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臉忐忑的劉局長,張裡回身重重地關上了門!
現在他總算明白了壞事的根源出在什麼地方,劉局長真的是個二百五,抑或是他真的為被人所利用而心生痛恨,毫不保留地把朱化文講過的話給他倒了出來!從他的敘述中,張裡一聽就聽出味了!
究其所言,張裡並沒有嚴厲的怪罪或是批評對方,能在自己威壓之下從實招來,這種人還不值得他大發雷霆,俗話說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像劉局長這種思考欠周全的人,需要的是寬大交待後的安撫,用懷柔的策略會取得更大的效果!
但是有一點劉局長沒說明,那就是有關朱化文為什麼會對自己不感冒,張裡細想了下,把自己來到春江後前後一年的與對方交往的經歷一一回顧,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換句話說,他一直緊守著一些潛規則在做事,按理說朱化文沒有理由對自己這樣啊?
如果說是排除異己打壓,這種事情在別人身上可能發生,但在他的身上是不可能的,很簡單自己是交流過來的幹部,誰都知道時間一到,拍拍屁股就得走人,這種官最好當,誰的利益也不會得到觸動,前途在望,忍一時之氣,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點上煙,他在屋裡來回踱了起步來,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然發生了,而且現在情況對他極為不利,剛才雖然他輕描淡顯的把牛莊的現狀透露給了對方,而心生悔意的劉局長肯定會回去積極的滅火,怎麼辦他不管,但是對於劉局長的努力他並不抱大希望,因為有周同的指示擺在那裡,而且下面拆遷上肯定有人要插上一手,老百姓鬧出情緒來是肯定的!而他這個已經被宣頌出去關心群眾的領導到時少不了要沾上點麻煩。\\
現在最大難題擺在面前便是這種起了反作用的宣傳,如果老百姓到時齊口大罵他這個市長助理,那他可就麻煩大了!
如何化解呢?去找市長楊國興匯報?不妥,此時的市長對這件事肯定也是無計可施,弄不好還會讓楊與周之間起了意見,這樣豈不是正中了朱化文的用意?弄不好周同還會因此心下生憤,作領導的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打小報告,自己若這樣求助,實在不行!
思前想後,最後他還是決定先找周同談談,畢竟朱化文如此用心與他二人之間有關,說來周同也被算計在內,既然同有難題擺在面前,兩個人承受總比他一個人要來得好點!
不過,自己如果這樣找上門,周同心下會怎麼想?事情辦好了,張裡無形中可能就要承周同的情了!
這叫什麼事兒!
煩躁中,他一眼瞟見了桌上的兩包茶葉,剛才為了讓痛失悔心的劉局長安心,他好言相勸,高姿態地安慰對方,並且對現在牛莊拆遷進展緩慢的難題,也渺渺地透露了點意思,劉局長不是傻瓜,當然聽出來話意,連連表示感謝,張裡也就大度地收下了茶葉。
他拿出空杯,打開包裝,從中捏出一小撮沖泡,滾燙的開水沖進杯中,很快冒出一股熱汽,水中纖細嫩綠的葉片上下翻滾,很快一股清香的氣息嗅入鼻端,讓人精神為之一振!憑感覺,他知道劉局長送的是好茶。
又點上根煙,慢慢坐下,他伸手拿過搖控器,一按打開了電視機,電視的頻道永遠被他固定在新聞頻道,裡面正在播出新聞,凝神看了會,突然他心下一動!
新聞?!對,新聞!怎麼把這碴給忘了呢?
一伸手關掉電視,張裡閉目回想了下那天春江新聞的節目,好大一會,他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問題的癥結被他找到了!
但隨即他便臉上苦笑起來,官場的事真是太微妙了!
第二天一上班,張裡略坐了會,看看表,才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副市長周同的辦公室電話,電話很快接通,裡面傳來周同穩健的話音:我是周同!張裡忙說周市長你好,我是張裡!周周說噢,張市助啊,有什麼事嗎?張裡笑說劉局長在我這這呢,他跟我匯報了牛莊的拆遷情況,我想帶他過來再向您匯報一下!
噢——,電那頭的周同明顯沉吟了下,才說好吧,半個小時後你過來吧!說完便掛掉了電話。
張裡不假思索,緊接著就撥通的劉局長的電話,只說了一句:立即到我辦公室來!電話裡劉局長噢噢地一連聲應著。
掛完電話,張裡坐在椅子上又皺著眉頭沉思了下,事情既然來了,就不能怕,越怕越會出事,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先爭取周同的支持,畢竟牛莊的事情鬧大,對二環路整體工作影響不好,他相信周同會站在他一邊的!這樣一來,化被動為主動,情況就會好得多!
約莫十多分鐘後,劉局長有些氣喘吁吁地趕到了他的面前,
「市助,我正準備上牛莊去開現場會,您有什麼指示?」劉局長急忙說,邊說邊用手虛擦了下額頭。
張裡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說:「這樣,等會你跟我一起到周市長辦公室,你把牛莊的情況再匯報一下!」
「這——」劉局長臉上有些遲疑,神色也吞吐起來。現在要他去匯報,那不是送上門挨批嗎?再說了,去了說什麼呢?總不能把自己誤聽人言的事說出來吧?
看對方游疑不定的樣子,張裡一笑,說:「實事求是,把牛莊的現狀說一下,你是有困難找領導,現在我也是有困難找領導了!特別是有關拆遷戶們的動態你要如實匯報!有困難我們一起想辦法,都是為了工作嘛!」
是是,劉局長臉色尷尬地連連點了點頭。年輕領導套用了昨天他講出來的內容,這讓他有些難堪。
稍頓,張裡悠悠道:「撿重要的說,無關內容就不要再說了!明白吧?」
「我明白我明白!」劉局長忙點頭,臉上也放心了些,真要是讓他說出朱化文三個字來,那可真是難以啟齒了!
張裡說完,便低頭看文件,屋裡一片安靜,劉局長坐在椅子臉上神色游疑不定,不自覺中摸出了身上的小本子,邊看邊思考。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張裡才慢慢抬起來,劉局長臉上的神色安定多了,張裡笑著起身說,走吧!兩人便一前一後出了門。
到了樓上,秘書小劉笑著起身相迎,沒有通報,直接敲了敲門,便推開,領著兩人進了去。周同面帶微笑從桌後起身,和張裡握了下手,便作勢走到沙發上落座。劉局長亦步亦趨跟著坐一邊,像個低眉順眼的小媳婦似的。
周同甩過支煙給張裡,二人各自點上,周同夾著煙往後背上一靠,笑著朝二人看了看,張裡也笑說,劉局長,那就開始吧!
劉局長忙點頭,直了直已然很正的姿態,對著膝上的筆記本,開口匯報起來:
「按照指揮部的會議精神和周市長的最新指示,我們拆遷小組依據拆遷草案,對牛莊開展了廣泛的深入宣傳和勸解工作,——」
「但是目前我們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今天我就是來向兩位領導作深刻檢討的!」
劉局長話題一轉,有些小心地觀察了下面前兩人的神色,臉上有愧疚之色說:「市裡的新草案公佈後,我們的動遷人員在宣傳中,一時不慎,把草案有關政府和領導關心群眾、關心老百姓的目的大力宣揚了出去,現在有些人惟恐天下不亂,吵鬧著以此說要來市府上訪領導,我們給領導添麻煩了!這是我們的失誤,這件事上,我本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此懇請領導對我進行處分!」
說完,劉局長臉色不安地抬頭偷掃,張裡瞇著眼,任眼前的煙霧瀰漫,眼角卻在時刻觀察著周同的神色!
「說完了?」屋裡短暫的沉默後,周同臉色陰沉著說。
「嗯——」劉局長垂頭認錯,不敢正視。
「你們的工作做得不錯嘛!啊,拆遷拆到現在不但進展緩慢,而且還鬧出要上訪的事來了!找誰呀,找我還是找楊市長找徐書記啊?」周同臉上帶著一絲譏諷,嘴角翹起,有些冷笑連連。
「都怪我,是我工作沒做好!請組織上給我處分!」劉局長虛著心又表示請罪。
「哼!」周同從鼻孔裡重重地哼了聲,聽著劉局長心下更加忐忑起來。
見場面冷起來,張裡欠了欠身說:「劉局長,宣傳草案的合理性和人性化,這是好事,領導關心群眾這也是事實,可你們有沒有調查過,老百姓為什麼要鬧?怎麼會還要以此為借口來上訪呢?」
「是是,我們調查過,恐怕是一些人別有用心吧?現在關係有點緊張,有些內情也打聽不出來!草案現在制定得這麼好,各方面該為老百姓考慮的我們都考慮了,他們不願離開原地,我們也就地安置了,這已經是政府最大限度的讓步了,實在不行,只有最後實行強拆!」
劉局長像是撿到根救命稻草般,忙順著話就推脫起來。
張裡點點頭,對於劉局長這一番說辭他心下還是滿意的,眼角掃向周同,而後者臉上竟然有些沉思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