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意外來臨的談話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結束,黃主任走時倒是很客氣地和兩人握了握手,對二人的配合表示了滿意的感謝,不過慎重地強調注意保密,這種工作方式不需要他多強調,張裡和闊少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的!
黃主任等人離去,張裡這才起身,呆坐在位子上接近一夜,雖然他很年輕,但也著實覺得身上有些疲憊,但是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走到窗邊,一伸手拉開厚厚的窗簾,外面一片漆黑,只是遠遠的天邊,可能是東方,露出了一抹發白的曙光,這是農曆年的最後一天,只是這最後一天,張裡過得如此的令人難忘!
「姐夫,許光不會出什麼事吧?他老子是不是要倒台了?」闊少揉了揉惺忪的眼,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道,談了一夜的話,這傢伙一開始非常興奮,後來慢慢地居然打起了瞌睡,似乎這種令人為之津津有味的事情對他沒有太大吸引力般。
「不知道!也許吧!」張裡沒有立即接話,而是長吁一口氣,搖了搖頭緩道,接著一伸手拉開了玻璃窗,窗外的冷空氣如同精靈般,迅速地鑽進了屋內,令室內夾著煙味的暖意四處逃散開來,一股冷得讓人發顫的冬寒沁人身心。
「阿切!」闊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快關上吧,我可不想過年期間還吃藥!」一邊抱怨著一邊闊少伸手要來關窗戶,誰知張裡手一伸,阻住了,自己接著把窗戶關小了點,但是站在窗前,依然任由窗外的寒氣直吹著身體。
「行行,算你狠!」闊少嘟囔著縮回沙發上舒服地躺了下來,迎著窗外朦朧的光線,張裡的臉龐線條似乎如同刀刻一般,一動不動地站立著,只有從鼻孔裡呼出的一串白汽才讓人覺得生動,闊少一側臉,看到這般情形不由得有些沉默起來。
足足有十分鐘,張裡才一伸手重重地關上了窗戶,轉過身歎道,
「睡會吧,還要趕路呢!」
「嗯——嗯——」闊少不知不覺中有些迷糊起來,嘴裡吱唔著,才起身,兩人往裡間走去,裡面剛好有兩張床,一人一張,二人也沒脫衣服,整個囫圇著往□□一倒,胡亂拉過被子蓋在身上,補起精神來。
或許是昨夜大腦思維過於頻繁的緣故,倒在□□,張裡一時間哪裡能睡著!滿腦子亂哄哄的,一會是許光一會兒是黃主任,還有那個威嚴的趙書記等等,如同走馬燈似的腦子裡滿滿的,沒想到飛機上的一時而感,現在得到了證實,似乎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快得他剛剛有點反映就要面對現實!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身邊的闊少卻發出了輕微的酣聲,張裡側過臉,看著這家安睡的沒心沒肺樣,不由得苦笑了下,有時人還是想開點好!闊少萬事隨心、一切皆收放自如的性格真是好!
朦朦朧朧中張裡剛睡出點意思來,就被床頭的電話吵醒,拿起一聽正是高大秘打進來的,電話裡高秘書笑說打擾你好夢了,不過你還是起來到吧,今天不是睡大覺的時間,我在樓下,早餐準備好了,一會接你們到家裡見個面,然後就送你們回項州!
張裡一聽只好客氣了兩句,一翻身起床拍醒了還在呼呼大睡的闊少,兩人草草洗漱下樓,高大秘正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擺著些許早點,正冒著熱汽。
「快來吃吧,時間夠緊的!」高秘書笑著招呼二人。
「哎呀,可是餓死我了!」闊少有些誇張地直奔上前,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了下來,端起稀飯呼扯呼扯的喝著,張裡也是飢腸轆轆地坐下,邊吃邊說話。
「昨晚你們上去後沒多久,黃書記和趙書記就離開了,我在下面房間睡的覺,專程等你們,黃書記吩咐的,早上讓你們早點吃飯後就到家裡,有些家事還是要交代的!」高秘書笑著點了根煙,邊看二人吃飯邊笑道。
「哎,我說高哥,你們這叫什麼事兒啊?啊,一下飛機就把我們搞到這裡獨立關起來,什麼意思嘛,你也該早點透露一下消息嘛!」闊少邊吃邊開著玩笑道。
「呵呵,兄弟你可不能怪我噢,我要是提前說了,那關起來的可就是我了!」高秘哈大笑道。
張裡一笑,端著碗快速進食,這種事情高大秘肯定提前知道,但是人家怎麼能說呢?
飯後幾人腳步不停,出門上車直奔市區而去,還是昨天來時的車,二人的行李都放在上面,這下才是熟悉的路徑,車子一路暢通無阻直到了省委大院,停在了那棟小樓門前,沒等上前叫門,大門自己就開了,正是小保姆和一臉笑意吟吟的岳父丁麗萍。
「媽!」
「丁姨好!」
張裡和闊少下車後忙笑臉上前問候。司機和高秘書二人忙著拿後面的行李,小保姆也跑上來幫忙。饒是人多,但是行李太零碎,幾人還是忙了一會。闊少一邊拿一邊咕嘟說,這哪是回家,簡直是搬家云云。
高大秘忙完便告辭而去,留下話,車輛和人員等會就安排在門外,張裡什麼時候出發都可以,但盡量能早點,考慮到師父也要回來趕年夜飯,來回奔波費點時間。
闊少這時顯出了活寶的本質,先是在黃家的客廳裡一處亂瞅,等丁麗萍坐下,闊少便如同發現新大陸似的,誇張說,哎呀,丁姨,好長時間不見,您怎麼變得這麼年輕了?您看您這樣,走到外面,我給您喊姨肯定人家不信的!
噢?呵呵——,丁麗萍一聽這話,立馬笑得眉開眼笑,連帶著眼角的皺紋也跑得無影無蹤。
看著這傢伙獻媚似的甜嘴蜜滑,張裡徹底被打敗,只能無言地翻了翻眼。
上午十點鐘,張裡和闊少終於真正的踏上了返程的路,司機依然是上次的那位,熟人熟路,再次見面張裡倒是客氣地丟了條煙放在車上,讓師父自己來,一路多有勞累,慌得老王師父連連客氣。
一路疾馳不消多說,下午二點鐘時,車到了項州,到了自家樓下,得到電話通知的張家成員,悉數到樓下笑等,連帶著茜茜、倩倩、小周等人也在,一番親情敘說才罷。
沒有了黃元民夫婦二人回來,但是張家的年夜飯依然是熱鬧異常,老少幾輩,大人小孩的,屋裡屋外,笑語聲一片。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張裡難得的又賴在□□睡懶覺,但是沒多久,他就睡不成了,老規矩項州市委書記海源攜同袁立國、何副市長等人又登門拜年了!
中午一頓家宴自是不用說,下午遠在廣陵的一幫人又到了,海源幫著招呼,一大幫的人在酒店擺開了宴席,不過這一次不再是新世界酒店了,而是改在闊少的金龍大酒店,這是一家超五星的豪華賓館,用闊少的話說,寧缺勿濫,要搞就要搞最好的!金龍酒店目前是項州的一等一的高檔場所,很多市裡的接待任務都放在其中。
新年幾天,酒來酒去,宴來宴往,張裡整天是酒氣沖天,沒有閒下來一刻,以前身在當地任職,這方面他還多用顧忌,現在不同了,人家能想著你,那就是有情有義,不能太過於托大,官要做,朋友也要處!
在家偶有閒談之間,張裡得知,海源有些鬱悶,緣由在於其到項州,滿打滿算兩任下來了,第二任快接近尾聲了,按著常規,項州這幾年來發展迅猛,從政績上來說,向上走一步資本已經足夠,但無奈時機不成熟,省內高層諸多原因,一直讓他無法得償所願!
當然海源這些並沒有當著他的面講出來,而是在間短的接觸中,張裡敏銳的感覺到的,後來與丁老的閒談時有意一扯,才連估帶猜的。
對於海源的這種無奈心理,張裡很明白,作為岳父和姥爺的忠實朋友與追隨者,海源在仁途上早就為自己的一生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與黃丁二家的深厚來往讓他風光優越的同時,當然也會承受不開心的一面,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甘蔗沒有兩頭甜的。
想想海源的狀況,接著張裡就聯想到了許光的事,兩廂比較,他在內心也是默歎,仁途俳徊算得了什麼?像這種身在高位卻面臨黨紀國法查處的人其實才是最可憐的!一輩子苦苦追尋,一步一步踏上高位,結果在站到高位的一刻,卻又要面臨天崩地裂的巨變,一下子由雲端掉到深淵,甚至比普通人還不如!
當然,這種對比只是從表面上來看,其實內裡的本質卻是不同的,持身不潔才是導致巨變的最根本原因。
為仁從政,也誰是這世上最難預估的職業!
它有生意上的精打細算、爾虞我詐、你爭我奪,同時也有人性上的優劣高低,名利、金錢、人品道德、喜樂好惡等等,端得是人生大舞台、精彩紛呈,你方演罷我登場,等等不一而足!
張裡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