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記,不好意思打擾您一下!」李春善在電話裡急急道:「謝青青的家屬們到機關大院門口來鬧了!」
「哦?」張裡吃了一驚,連忙道:「你細說點,到底怎麼回事?」
李春善也口氣緩了緩接道:「唉,我們也不知道,本來今天是她們家正吊,早上我還派人去了,誰知道弔孝時謝家來的親友較多,許多人都說人死得不明不白的,年紀輕輕、工作又好,沒有理由輕生,肯定是被人逼的,一定要單位裡給個說法,不然不下葬!」
「當時我們的人想勸也沒勸住,等他們走了,後來這些家屬親友就帶著骨灰盒到城裡來堵門了!還有一點,他們,他們指名道姓說,要見您!」李春善說到後來口氣有些吞吞吐吐起來。
「見我幹什麼?什麼意思?」張裡一聽,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大聲斥道,帶著骨灰盒來堵黨政機關大門,這種事恐怕在城關還是開天闢地頭一回的新鮮事!這與古時的抬屍伸冤告狀是沒有區別的!要是真的傳出去了,他和城關區委區政府將會顏面無存!
「不是不是,張書記,」李春善一聽張裡發火,連忙緊著道:「謝家的親友們說的意思我也問過了,他們說只相信您,相信您能給他們主持公道,所以一定要見您本人,別人他們也不理,剛才孫區長也過去了,就是這樣,您看——」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我馬上回去,你告訴老孫要維持好秩序,盡量把他們安頓到院內,不要節外生枝!明白嗎?」張裡心下氣煩,直接開口吩咐。
「好好,我這就通知他們!」李春善連忙在電話裡應聲稱是。
掛完電話,張裡心下氣惱,見海源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自己,他連忙張口把事情大概說了下,
「海叔,我得馬上回去了,這事影響太壞了!」張裡說完後急忙起身。
「等等!」海源突然出聲止道,張裡只好站著,海源沉吟了下,才道:「這事情不簡單,肯定有內情,你回去一定要做好調查和分析,不要輕舉妄動!」
「嗯,」說著,海源突然停頓了下,「這樣,你回去後,瞭解清楚,隨時向我匯報!要慎重!」
張裡這時好像也回過味來了,剛才倉促間他沒有想太多,這下有些心下一動,連忙道:「好的,海叔,那我先去!」
說完,他便急急出門,直奔樓下。
城關區機關大院門口,此刻卻是熱鬧得很,在人群的最中間,是二三十個男男女女,在這些人的前面,赫然跪著三個人,兩個老人是謝青青父母,此刻已經是欲哭無淚,另一個卻是青年人,二十不到的樣子,在三人面前,擺放著一塊白布裹就地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毫無疑問,這就是死者謝青青的骨灰盒。
老太太一臉哭泣,老頭臉上也是悲切萬分,青年人的臉上雖然掛著淚痕,卻是神色間倔強無比,憤怒之色讓人覺得發緊。
正值六月的早熱天氣,太陽在頭頂照得人口乾舌燥,三人就那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如三個石頭雕像般,看得人心下難受。
隨著時間的推移,機關大門口圍觀的群眾也越來越多,人群裡竊竊私語,先來的人向後來的人低頭小聲解說,指指點點,更有的大膽的群眾,在明白事情原委後,更是破口大罵,罵官員□□、貪污,罵社會不平等,罵世道不公,有的女性更是聽後,也不禁眼裡垂淚,好心人跑去拿來幾瓶礦泉水遞給跪在地上的三人,年青人面無表情地磕頭謝禮,但是水卻放在身邊一動不動。
這樣的場景,在井然有序、快速發展的城關已經很少見了,區機關大院門口的異常,很快引來了部份媒介機構,記者們對著場景是接二連三的按動相機快門,拿著筆記本在人群中不斷地在找人採訪,聽取民意,膽大的人也勇敢的仗義執言,場面有些混亂。
聞訊而來的□□們也站在旁束手無策,這樣悲慘地告狀,不是以往的□□圍攻政府部門,他們不敢擅動,在旁乾著急地守著,眼光不時看向站在門前同樣束手無策的區領導們。
就在這時,張裡的車也急急地趕到了,老錢把車停在街邊,張裡急急地開門下車,腳步匆匆地往門口走。慌得趙前三步兩步小跑上前,擋在身前分開人群。
圍觀的群眾不少人認識這位鼎鼎大名的張書記,都自覺地分開一條通道,更有人大聲道:「張書記,一定要主持公道、為死者伸冤!」同時也引來人群中不少人的大聲附議。
張裡忙得沒時間客氣,逕直走進前頭跪在當地的三個人,一一伸手彎腰去扶,
「請起請起,我是張裡!你們先起來說話好不好?」
「張書記,你一要為我們伸冤啊,我女兒死得冤啊!——」跪在地上的謝家老太太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就一頭栽倒,慌得張裡和趙前連忙伸手扶住。旁邊的親友們也上前來搭手。
「張書記,都說你是好官,是能為老百姓作主的青天,請你一定為我們做主啊!」謝老頭也眼角垂淚,聲音嘶啞著哽咽道。
「老人家,你們先起來,先起來!」張裡連忙應聲道。
「張書記,您一定要給我姐伸冤!不然我就跪在這裡永遠不起!」年青人倔強道,說著,一彎腰磕了一個響頭,重重地。
看著謝家的悲慘狀,張裡也覺得心酸,不由得眼裡也濕潤了,再次伸手拉起年青人道:「你先起來,我們到裡面去說,好不好?」
年青人沒有再堅持,也垂著淚,抱起面前的骨灰盒站了起來,臉上悲哀著,額頭上紅紅的,剛才一磕,真是用了力的。
這時,站在門前的區長孫先群、李春善等人也圍了上來。
張裡轉身對著圍著的大批群眾,大聲道:「請大家散去吧,不要在這裡圍觀了,這件事我們一定會秉公處理,請大家幫幫忙,散了吧!」
畢竟不是什麼好事,有死人在的,不少群眾在其他工作人員的勸說下,都紛紛三三兩兩地離去,少數人還站著遠遠地向這邊看。
但是卻有人沒走,這是些媒體記者,見到張裡現身勸說,紛紛圍了上來,其中一人遞上錄音機,問道:
「張書記,有人說死者是被人逼死的,而且還是領導幹部,請問您對此有何看法?」
還有人接著問道:「張書記,聽說死者生前留下自殺的遺書,請問內容是什麼?」——
「好了好了,請大家不要再圍在這裡,有關的案情請你們去採訪公安部門!好不好?」張裡心下不勝其煩,大聲地耐著性子回道,說完一轉身離開了包圍圈。
而一身警服的公安局副局長楚公明見記者們的眼光搜詢過來,連忙緊跟著一眾領導往院門走進,記者們要上來,而門前的□□們卻一下子齊齊地擋住了。
在工作人員的勸說下,死者的親友們大都留在了院內的接待室裡,信訪辦的人忙著遞水招呼,只有兩個親友代表跟著進去,一個是死者的舅舅,另一個是死者的叔叔。經過再三勸說,年青人也終於把骨灰盒放在親友們手中,轉身跟著年邁蒼蒼的父母,隨在領導們的身後,向樓內走去。
張裡也臨時決定,委辦主任李春善、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倪衛東、紀委書記周宏民,外帶區長孫先群,幾個區領導組成接待小組,在會議室與死者的三個家屬會面。
張裡的臉上陰沉著,邊走邊想,現在這件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是眼前的一個現實卻是已經真真切切的發生了,那就是區委區政府的形象因此受到了很大的負面影響!
他在想,如何才能處理好這件駭人聽聞的告狀伸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