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約定只有一天了,在盧天成與單口秀約定的第二日早,盧天成起了個大早,站在北風呼號的城頭,看著黑壓壓的燕軍大營,若有所思。
天氣陰沉,不多時,便飄起了漫天的飛雪,雪花很快便融化在盧天成的額頭上,胖臉上,此時的他,心內如火,焦急如焚,燕軍此時已經在風雪中立起了戰旗,戰馬的嘶鳴聲不時從軍營裡傳出,新增加的重型弩機已經把矛頭指向了方城,相信,只要軍令一下,就會毫不猶豫地把方城城牆打成一片弩箭的森林,而這黑壓壓的燕兵就會乘勢而上,像食人蟻一樣,把方城內的齊軍吃的屍骨無存。
盧天成現在所想的已經不是投不投降的問題,而是如何投降。
副將們站在盧天成的身後,跟他一樣的若有所思,恐怕心內跟他一樣的也不在少數,只是,主將未曾發話,總還是不敢說出一個降字。
盧天成小眼睛在不停地轉著,突然,他對著身後的副將王丁說道:「王副將,依你看,燕軍如果襲破方城,需時幾日。」
王丁略一思考,便露出一股怯意道:「將軍,依屬下之見,只需當日,便可破我方城。」
其他副將們也露出一副認可的神態,燕軍所表露出的形勢和武力,已將方城視做囊中之物,攻城之法已備,飛天燕翼可過城襲軍,而且看樣子軍營中也不管燕軍內應,如果真是興起攻城之戰,恐怕齊軍無一擋之力。
「那你看,我們是降還是戰呢?」盧天成此時語調平淡,看不出他的想法。
王丁更是一臉的茫然,這個問題,似乎有些尖銳,但主將問到,不得不答:「將軍,屬下跟隨將軍意旨,降擬或不降,屬下聽將軍之命。」
這廝亦不傻,又將這個問題還給了盧天成。
其他將軍也是一樣,王丁給了他們一個極好的答案,都不約而同地在心裡向他舉起了大拇指。
盧天成此時亦是暗罵王丁狡猾,使沉默少許,但舉步走向了軍營,在軍營裡,許多的戰士都在黯然等待著,看到盧天成走來,便連忙拿起武器,站直身軀,紛紛向他敬禮,盧天成一擺手,逕直走到百將營帳,裡面的百將長正是盧天成最為賞識的百將長李平一將軍,為人圓滑,足智多謀,向來為盧天成喜愛,今日,便是要與他計較一下降戰之宜。
李平一此時正一個人在營帳裡喝著悶酒,這幾日,他聽到不少燕軍的奇事,對郭凡佛此人,頗為佩服,可是,他卻在敵軍之中,這又讓他心煩不已,剛從城頭巡視回來,看到燕軍的陣勢,齊軍必敗無疑,心中正在煩悶,見盧天成進來,連忙起來行禮,盧天成依然是一擺手,坐在桌旁,接下李平一手中的酒杯,酌上一杯,一仰脖,喝了下去。
「將軍,此次前來,可是有軍令?」李天一心裡忐忑的很,若真是來下達開戰軍令,那無異於來宣死亡通知書。
「天一啊,還下什麼軍令啊,你也看到了,燕軍攻城,那是輕而易舉,你征戰多年,可曾見過如此神兵利器,可曾見過如此攻城如探囊取物之兵?」盧天成開門見山,並沒有再想繞什麼彎子。
李天一心裡一喜,看樣子,盧天成並不是要來宣戰,以他對盧天成的瞭解,也應該如此:「將軍,此次的燕軍非比尋常,全賴此軍中有一奇人,此種戰法,末將征戰多年,未嘗見過,攻城不用雲梯,軍士可以空中投彈,我軍若是應戰,凶多吉少矣。」
「屁,是有凶無吉,必死無疑,難道你還看不出來,燕軍是在等我們主動投降,不願損失一兵一卒,要是你是主將,你會做何想法?」
「將軍,末將會投降,因為應戰只會讓生靈塗炭,兵士殞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下策矣。」李天一揣摩了半天盧天成的臉色,對其想法已經瞭解於胸,直言到。
「正是,我亦做如些之想,與其讓方城塗炭,守軍盡誅,不如投降,以保全方城平安,至於燕齊之分,本是同等人種,誰來主管,又有何異,看來,天一你的想法善莫焉,來,乾一杯。」說罷,舉起起酒杯,兩人相視一笑,喝下了這投降同盟的第一杯酒。
「天一,你我意已相同,只是,餘下眾將,恐有分歧,依我之見,不若,今日晚間,我召眾將到我帳中,共聚飲酒,我行問詢之句,你答受降之語,你我二人,探聽一下眾將之意,將降燕之事促成如何?」盧天成見李天一同意受降,心下大快,直言不諱地將策反眾將的計策提了出來。
「這,將軍,只末將一人,恐難成大事,還望將軍多勸解幾位將軍,與我一同呼應,方可是好。」這小子,雖然知道眾將軍多有降意,但讓他帶頭,以他之心思,那是極不情願。
盧天成一擺手,不快地說道:「天一啊,這是哪裡話,我若能將其他眾將都說服,何用你來呼應,實話說,我今日已探聽眾將口音,他們雖未受降之語,但卻無好戰之音,你盡可放心,只要今日我們一起上演這出受降之戲,眾將中定會跟隨呼應,此一來,你我二人雖是齊國罪人,卻是燕國功臣,到時,定少不了你我的好處。」
「諾,謹尊將軍之計,今日晚上,就讓末將當一回策反之人吧。」李天一想想,確是好事,依他之觀察,這些將軍們都一個熊樣,大兵壓境,必死之下,必有勇夫,只是,這勇夫不是好戰的勇夫,而是受降的勇夫而矣。
當日傍晚,眾將齊聚中軍帳,見盧天成擺酒設宴,心內有數。大敵當前,卻有些閒情坐坐,其意漸明,卻不說破。
「眾位將軍,雖大敵當前,卻刀兵未起,本將軍召眾位將軍前來,也算是戰前的偷閒,莫要客氣,吃飽喝足,方能將燕兵一舉擊潰,來,讓我們先乾了這一杯壯行酒。」盧天成仍然是一副豪邁的樣子,底下了眾將軍卻覺得他有些好笑,個個舉起杯,也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只是眼中那調笑的眼神,與那些個英勇就義的舉動不大相趁。
盧天成敬罷酒,剛要坐下,就聽見李天一叫了起來:「將軍,末將請問將軍,我軍將如何對戰燕軍?」
盧天成一愣,這廝怎不按套路出牌,如何對戰,我要知如何對戰要你何用,不過,既然提出來,他還是尷尬地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當然是拚死守住方城,不知道李將軍有何高見?」
李天一也是暗罵一聲狡猾,大聲說道:「依末將之見,此一戰,方城恐難凶多吉少。」
「何以見得?」臨戰前說出這番話來,按軍規,是要按動搖軍心處置的,可是,盧天成卻一反常態,淡然地問到。
「燕軍擁有的弩機比雲梯高明百倍,即可攀爬,亦可阻攻,是我軍所無法克制的,而天空中的飛天燕翼更是我軍無能為力的兵力,我們守城不住,只能被動挨打,打之何用?」李天一說道。
「打之何用?不打又能如何?」上道了,盧天成心道。
「眾位將軍,昨日盧將軍到我處與我商議退兵之法,我窮思一夜,今日仍無絲毫頭緒,不知道眾位將軍可有高見?能退兵呢?」
眾將皆搖頭,李天一頓時露出一個悲憤的表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我們今日之酒,恐是成送行酒矣,諸位兄弟,就讓我們同飲此酒,明日之期,恐是我等埋身沙場之日了。」
頓時,眾將軍中站起三人,一人一頭跪下,悲聲道:「將軍,我等懇請將軍莫要開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今燕軍率十萬之眾,攻我方城,我方必敗,與其自毀,不若悲天憫人,降齊罷了。」
另兩人均隨聲附合:「末將亦有此意,請將軍深思。」
盧天成見勇夫終於出現了,差點沒笑出來,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低聲歎道:「唉,吾亦知戰無勝數,只是不知眾將軍之意,今三位敢出此言,恐非一人之意,即是如此,敢問諸位將軍可有此意?」
既然話都挑明了,眾將軍一起立起身來,齊聲應到:「正有此意。」
看到連一貫主戰的幾位將軍也站了起來,應無異議,暗裡叫好,開口道:「好,即是如此,我們便暫不開戰,待我明日,與燕軍交流一下,即便要降,亦要做好萬全之備,各位將軍,即刻回營,與屬下兵將安排妥當。」
眾將軍此時心內已是放下心來,立即行禮回營,安排受降事宜,李天一與盧天成相視一笑,心內大安,叫來舞ji美酒,盡情享用起這最後的晚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