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寶玉自出了門,他房中這些丫鬟們都越發恣意的頑笑,也有趕圍棋的,也有擲骰抹牌的,磕了一地瓜子皮。」這其實也是什麼樣的寶玉就有什麼樣的丫環,總比王夫人身邊的丫環好多了吧,
「「偏奶母李嬤嬤拄拐進來請安,瞧瞧寶玉,見寶玉不在家,丫鬟們只顧玩鬧,十分看不過。【庚辰雙行夾批:人人都看不過,獨寶玉看得過。】」自然,他老人家認為,丫環們都應該苦著一張臉,像木頭一樣站坐著,像機器人一樣行動,才「像樣」,
「「因歎道:「只從我出去了,不大進來,你們越發沒了樣兒了,【庚辰雙行夾批:說得是,原該說。】別的媽媽們越不敢說你們了。【庚辰雙行夾批:補得好!寶玉雖不吃乳,豈無伴從之媼嫗哉?】那寶玉是個丈八的燈台--照見人家,照不見自家的。【庚辰雙行夾批:用俗語入妙。】只知嫌人家髒,這是他的屋子,由著你們糟蹋,越不成體統了。」【庚辰雙行夾批:所以為今古未有之一寶玉。】」李嬤嬤這話倒真是事實,寶玉恐怕確實是「只知嫌人家髒」,自己家卻不管這些的,
「「這些丫頭們明知寶玉不講究這些,二則李嬤嬤已是告老解事出去的了,【庚辰雙行夾批:調侃入微,妙妙!】如今管不著他們。因此只顧頑,並不理他。」好丫環們!果然清楚和犀利得很!
「「那李嬤嬤還只管問「寶玉如今一頓吃多少飯」、「什麼時候睡覺」等語。丫頭們總胡亂答應。有的說:「好一個討厭的老貨!」【庚辰側批:實在有的。】」呵呵,得罪什麼人都不要得罪女子,(XX註:嘿嘿,至理名言)
「「李嬤嬤又問道:「這蓋碗裡是酥酪,怎不送與我去?我就吃了罷」說畢,拿匙就吃。【庚辰雙行夾批:寫龍鍾奶母,便是龍鍾奶母。】」這李嬤嬤也是多事兼老糊塗了,搞不清楚狀況,老往小的這裡湊做什麼,
「「一個丫頭道:「快別動!那是說了給襲人留著的,【庚辰雙行夾批:過下無痕。】回來又惹氣了。【庚辰雙行夾批:照應茜雪楓露茶前案。】你老人家自己承認,別帶累我們受氣。」【庚辰雙行夾批:這等話語聲口,必是晴雯無疑。】」這話本來可以好好說,但這些丫頭心中有氣,於是這話的內容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點燃了李嬤嬤心中那「氣」,
「「李嬤嬤聽了,又氣又愧,便說道:「我不信他這樣壞了。別說我吃了一碗牛奶,就是再比這個值錢的,也是應該的。難道待襲人比我還重?難道他不想想怎麼長大了?我的血變的奶,吃的長這麼大,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氣了?」李嬤嬤錯就錯在總把「我的血變的奶,吃的長這麼大」這件事當寶使,
「「我偏吃了,看怎麼樣!你們看襲人不知怎樣,那是我手裡調理出來的毛丫頭,什麼阿物兒!」【庚辰雙行夾批:是暫委屈唐突襲卿,然亦怨不得李媼。】」李嬤嬤還錯在不知與時間共同前進,如今已經不是他的時代了,他卻渾然不知,
「「一面說,一面賭氣將酥酪吃盡。」這個賭氣顯然只會害了自己,因為其餘丫頭幾乎沒有一個來勸的,他們只是等著看熱鬧罷了,
「「又一丫頭笑道:「他們不會說話,怨不得你老人家生氣。寶玉還時常送東西孝敬你老去,豈有為這個不自在的。」【庚辰雙行夾批:聽這聲口,必是麝月無疑。】」這裡猜麝月是猜對了,其實當然不難猜,不必來個什麼「必是」,
重要的是其中的內容,即麝月能立即就聽出是那丫頭「不會說話」而招致此結果,而且此話語非常得當,幾乎和襲人所說的一模一樣!
但請注意麝月似乎被稱為「另一個襲人」卻其實與襲人的巨大差別!
即麝月和襲人的內心和本質幾乎是完全相反的!
襲人是有心機有野心,而且為了實現以上而能可以不擇手段,
但麝月卻是能識心機識野心,而且為了防範以上而處處小心,
因此,麝月才能既有晴雯之靈又竟然能「逃離」襲人之「襲」(外人註:這句話相當經典!)
「「李嬤嬤道:「你們也不必妝狐媚子哄我,打量上次為茶攆茜雪的事我不知道呢。【庚辰雙行夾批:照應前文,又用一「攆」,屈殺寶玉,然在李媼心中口中畢肖。】明兒有了不是,我再來領!」說著,賭氣去了。【庚辰雙行夾批:過至下回。】」李嬤嬤就是如此老糊塗的,竟然都已經知道「為茶攆茜雪的事」了,竟然還準備來撞一次牆!
(外人註:覺得這正是實錄,李嬤嬤雖然有老糊塗之處,但這個年紀的固執卻是相當多人具備的,即曹雪芹恐怕並沒有特意要寫李嬤嬤似乎有多糊塗甚至多壞,曹雪芹只不過是實錄,而具體評判如何,原文中幾乎沒有,幾乎全部交給了看官去想)
「「少時,寶玉回來,命人去接襲人。只見晴雯躺在床上不動,【庚辰雙行夾批:嬌態已慣。】寶玉因問:「敢是病了?再不然輸了?」秋紋道:「他倒是贏的。誰知李老奶奶來了,混輸了,他氣的睡去了。」」這個實錄也是相當實錄的,即晴雯並非為了李嬤嬤吃那酥酪而生氣,那些不關她的事,
但恐怕也並非是混輸了而氣的,
因為李嬤嬤前來,勾起丫頭說了一句「那是說了給襲人留著的」,恐怕這也是晴雯越想越氣而氣睡了的原因之一,
「「寶玉笑道:「你別和他一般見識,由他去就是了。」」如何,這就是寶玉,
「「說著,襲人已來,彼此相見。襲人又問寶玉何處吃飯,多早晚回來,又代母妹問諸同伴姊妹好。一時換衣卸妝。寶玉命取酥酪來,丫鬟們回說:「李奶奶吃了。」寶玉才要說話,」但這件事寶玉恐怕就要和李嬤嬤「一般見識」了,
因為寶玉剛從襲人處來,而且一直盼著襲人回來,能吃上自己特意留的這酥酪,於是,「李奶奶吃了」這句話恐怕已經點燃寶玉心中之火,
「「襲人便忙笑說道:「原來是留的這個,多謝費心。前兒我吃的時候好吃,吃過了好肚子疼,足鬧的吐了才好。他吃了倒好,擱在這裡倒白糟蹋了。【庚辰雙行夾批:與前文應失手碎鍾遙對,通部襲人皆是如此,一絲不錯。】我只想風乾栗子吃,你替我剝栗子,我去鋪炕。」【庚辰雙行夾批:必如此方是。】」這就是襲人的厲害!即如果拋開襲人之後對晴雯甚至黛玉的不擇手段之告密或惡人先告狀之事,拋開因此而造成的晴雯慘死、黛玉和寶玉被分之實,襲人其實是一個情商相當高、處理這類內部矛盾相當有辦法的人,
但顯然,前者才是襲人真正的本質!
「「寶玉聽了信以為真,方把酥酪丟開,取栗子來,自向燈前檢剝。」如何,一句話就化解寶玉心中已經燃起之火,只要看看寶玉之前「為茶攆茜雪」的幾乎暴怒,便知這一次寶玉恐怕只能是更盛怒吧!
「「一面見眾人不在房中,乃笑問襲人道:「今兒那個穿紅的是你什麼人?」【庚辰雙行夾批:若是見過女兒之後沒有一段文字便不是寶玉,亦非《石頭記》矣。】」實錄又來了!這也是寶玉!
「「襲人道:「那是我兩姨妹子。」寶玉聽了,讚歎了兩聲。【庚辰雙行夾批:這一讚歎又是令人囫圇不解之語,只此便抵過一大篇文字。】」寶玉此時已經起的「心思」襲人肯定可以猜到,即寶玉肯定在想或說試探襲人,即如果有可能,是不是也可以讓這人來這?
「「襲人道:「歎什麼?【庚辰雙行夾批:只一「歎」字便引出「花解語」一回來。】我知道你心裡的緣故,想是說他那裡配紅的。」【庚辰雙行夾批:補出寶玉素喜紅色,這是激語。】」襲人一句「歎什麼」其實已經猜到寶玉之意,恐怕心中已經不滿,因為,除了晴雯,竟然似乎又要多一個「競爭對手」,
但襲人卻以「我知道你心裡的緣故,想是說他那裡配紅的」這樣淺薄的理由來套寶玉的話,
這裡也再次見證之前所說,即襲人和寶釵說的一些話或不少話是讓能看懂的人會覺得心中冷颼颼陰涼涼的,
「「寶玉笑道:「不是,不是。那樣的不配穿紅的,誰還敢穿。【庚辰雙行夾批:活寶玉。】我因為見他實在好的很,怎麼也得他在咱們家就好了。」【庚辰雙行夾批:妙談妙意。】」如何,立即就套出寶玉內心的話,即寶玉幾乎是被襲人徹底拿捏住的!
「「襲人冷笑道:「我一個人是奴才命罷了,難道連我的親戚都是奴才命不成?定還要揀實在好的丫頭才往你家來?」【庚辰雙行夾批:妙答。寶玉並未說「奴才」二字,襲人連補「奴才」二字最是勁節,怨不得作此語。】」襲人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冷笑」其實已經可見襲人內心已生的凶意,(外人註:曹雪芹剝心情剝內心的本事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這裡透出的一句明白話自然就是:誰也別想和我搶姨娘的位置!(XX註:大白話,引以為戒(外人註:呵呵,你也能看懂了?))
「「寶玉聽了,忙笑道:「你又多心了。我說往咱們家來,必定是奴才不成?【庚辰雙行夾批:勉強,如聞。】說親戚就使不得?」」寶玉在自圓,但顯然可見寶玉被襲人拿得是相當牢的,
「「【庚辰雙行夾批:更勉強。蒙側批:這樣妙文,何處得來?非目見身行,豈能如此的確?】襲人道:「那也搬配不上。」【庚辰雙行夾批:說得是。】」襲人的態度是非常堅決的,這也是襲人之狠的一個極小的體現,
也是之後襲人能到王夫人處大談特談什麼寶玉和黛玉之間可能會發生「不虞之醜事」的主要原因,
即這句話是盡顯襲人之凶和狠和惡的,也讓襲人立即獲得了「准姨娘」的資格,以及從此就長期臥底寶玉身旁,
「「寶玉便不肯再說,只是剝粟子。」寶玉卻是小孩心性,似乎受了長輩斥責一樣,覺得心裡有些委屈,即寶玉也許心中在想:你不願意就不願意嘛,何必出此凶言呢?
「「襲人笑道:「怎麼不言語了?想是我才冒撞沖犯了你?明兒賭氣花幾兩銀子買他們進來就是了。」【庚辰雙行夾批:總是故意激他。】」呵呵,襲人之城府,幾乎僅次於寶釵,這話這個時候說出來,幾乎就像老媽逗小兒,(外人註:強悍!我是說曹雪芹強悍!)
「「寶玉笑道:「你說的話,怎麼叫我答言呢。我不過是讚他好,正配生在這深堂大院裡,沒的我們這種濁物【庚辰雙行夾批:妙號!後文又曰「鬚眉濁物」之稱,今古未有之一人始有此今古未有之妙稱妙號。】倒生在這裡。」【庚辰雙行夾批:此皆寶玉心中意中確實之念,非前勉強之詞,所以謂今古未有之一人耳。聽其囫圇不解之言,察其幽微感觸之心,審其癡妄委婉之意,皆今古未見之人,亦是今古未見之文字。說不得賢,說不得愚,說不得不肖,說不得善,說不得惡,說不得光明正大,說不得混賬惡賴,說不得聰明才俊,說不得庸俗平□,說不得好色好yin,說不得情癡情種,恰恰只有一顰兒可對,令他人徒加評論,總未摸著他二人是何等脫胎、何等心臆、何等骨肉。余閱此書,亦愛其文字耳,實亦不能評出此二人終是何等人物。後觀《情榜》評曰「寶玉情不情」,「黛玉情情」,此二評自在評癡之上,亦屬囫圇不解,妙甚!】」正顯寶玉「委屈」之意,而這批之囉嗦比李嬤嬤還要囉嗦一萬倍!
而且又提出那噁心的「情榜」來!其目的非常明顯,即就是為掩蓋襲人!而掩蓋襲人其實就是為掩蓋寶釵和王夫人!
也當然證明,這些脂爺們是幾乎百分之百看過八十回後的所有原文的!(外人註:當然也再次證明了脂爺們、篡改者們、幕後者們的三位一體!)
且先到這。
(外人註:唉…(大白紙註:好的好的,我輸了))
「呵呵,果然很強。」小戒笑道。
「比那金剛圈還厲害啊。」小猴笑道。
「不必如此。」老沙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唐道,「和為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