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裡，唐小染拿著勺子輕輕攪動著杯中的液體。
「再攪下去，就不能喝了。」
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唐小染抬首看去，指著對面的位置：「你來了，坐那吧。」
脫下外衣，搭放在沙發上，許家俊解開了白色襯衣的幾粒紐扣：「怎麼，還在為報紙上的事生氣？」
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杯中的咖啡，唐小染沒有抬頭地問道：「你想喝什麼？卡布基諾還是摩卡。」
「炭燒咖啡，我比較喜歡味道苦一些的。」淡淡地笑著，許家俊慵懶地依靠在沙發上，半瞇著眼睛，「苦，才更值得回味。」
抬眼看了許家俊一眼，唐小染輕聲說道：「是嗎？我不喜歡苦的，滿嘴的苦澀，連同心裡都是苦的。」
「你約我到這兒來，不會是為了討論咖啡的苦與不苦的問題吧。」雙手交握在一起，許家俊看著唐小染，「如果你是因為那件事而生氣——」
「不是。」打斷了許家俊的話，招呼著一位服務員過來，為許家俊點了一杯咖啡，唐小染沉默了一會，才慢慢開口，「叔叔說過要和我說當年的事。」
「嗯。」
「但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當年的事。所以，叔叔沒有再提及，我也沒有去找叔叔。」
深邃的眼眸盯著唐小染，許家俊慢慢地開口：「如果你真的不想知道，會這麼迷茫。」
端起杯子，遞到唇邊，聽見許家俊這話，唐小染的手頓住，慢慢地又將杯子放回到了桌子上，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一直沒有勇氣去問什麼。其實，只要一張醫院的檢測報告，就能說明一切，可是，我不想去。不是他的女兒，我不會開心。是他的女兒，我也不會開心。很矛盾吧，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許家俊臉上懶散的神情收斂住，起身，許家俊走到唐小染身邊坐下，摟住了她，讓她依靠在他的懷裡：「不管結果是什麼，染兒，知道真相總比什麼不知道的好。」
輕咬了下唇，唐小染伸手攬住了許家俊的腰，低聲說著：「陪我，好不好？」
等了一會，見許家俊沒有回答，唐小染抬眼看向許家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幽黑的眼眸裡淡漠一片。
「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算了。」眼中閃過失落之色，恰好服務員端著咖啡走了過來，藉機，唐小染拉開了和許家俊的距離。
「我沒有說不願意。」皺著眉頭看著躲遠的唐小染，許家俊拉起唐小染的手，慢聲說道，「染兒，還算你有心，在這個時候可以想起我。」
男人的臉色依舊和之前一樣淡漠，只是那話語裡流露出淡淡的喜色。
「我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唐小染自嘲的一笑，「從小到大，我沒有一個知心朋友，苦也好、樂也好，都是我一個人的事。」
伸手輕輕摩挲著唐小染的臉頰，許家俊眼中流露出憐惜之色：「以後，不會了。」
想到了什麼，唐小染望向許家俊：「賀姨回來後，我一直還沒有去看她，你能抽個時間陪我去一趟嗎？」
「賀姨。」臉色冷了幾分，許家俊低聲說著。
「是孫澤君的媽媽，她對我挺好的。」遲疑了一下，唐小染繼續說道，「只是我一個人去見她，感覺有點怪怪的，心中總覺得有點不安。」
許家俊的臉色又是冷了幾分，嘴角邊浮現淡淡的譏諷：「不安還是不敢，唐小染，你在害怕什麼。」
「沒有。」不明白許家俊為什麼忽然變了臉色，只是許家俊那落在身上如刀割般的目光讓唐小染覺得莫名的不舒服，輕咬了下唇，慢慢鬆開，「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算了。」
「我會陪你。」語氣冷了幾分，許家俊一口飲盡杯中咖啡，拉著唐小染站了起來，「快刀斬亂麻，今天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你要帶我去哪？」
「孫家。」
一路上，許家俊都是沉默不語，車子裡的音樂聲音開得很大，震得人的耳朵裡傳來嗡嗡的聲音。男人緊緊地握著方向盤，骨關節突出，青筋暴露。自從上了車，許家俊就一直黑著一張臉。
盯著許家俊的側臉，不是沒有察覺出許家俊在生氣，只是唐小染不明白許家俊在氣惱些什麼，自從她說要來看望賀姨時，許家俊的臉色就由多雲轉陰。想要說什麼，只是車子裡的音樂聲太大，索性唐小染選擇了沉默。
到了許家，剛要敲門，便聽見裡面傳來爭吵的聲音。
「不要怪我舊事重提，我是出門了，家裡不是還有柳嫂。我可不認為你好心地讓柳嫂回老家休息。女人最能看懂女人。你心裡打著什麼主意，我知道。」
「媽，你誤會了。」
「誤會？嫁出去的女兒回到娘家住，你讓外人怎麼想。我聽說因為你回去，小染離家出走了。你倒是說說，你安的是什麼心。」
「媽，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要叫我媽，你不配。我問你，四年前，孫家面臨危機，小染一家一家的銀行奔走，去請求貸款時，你在哪？小染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去追回一筆拖欠的債時，你又在哪？現在澤君東山再起了，你回來了。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肚子，你以為我會接納你！」
目光微微波動，唐小染本是舉起的手慢慢放下。
「你不打算進去？」看著有些失神的唐小染，許家俊淡然一笑，按響了門鈴，幾分探究地打探著唐小染，「看來你的賀姨對你的印象很好。」
「將心比心，其實在我剛跟在孫澤君身邊時，她對我也是不冷不熱。」擠出淡淡的笑容，唐小染看向許家俊，「你看我現在神色自然嗎？」
幽深的眼眸注視著唐小染，許家俊卻是答非所問：「萬一哪一天，你的初戀情人後悔了，你是打算破鏡重圓。」
微微側首看著許家俊，唐小染露出了困惑的神色：「為什麼這樣說。他不會後悔，我也不會。紅線斷了就斷了。不，我和他之間根本就沒有紅線。」
正說著，大門被打開。來人正是賀敏，看見唐小染，賀敏本是烏雲密佈的臉上流露出喜色：「小染，你來了。」
在客廳裡坐下，看著在那削著蘋果的賀敏，唐小染輕聲說道：「賀姨，你不用這麼麻煩。其實我早就應該來看你的，只是出了點事，最近身邊有些事一直走不開，所以才會拖到現在。」
將長長的蘋果皮扔到垃圾桶裡，賀敏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唐小染：「我知道，聽說你遇到了點麻煩。」
目光轉到了許家俊的身上，賀敏打探了一番：「這就是你閃婚的丈夫？小染，不是我說你，現在外面看的是個排場。尤其是我們這樣的人家，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把你怎麼了，怎麼連個婚禮都沒有？」
「賀姨，」神情有些不自在，唐小染解釋著，「婚禮其實還在籌備。」
「你喜歡他嗎？」手指著許家俊，賀敏問道，「你這麼快就嫁人，為了什麼。小染，阿姨想聽你的真心話。」
眼眸垂下，唐小染唇邊泛起了苦笑：「遲早都是要嫁人，嫁給誰都一樣。而且，他許諾過我，永遠不會背叛我。我累了，也不想談情說愛，如果可以和和睦睦地過一輩子，也沒有什麼不好。」
歎了一口氣，賀敏搖搖頭：「子不教母之過，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太失敗，竟然養出那樣一個兒子。倒是便宜了這個小子。」
看了許家俊一眼，賀敏厲聲說道：「小染這孩子命苦，你既然娶了她，就要一心一意。聽說你的媽媽綁架了小染。」
「一場誤會。」一直默默地聆聽著兩個女人的談話，聽見賀敏的問話，許家俊笑著應道，「媽媽現在已經改變了態度，所以阿姨放心，染兒嫁給我，不會受到委屈。」
談話間，屋子的大門打開，拎著公文包走進的孫澤君看見唐小染，愣了一下，一言不語地上了樓，只是沒一會又氣匆匆地走了下來，不顧孫母在場，指著唐小染怒斥著：「唐小染，如果你來是幫倒忙，你不如不來。」
「澤君。」提高了聲音，賀敏面帶怒色，「你這是什麼態度。」
「媽，你不要總是偏向她，我是要她來勸你的，她來卻是火上澆油，小曉哭成那樣，說她對不起唐小染。媽，現在小曉才是你的媳婦。她現在懷著孫家的孩子，動了胎氣怎麼辦！」厭惡地看著唐小染，孫澤君握緊了雙手。
低低的一笑，唐小染緩緩開口：「你就那樣信她。」
「小染。」賀敏皺緊了眉頭，「他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習慣了。」站起身子，唐小染微微一笑，「賀姨，我先回去了。」
「等下。」拿出一個魚尾獅鑰匙扣，放在唐小染的掌心，賀敏笑道，「也不知道給你帶些什麼，香水你不喜歡，珠寶首飾你也不經常戴，所以買了這個給你。」
看著手掌上的金屬魚尾獅鑰匙扣，唐小染臉上泛出淡淡的笑意：「賀姨，謝謝你。」
手搭在唐小染的肩上，賀敏幾分歉意地開口：「其實我心裡還是有著遺憾，但是現在看來，若你做了我的媳婦，實在是委屈了你。今天這事，澤君必須要和你道歉。」
拉著唐小染，賀敏走至孫澤君面前：「澤君，在小染來之前，我和你的媳婦因為有些事發生了口角，婆媳之間的事難理清。倒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出口傷人。給小染道歉，快點。」
冷冷的目光掃向唐小染，孫澤君冷哼一聲：「媽，你不要幫著她。」
「孫澤君！」
「賀姨，不必了。」握著賀敏的手，唐小染搖搖頭，清冷的眼眸看向孫澤君，唇邊浮現冷冷的笑意，「孫澤君，我不欠你什麼，我也不想從你這兒得到什麼。我是愛過你，可是那已經是過去式。你願意怎麼想我就怎麼想。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就算你要道歉，我也，不稀罕。」
轉身，唐小染走向許家俊：「我們回去吧。」
摟住唐小染，許家俊點點頭。清淡的眼眸望向孫澤君，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慢慢開口：「孫少，其實我很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得到染兒這樣一個好妻子。其實我也很奇怪，四年的共患難，你當真沒有一點感情。還是說，你的心是鐵石做的。孫少未免太相信自己的妻子，染兒沒有說也沒有做任何傷害你妻子的事。」
直到車子駛回到唐家，唐小染依舊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態。熄了火，許家俊看著雙眼無神的唐小染，劍眉蹙在了一起：「難受的話，就哭出來。」
「沒什麼難受的，他本來就是這樣。」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唐小染似無所謂地說著。
一把握住了唐小染的手腕，許家俊的力度很大，似乎是在隱忍著什麼。
吃痛地驚呼一聲，唐小染試著要掙脫開：「你弄疼我了。」
「唐小染，有時，我真想——」目光冰冷，語氣森冷，許家俊慢悠悠地開口，盯著唐小染良久，慢慢地鬆開了她，「我陪你去見你的父親。」
察覺出許家俊在氣惱著什麼，卻是懶得去探究，唐小染只是低低應了一聲：「嗯。」
來到書房，聽著唐小染說完來意，唐傳國看了許家俊一眼：「家俊，你先出去下。」
「他是我的丈夫，有什麼話聽不得的。」挽住了許家俊的手臂，唐小染冷冷說道。
思索了一會，唐傳國拉開了書桌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疊照片：「小染，當年你媽媽被僱傭來照顧你那患了老年癡呆的奶奶，我們一見鍾情。只是你的爺爺不允許我們在一起，我也想為了她和家族抗拒，可是我卻是收到了這樣的照片。」
唐小染拿起了照片，臉色瞬間變得有些慘白。眼裡滿是錯愕之色。
「收到這照片，是你的媽媽成了我的女人的第三天。我想過要帶著她遠走高飛，可是她背著我承歡在別的男人身下。我問過她，如果是誤會，我可以不在意。可是她一句話也不說，幾天後不辭而別。而小染，算算日子，你也是在那時被懷上的。」
隨意地將照片甩回到了桌子上，唐小染看向一臉痛苦之色的唐傳國：「媽媽的第一次，給了你嗎？」
「小染。」
「我想知道，是不是！」
看著唐小染，唐傳國點點頭。
冷冷一笑，唐小染一字一字地說道：「得到了，就可以不在乎了嗎？叔叔，你不信媽媽，你相信這照片上的，你懷疑媽媽背叛了你。媽媽不願意解釋，你能說你一點責任都沒有。男人總是希望女人完完整整地屬於他，那麼男人呢！」
「小染，」眼睛閉上，唐傳國臉上的痛苦之色更濃，「當年我的話是重了些，但是我沒有想到你媽媽的脾氣會那樣倔，我更沒有想到她後來會走上那樣的路。小染，我真的希望你是我的女兒。但是，每逢想起這些照片，我又不能不懷疑。」
「好了，我知道了。」依靠著許家俊站立著，唐小染雲淡風輕地說道，「叔叔，就這樣吧。你也不用在意、也不用追查我的生父是誰。因為在你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打擾你了。」
☆
站在樓頂吹著風，唐小染手扶著欄杆，踮起腳尖。忽然間身子被人拉住，那人微微一用力，帶著唐小染一起滾在了地上。
身子被撞得生疼，疼痛的地方麻麻的，似乎失去了知覺一般。怒瞪向那罪根禍首：「許家俊，你做什麼！」
剛要爬起來，手腕上一緊，身子重重地落在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許家俊。」
感到男人的大手摟在她的腰上，緊緊地將她壓在了胸前，親密的接觸讓唐小染心中湧出一股異樣的感覺，想要起來，身子一個旋轉，被男人壓在了身下。
他們相隔地是這樣近，男人呼出的氣息灑在她的臉上，心中又是一片慌亂。眼睛瞄向了別處，低聲說著：「你做什麼。」
盯著唐小染，許家俊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不要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
疑惑間，聽見許家俊又說道：「就算那些照片上的事是真的，你何必要傷害自己。」
慢慢對上許家俊的眼睛，看見他眼裡的擔憂之色，唐小染唇彎起，輕笑道：「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想要清醒一下。怎麼，你以為，我要跳樓？」
臉上閃過一道不自然之色，許家俊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這個高度，跳下去不會死只會落個殘疾。你要真的想不開，至少要去一個更高的地方。」
明明是在關心，只是說出來的話語聽起來卻是這般的彆扭，冷冷的語氣裡夾雜著淡淡的怒氣。
微微側首看著站在身邊男人高大的身影，唐小染唇邊泛起了淡淡的笑意：「你從哪裡看出我想不開了。我只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剛想站起來，忽然一隻大手伸到唐小染面前。
「不要做嚇人的事。」面色一沉，許家俊一把拉起了唐小染，「身世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如何活著。」
淡淡地看了許家俊一眼，唐小染輕輕笑道：「我沒有那麼脆弱，倒是你，剛剛的那一拽，弄的我全身骨頭就像散架了一樣。」
「受傷了？」剛想檢查一下唐小染的身子，胸膛上抵上了唐小染的手。
「我沒事。你也該回去了吧。」
送完許家俊，回到屋子裡，看見在客廳等著她的唐傳國。低下頭，想要裝作沒看見一般走過去。
「小染。」
腳步微微頓住，唐小染手握緊又鬆開，臉上露出淡笑：「叔叔，你不必要說什麼，也不要再解釋什麼。你就權當我是那個男人留下的，這樣你的心裡也好受些。」
「小染，你聽我說。」
「不必了，其實你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嫁給了家俊，我也會這個家沒有什麼關係了。叔叔，我是不是你的女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認定了媽媽背叛了你。看見我就會想起當年的事。叔叔，既然不信任，那麼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不再等許家俊說什麼，唐小染已轉身上了樓。每走一步，唐小染都覺得腳上如同綁了千斤重的東西一般，是那樣的沉重。鼻子一酸，眼睛又有點濕潤。
回到屋子裡，沒有開燈，唐小染直接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慢慢地眼睛適應了黑暗，屋子裡傢俱的輪廓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一手抵在了額頭上，唐小染緊緊地咬住了唇。那些照片會說明什麼，又能說明什麼。說明她不是唐家的女兒，是照片上那個男人的孩子？有些時候，知道真相會比較殘忍。唐傳國其實是在害怕，如果不確定的話，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她身上流著的是唐家的血液。
唇邊慢慢漾起一絲譏諷的笑意，唐小染起身走了出去。
zero，一切回歸起點。零這個數字，唐小染很是喜歡。zerobar，或許因為一個零字，她才比較偏愛這兒。
一個角落裡，唐小染懶懶地坐在那，微微瞇起的眼睛看著面前的酒杯。從小王那兒要了車鑰匙，便來到了這兒。不想被人打擾，一不做二不休地把手機也關了。
舞台上，燈光閃爍，群魔亂舞，酒吧裡嘈雜聲一片。端起桌上的酒杯，唐小染細細地啜了一口，低低一笑，一口飲盡杯中之酒。拿出一根煙叼在嘴中，想要點燃，只是打火機愣是幾下沒有打出火。深呼吸一口氣，唐小染深呼吸一口氣，「登」的一下，黃色的火焰蹦出，剛想點燃。忽然手中的打火機被奪走，口中的香煙也被人用力奪去。
「唐小染！」
抬首，看見一臉沉靜的男人，只是這沉靜的臉色讓人有種顫慄的感覺，身子往後面縮了縮，唐小染揮揮手，傻傻地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看著桌子已經見瓶底的酒瓶，許家俊握緊了雙手，狠狠地將剛剛奪過來的東西甩在了地上，用力地拉起了唐小染：「你能不能不要讓人這樣擔心。」
困惑地看著許家俊，唐小染眨了眨眼睛，手指著舞池：「要不要去跳？從小我就耳熏目染，媽媽都說我很有舞蹈天賦。」
甩開了許家俊的手，唐小染慢慢地走向舞池。
握緊了雙手站在那兒，許家俊看著在舞池中扭動的唐小染。狂野、熱情，這樣的她不曾見過。伴隨著disco的音樂，舞池重點女人揮舞著雙手，最後竟是拉過了一個男人，與他跳著雙人舞。看著扭動著腰，臉上露出燦爛笑容的唐小染，許家俊終是忍不住，疾步走向舞池，拽出了唐小染，直直地就要走向酒吧門口。感到了唐小染的抗拒，什麼多說什麼，許家俊直接打橫抱起了唐小染，大步向前走去。
將唐小染安頓在車子裡，看著她有些無神的眼睛：「心裡難過為什麼不和我說，你想來這和我說一聲，我帶你過來。你一個女孩子家，晚上到處亂跑，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大家？」長長的睫毛輕輕眨動著，唐小染自嘲地笑道，「誰啊？大家是誰？沒有人會關心我。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怎麼找到她的，得知她一個人跑了出去，剛到家的他氣也沒有喘一口的就跑了出去。之所以來酒吧尋人，是因為總是尋不到她，想到那一次她也是心情不好才來這邊買醉，他也是抱著一絲賭的心理。
忽然間湊到了許家俊的面前，唐小染笑著在許家俊的唇上落在一吻：「要我。」
以為自己聽錯了，許家俊隱忍著複雜的心緒：「剛剛你說什麼？」
「我要你。」摟住了許家俊，唐小染慢聲說道。
看著醉眼迷離的唐小染，許家俊按住了唐小染：「不要鬧。」
「沒有。」抬手摟住許家俊的脖子，吐氣如蘭，「我從不相信男人是柳下惠。他不碰我，是因為他不稀罕。說起來，這一點，他比叔叔好得多。我的父親是誰，現在我也不知道。那些照片又能證明什麼。」
「什麼都不要想，」輕輕揉了揉唐小染的頭髮，許家俊低聲說著，「好好睡一覺，到地方了我再叫醒你。」
盯著許家俊看了一會，唐小染忽然間撲到了他的懷裡，摟住了他：「我心裡很亂。」
微微蹙眉，許家俊剛想把唐小染從懷里拉開，唇上忽然傳來了柔軟的觸感。
「唐小染，你醉了。」用力拉開了唐小染，許家俊閉上了眼睛，極力在隱忍著什麼。
「男人要是不喜歡一個女人，如果那個女人主動送上門，你說他是拒絕還是接受。」嗤嗤的笑著，唐小染抬手描繪著許家俊的唇，「你覺得呢。」
「不要再鬧了。」按住唐小染的手，許家俊搖搖頭。
唐小染低低地笑了，側身靠在了副駕駛座上：「沒有那張協議，你會這麼隱著？你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對不對。」
「唐小染。」低低地喊了一聲，許家俊忽然間拉過了唐小染，盯著她，下定了決心一般，低頭含住了那片紅唇。
驟然間瞪大了眼睛，唐小染感到呼吸幾乎全被男人奪走，一陣窒息的感覺傳來，身子微微顫抖，想要掙脫，卻是被男人牢牢地摟住。男人的大手順著她的身子慢慢遊走，眼看就要來到裙子的邊緣，一種無助的感覺湧上心頭，一滴淚滑出了眼角。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落在了唇裡，一片苦澀。自是品嚐到了那鹹鹹的味道，許家俊猶豫了一下，鬆開了唐小染。看著臉頰上掛著淚珠、衣衫不整的唐小染，許家俊輕歎一口氣：「既然不願意，為什麼還要勾引我。」
「剛剛你把持不住了，」臉上掛著淚珠，唐小染露出了幾分嘲弄之色，「只要女人願意，男人只會滿足自己的**。你對我，有性無愛。叔叔對媽媽，那是不是愛，我很懷疑。幾張照片，就否認了一切。要是不能在一起，就不要奪走女人最寶貴的東西。說真的，這一點，我倒是挺欣賞孫澤君的。至少四年，他留給我一個清白。」
「夠了！」不想再聽見唐小染說出孫澤君三個字，許家俊瞇起了眼睛，聲音森冷，「你根本就沒有忘記他，你的心裡，依然有著他。」
「那又如何。」淡淡地掃視了許家俊一眼，唐小染低聲說著。
自嘲地一笑，許家俊緩緩開口：「我能怎樣？又能把你怎樣。」
車子裡的氣氛忽然間變得有些緊迫，氣壓彷彿忽然間下降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抱著雙臂，許家俊看向唐小染，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伸手拉住了唐小染，再次吻住了她。她伸手要去推開他，他扣住了她的雙手。她想躲閃，他卻始終將她控制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
「你說過不會再發生那次的事！」
「是你逼我的。」看著那驚慌失措的眼睛，那不斷湧出的淚水雖然又一次地讓他動了惻隱之心，可是心裡卻又一個聲音在叫囂著，他要得到她。或許是她主動地勾引，或許是她心裡始終有著另一個人，這才更加激發了他的佔有慾。
衣衫凌亂，她的身子幾近赤果，男人卻依舊衣衫整齊。在身子被男人撐開一點後，唐小染停止了掙扎，一動也不動地任由許家俊抱著，眼睛裡完全沒有了色彩。
豆大的汗珠在許家俊額頭上聚集，慢慢地滑落。看著緊緊地咬著唇、面如死灰般的唐小染，許家俊終是放過了她，慢慢地退出她的身子，幫著她整理好衣服。自始至終，唐小染始終如一個娃娃般任由許家俊擺弄著。
眼中閃過一道自責之色，許家俊輕輕拍了拍唐小染的臉頰：「染兒，你沒事吧？」
似乎沒有聽見許家俊的話語一般，唐小染只是呆呆地看著前面。
「染兒。」
眼珠子微微轉動了下，唐小染慢慢地看向許家俊，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忽然間伸手就欲去開車門。
一把拉住了唐小染，許家俊低聲問道：「你要做什麼？」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他沒有佔有她，可是剛剛那侵犯性的動作讓她本能地感到了害怕，即便是她招惹他在前。身下那酸澀的感覺在提醒著，剛剛，她差點就要和這個男人發生了關係。
「唐小染。」用力地扯住了唐小染，許家俊極具耐心地說道，「剛剛的事，我道歉。」
「道歉？上次也是這樣。欺負我你很開心嗎？」掙脫不開許家俊的桎梏，唐小染怒瞪向他。
「事不過三。要不，我要你欺負回來。」猛的將唐小染拉在懷裡，許家俊貼近她的耳邊低語。
「……」
「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家，你的父親會擔心的。」
「擔心？他會擔心？」眼裡閃過迷茫之色，唐小染低聲說著，「我以為我不在意，可是看到那些照片，我心裡不知是什麼感覺。他若真不是我的父親，我回去又做什麼。」
「你不相信你的母親。」手微微用力，將唐小染拉置懷裡，許家俊慢聲問道。
「媽媽不是隨便的人。小時候，媽媽從沒有告訴我爸爸叫什麼，為什麼不要我們，但是她一直告訴我爸爸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我渴望著父親，直到媽媽病重，我只能幹看著卻無能為力，那時我對父親的希望就在一點點地破滅。喂，你知道媽媽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她說，『不要恨你的父親，他是有苦衷的』。」抬眼看著許家俊，唐小染勾起了唇，「媽媽一直收藏著爸爸的照片，她和我說，那是我的爸爸。我相信媽媽。可是他不信，他寧願相信是媽媽背叛了他，而我，就是背叛的產物。」
修長的手指輕輕覆上唐小染的臉頰，許家俊緩緩開口：「不要想太多。倒是你，剛剛為什麼要那樣做？萬一我要是把持不住，你打算怎麼辦。」
盯著許家俊良久，唐小染眨了眨眼睛，疑惑地說著：「你是許家俊？」
握緊了雙手，忍著想要掐死眼前女人的衝動，許家俊語氣冷了幾分：「那你以為我是誰？」
「我有些難受。」避開不去回答許家俊的問題，唐小染慵懶地靠在許家俊的懷裡，「你剛剛不是說要送我回家。」
「告訴我，剛剛你認為我是誰。」不依不饒的，許家俊追問著。
眼睛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唐小染緊抿著唇，沒有回答。只是許家俊沒有放過她，冷如冰的目光一直鎖在唐小染的身上。
被那道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再也無法裝睡下去，唐小染測過了身子，背對著許家俊：「不知道，大概是我醉了，沒有認出你。一夜情的對象，自然是要找個不認識的人。」
「唐小染！」壓低了聲音，許家俊怒斥著，手緊緊地拳在了一起，甚至可以聽見骨頭咯吱咯吱的聲音，「不要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妻子。」
唇邊掛上譏諷之色，唐小染慢慢說著：「你們都是這樣，只會要求女人要乾乾淨淨。男人自己又有多少乾淨的？許家俊，我決定了，不管我的父親是誰，我都要去醫院得出一個結論。」
沉默了一會，許家俊手搭在了唐小染的肩上：「我先送你回去。」
一路上，唐小染始終假寐著，手卻不由緊緊地握住。她一直都是清醒的，知道來找她的人是誰，知道她在做些什麼。現在的她就像一個溺水的人，而許家俊就像一根浮木，她抓住了就不想放手。明明知道不該如此，她卻是想靠近他。這種感覺，不是她想要的。
車子一停下，不待許家俊說什麼，唐小染已經睜開了眼睛，匆匆地下了車。
「唐小染。」
「今天，謝謝你。」
看著那落荒而逃的身影，許家俊微微瞇起了眼，依靠在座椅上，點燃了一支煙。看著那轉著圈上升的煙霧，許家俊低低的一笑，使勁地將手中的煙頭按在了煙灰缸裡。
☆
翌日，接到唐小曉的電話，唐小染有一瞬間的詫異，冷冷地開口：「你有什麼事？」
那邊傳來了低低的笑聲：「姐姐，我覺得，我們姐妹的關係沒必要弄的這麼僵。我準備了一份禮物，你下班後方便過來拿下嗎？」
「我沒空。」有些不耐煩的，唐小染說著。
「那我叫澤君去接你。如果被姐夫看見了，造成了不必要的誤會，那可不是我的錯。」
用力地握著手機，唐小染深呼吸一口氣：「誤會了又怎樣，你以為我會在乎？」
似乎沒有想到唐小染會這樣說，唐小曉沉默了一會，語氣變得有些誠懇：「姐姐，實話和你說，我真的是想和你和解。說真的，從小我就嫉妒你。因為你的出現，爸爸不再疼愛我一個人。你不會知道我的感受。我這人是很自私，共患難我做不到。所以，姐姐，我真的很感激這四年你為澤君做的一切。」
「說完了？」唐小染冷冷一笑，「沒事，我就掛了。」
「對了，姐姐，其實我這還有一些東西，關於你的媽媽的。如果你不想讓這些東西被外界知道，一定要來找我。」
慢慢地移開手機，唐小染靜靜地站在那兒，直到甘小翠走到她的身邊都沒有發覺。
「唐姐，你看這個——」
「小翠，幫我請下假。」
不待甘小翠說完，唐小染匆匆轉身離開。
☆
站在孫家門口，唐小染按響了門鈴，在唐小曉說出關於她母親的事時，唐小染心中忽然間湧現出一股不安，在害怕著什麼。
打開房門，看著站在門外的唐小染，唐小曉微微一愣，隨即笑道：「姐姐，你這麼快就來了。」
「我沒空和你嘮叨，」伸出了手，唐小染說著，「你手上有什麼東西，關於我媽媽的？」
「進來喝杯茶吧，我們慢慢聊。」側過身子，唐小曉微微笑著。
輕咬了下唇，唐小染走進了屋子。
倒了一杯水，唐小曉遞給唐小染：「姐姐，我們姐妹幾乎就沒有怎麼好好談過。當初澤君追求我，我並沒有多上心。只是看你喜歡他，我才決定要賴上他。果然在他的心裡，我的份量更重一些。」
「你這是在向我炫耀？」沉下臉色，唐小染淡漠地開口，「他如何，與我無關。」
沒有在意唐小染的冷淡，唐小曉笑道：「今天就我一個人在家，婆婆和澤君要晚點才能回來。姐姐吃晚飯再走吧。當然，姐姐可以拒絕，但是姐姐不想知道阿姨的事嗎？」
「唐小曉，你想得到的，你已經得到了，你還要怎樣！」起身欲離開，想了想，唐小曉又重新坐下。
飯菜端上桌時，恰好孫澤君回來。
看見唐小染，孫澤君面色一沉。待看見迎向他的唐小曉，孫澤君冰冷的臉色有所緩和，將手裡的公文包遞給了唐小曉：「她怎麼來了？我不放心你和她單獨相處。」
「她是姐姐啊。」笑著，唐小曉推著孫澤君，讓他入座，「澤君，你先陪陪姐姐。」
唐小曉臉上的笑容在轉身後瞬間消失，上樓走進房間，撥通了一個號碼：「姐夫，你聽我說——」
☆
唐小染醒來時，頭有些昏沉，只是記得在飲了幾杯酒後，意識慢慢地混沌。緩緩地坐起身子，被子從身上滑落，皮膚接觸到外面的空氣，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察覺到了什麼，唐小染低頭看去，猛的摀住了嘴，她的身上不著一縷。剛想扯動被子蓋住赤果的身子，扭頭的瞬間，唐小染愣住了，睡在她身邊的是一個男人，而且是她這輩子都不願意再牽扯到關係的男人。
孫澤君的眼皮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在看見坐在一邊的唐小染後，孫澤君慵懶的眼眸一下子變得有些凌厲，猛地坐了起來，使勁捏住了唐小染的雙臂，眼裡冒著怒火：「唐小染，你對我做了什麼！」
大腦一片空白，唐小染呆呆地看著孫澤君，任由他晃動著她，意識慢慢恢復，驚慌地推開了孫澤君，卻發現邊上並沒有她的衣服。
「唐小染。」一把拽住唐小染的手腕，孫澤君逼視著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想要鎮靜下來，只是心跳卻在加速，被孫澤君這般看著，感到的不是羞愧，而是不安，在聽見外面的說話聲後，唐小染的臉色更是變得有幾分慘白。
「姐夫，姐姐喝多了。」
「嗯。」
「你放開我。」不願意被外面的男人看見自己這副樣子，唐小染用力地想要擺脫孫澤君的桎梏。
「你會害怕。」嘲弄地笑著，孫澤君眼裡閃過一道厲色，猛地將唐小染壓在身下。
門被打開。
「啊，澤君，你們，你們在做什麼。」露出驚恐的神色，唐小曉顫抖的手指著床上的兩人。
相比較唐小曉的驚慌，許家俊倒是有幾分沉著，靜靜地站在那兒，眼裡一片淡漠。
「許少，正如你所看見的這樣，被我用過的女人，你還打算要嗎？」直起了身子，孫澤君披上了一件衣服，挑釁般地看向許家俊，「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你真的要她做你的妻子？」
眼睛閉上，唐小染唇邊浮著無力的苦笑。他就這般恨她，要將她毀得如此徹底。
「我的事，我想還輪不到別人來評頭論足。」淡淡的笑著，許家俊慢聲說著，「我有話要和我的妻子說，能否請孫少迴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