張望著,發現了身受重傷的菲後,精光暴射,隨後整條修長的狼身顯現出來,只見它向身後大吼幾聲後,凶相畢露,直奔菲而去,在它身後的黑夜中,數十雙狼眼同時亮出綠光!
菲見狼群已然悉數折返回來,其快速的奔跑,根本不由自己先把狼牙拔出再做抵抗,於是,菲撿起一旁的匕首,指向奔襲而來的狼群,準備做最後一搏,可由於狼屍壓在身上,根本沒有周旋的餘地。
讓我多殺幾隻畜生吧!這樣,蕾就有機會將第五小隊帶出去了…
娜娜…
「姐姐!安全了嗎?」隔著馬車,菲聽見了蕾那急切的聲音。
「蕾!」菲心裡一動,大聲喊道:「用魔法把我腿上的傢伙凍住!快!」
「可,可我不知道位置啊?」
「琪緋迪克,頓則雲太!」菲用魔言告訴蕾狼屍的精確位置。
蕾蹲下身,透過車底部的狹小縫隙向對面望去,雖然擁有能洞穿黑夜的精靈之眼,但還是只能看見菲小腿上有一大團模糊的黑影。
「我,我看不清楚啊!」
「沒事!快釋放魔法!」
「但是…」
菲知道蕾在顧慮什麼。因為如果頭腦中沒有被施法物體的確切情況,就盲目地釋放魔法的話,極有可能失去對魔力的精確操控,導致無法預知的釋放效果。所以,如果蕾操作不當,最好的情況是把狼屍和菲的小腿一同凍住,最差的情況則是凍住馬車與地面之間的全部空間!(因為蕾只能從馬車與地面之間的縫隙看到對面,因此魔力也就只能從這條縫隙中傳導過去。)
「不要猶豫了,快啊!」
蕾跪在地上,拿著魔法書的手兒不停地顫抖,無助地看著馬車對面姐姐那堅定的紅眸,無助地看著馬車底下那個需要姐姐無微不至照顧的女孩,雖然不用看著書,就能準確表達出那條語句,可是,每個字每個詞都堵在了嗓子裡,無法順利地通過抖動著的雙唇釋放出來。
這時,雜亂的狼吠聲傳進了蕾的尖耳中,在她的腦中左突右撞,攪動起來。
最後了…
蕾將另一隻手慢慢伸進黑暗的縫隙中,完全將視線阻擋了,於是她閉上眼睛,拚命地利用菲告訴她的位置信息,搭建起馬車對面的情形,可是,隨著狼吠聲一浪大過一浪,蕾腦中的景象愈發模糊…
不行,不行…失敗了,我將失去一切…
「蕾…」姐姐的聲音越過層層阻隔,飄進蕾的耳朵中,那樣地輕柔,那樣地溫和,卻掩蓋住了狼群的狂吠,「靜下心來,蕾,攤開你的魔法書,說出上面的語句,就可以了,莎琳娜和我,都等著你!」
冰寒色的光芒在五指間閃現,兩道冰晶分別在馬車底部和下面的青石板上蜿蜒前行,到達縫隙的另一側後,大量的寒氣瞬間爆破而出,夾雜著細碎的冰渣向菲的身體席捲而去!
菲死死盯著那呼嘯而來的狼牙,越來越近,而少女的呼吸變得沉重而緩慢,好像在等待著那最猛烈的衝擊。
忽地,一陣寒氣撲面而來,菲只覺小腿一涼,不再猶豫,立刻將匕首刺向小腿,「彭」,巨大的冰塊瞬間粉碎,就在腿上的重物感消失的剎那,少女連續做出幾個側滾,避開了幾口狼牙的撞擊與撕咬。
電光火石過後,菲趴在青石板上,氣息紊亂,黑色上衣和白色短裙沾滿了泥土,並被撕扯得幾乎成了布條,而領口處的紅色絲帶早已不知去向。菲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向自己的小腿摸去…
還好…還在…
雖然完好無損地從狼牙中掙脫出來,但由於長時間的供血不足,菲根本感覺不到小腿的存在,再也站不起來了。
而這時,那幾隻衝過頭的狼只扭轉過來,準備和落在後面的狼群一同堵住菲的前後退路,把她夾擊致死。
眼看著狼群步步逼近,其兇惡的眼神並沒有使菲感到死亡的恐懼,菲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們,手兒卻輕輕撫著耳垂上的那半隻羽翼,心裡默默地估計著自己到底能拖住它們多久。
就在前面的狼只剛要拔腿時,菲大喊道:「跑!蕾!快跑!」
「嗷!」馬車車頭附近一聲狼嚎沖天而起,菲前面的狼只和背後的狼群全部停下了行動,紛紛注視著車頭方向。
這聲嚎叫是那麼得熟悉,使菲的心瞬間沉下了海底,淹沒在驚濤駭浪中了。
這,不可能!
菲知道,這樣悲壯的嚎叫,只能出自一匹狼,「蓬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