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麝月秋紋已帶了兩個丫頭來等候,見寶玉辭了賈母出來,秋紋便將筆墨拿起來,一同隨寶玉進園來——鳳-舞-文-學-網——寶玉滿口裡說"好熱",一壁走,一壁便摘冠解帶,將外面的大衣服都脫下來麝月拿著,」好嘛,可見寶玉被賈政帶著這一路好裝好累,而且這裡麝月秋紋同時出現,且看前文到底是誰向王夫人告密還有些許「嫌疑」的麝月和秋紋這裡有如何表現?
「「只穿著一件松花綾子裌襖,襖內露出血點般大紅褲子來。」「血點般」,已足見曹雪芹態度,
「「秋紋見這條紅褲是晴雯手內針線,」正是要如此,(xx註:誰要如此?寶玉?(外人註:曹雪芹))
「「因歎道:"這條褲子以後收了罷,真是物件在人去了。"」「人去了」,兩個意思,一個是人出了賈府,還有一個意思是人已經沒了,
「「麝月忙也笑道:"這是晴雯的針線。"又歎道:"真真物在人亡了!"」麝月此話表明麝月是真老實,直接就把實話說了!
「「秋紋將麝月拉了一把,」秋紋顯然比麝月心眼兒多一點,立即提醒麝月說話要「注意」,
「「笑道:"這褲子配著松花色襖兒、石青靴子,越顯出這靛青的頭,雪白的臉來了。"」仍然在掩飾晴雯已死,同時也讓人體會到什麼叫物是人非,
「「寶玉在前只裝聽不見,」寶玉自然聽懂了,
「「又走了兩步,便止步道:"我要走一走,這怎麼好?"」寶玉想擺脫「跟蹤」,
「「麝月道:"大白日裡,還怕什麼?還怕丟了你不成!"」麝月此話卻讓人對麝月突然一下刮目相看!顯然,麝月對晴雯之冤死是很不平甚至內心忿怒的(xx註:顯然?(外人註:嗯,可以顯然)),這句「怕什麼,怕丟了你不成」更是在為寶玉壯膽兒,寶玉在這事上雖然內心忿恨,但在麝月看來,寶玉沒能絲毫保護得了晴雯,還如此怕這怕那,麝月內心的忿怒心原來還含有被激的反抗心,麝月其實倒很像是晴雯某部分和襲人某部分的結合體,
「「因命兩個小丫頭跟著,"我們送了這些東西去再來。"寶玉道:"好姐姐,等一等我再去。"麝月道:"我們去了就來。兩個人手裡都有東西,倒向擺執事的,一個捧著文房四寶,一個捧著冠袍帶履,成個什麼樣子。"」麝月比秋紋更有決定權,所以秋紋更不可能「越權」去王夫人處告密,到了此處,不妨可以回看一下寶玉給麝月梳頭時晴雯吃醋的模樣兒,麝月是很瞭解晴雯,但麝月絕不會去害晴雯,
「「寶玉聽見,正中心懷,便讓他兩個去了。」寶玉可能並不明白,這「正中心懷」幾乎完全是麝月「給」的,
「「他便帶了兩個小丫頭到一石後,也不怎麼樣,只問他二人道:"自我去了,你襲人姐姐打人瞧晴雯姐姐去了不曾?"」寶玉問得也挺技巧,並未直接問晴雯怎樣了,
「「這一個答道:"打宋媽媽瞧去了。"寶玉道:"回來說什麼?"」仍然沒有直接問晴雯的情況,
「「小丫頭道:"回來說晴雯姐姐直著脖子叫了一夜,今日早起就閉了眼,住了口,世事不知,也出不得一聲兒,只有倒氣的分兒了。"」說得輕巧!曹雪芹為了掩飾這「殘酷」,讓這話似乎「輕飄飄」地從小丫頭口裡道出,但可知「直著脖子叫了一夜」是什麼狀況!一夜的身體和心理的徹底痛苦,到了最後,所謂的「閉了眼和住了口」是已經沒有力氣或者神智來叫了,而「倒氣」又是一個什麼模樣!晴雯從一個丫環中最標緻伶俐的妙人兒被王夫人以莫須有的一句話架了出去,一兩天內如此活生生慘死!難道此時王夫人甚至包括襲人得知這個消息,不會是心中淡淡一笑?!(xx註:為什麼這麼殘忍?(外人註:因為有人覺得不殘忍,而是覺得很正常甚至很應該(xx註:就是被那些小廝們打死,我也要衝過去至少給王夫人兩個耳光!(外人註:說得輕巧(xx註:))))
「「寶玉忙道:"一夜叫的是誰?"」曹雪芹何其偉大!寶玉甚至沒有驚於晴雯之已死,而竟然問的是這樣一句似乎不倫不類的話!(xx註:他什麼意思!晴雯是間接甚至是直接因為他而死的啊!(外人註:寶玉由於年齡和經歷的關係,對於生死對於痛苦對於慘酷和殘忍沒有認識到有多深,這句話表明,他仍然是以情為先),這句話表明,他認為晴雯臨死前叫了一夜的幾乎肯定會是他(xx註:),
「「小丫頭子說:"一夜叫的是娘——鳳-舞-文-學-網——"」如何?這話完全突顯曹雪芹人性的偉大!(xx註:有這麼嚴重嗎?曹雪芹是偉大,但這句話(外人註:我一時也說不清楚,但曹雪芹似乎如此出乎人意料的一句話,卻真是實錄!))
「「寶玉拭淚道:"還叫誰?"」晴雯之死,寶玉雖然早已料到,而且還有「前兆」之說,而且晴雯死後寶玉當然也悲傷,但連續兩次問叫的是誰,卻可能讓某些看官大跌眼鏡,
「「小丫頭子道:"沒有聽見叫別人了。"」如何?
「「寶玉道:"你糊塗,想必沒有聽真。"」再如何?
「「旁邊那一個小丫頭最伶俐,」請注意這「最伶俐」三字!於是,她接著便要「替」寶玉「圓話」了!
「「聽寶玉如此說,便上來說:"真個他糊塗。"」「直譯」過來便是:他可真不會說話!寶玉明明是在想聽到晴雯在叫「寶玉」了!
「「又向寶玉道:"不但我聽得真切,我還親自偷著看去的。"」「聽得真切」尚有可能聽著是真,但「親自偷著看去的」絕對是假,因為她沒這樣大膽子和能力和權力,
「「寶玉聽說,忙問:"你怎麼又親自看去?"」寶玉連劉姥姥告訴他狐狸精的事都相信,這話更是會「極力」去相信了!
「「小丫頭道:"我因想晴雯姐姐素日與別人不同,待我們極好。」這話更是以謊話開道!見過前文的都知道晴雯絕不會去「特意」待小丫頭們好,更別說是「極好」了!
「「如今他雖受了委屈出去,」這話不假,連小丫頭都知道晴雯是受了屈的,
「「我們不能別的法子救他,」此話「大」了,
「「只親去瞧瞧,也不枉素日疼我們一場。」因為前已是假,所以這裡「以假生假」,
「「就是人知道了回了太太,打我們一頓,也是願受的。」果然「伶俐」!
「「所以我拚著挨一頓打,偷著下去瞧了一瞧。」拼著命去為寶玉立一大「功」!
「「誰知他平生為人聰明,至死不變。」這話雖然仍在不遺餘力地「誇讚」晴雯,而且這「為人聰明」當然也不錯,但「至死不變」嗎?晴雯「直著脖子叫」的那一夜,神智都已經昏亂甚至錯亂了,還十分地「聰明」嗎?晴雯死時只喊娘,這便是人之本性,人的生命到了那種混亂彌留之際,說句大白話,寶玉此時在晴雯心中能算個什麼!痛苦到無法忍受才會喊娘,這時喊寶玉?夠滑稽!僅此一點,寶玉便根本就還不知道死亡到底是個怎麼回事,(xx註:確實,死亡是個(外人註:很複雜又很簡單的短暫過程(xx註:太直白(外人註:是,此處少兒不宜(xx註:)))
「「他因想著那起俗人不可說話,所以只閉眼養神,」這便是「鬼話」了,病痛得快死了還能「閉眼養神」?
「「見我去了便睜開眼,」好嘛,小丫頭儼然已成晴雯知己,
「「拉我的手問:『寶玉那去了?『」好傢伙,繪聲繪色啊!
「「我告訴他實情。」好個實情!曹雪芹厲害!
「「他歎了一口氣說:『不能見了。『」好深的情意!
「「我就說:『姐姐何不等一等他回來見一面,豈不兩完心願?『」好美麗的一刻!(xx註:好像在看「電影」!(外人註:電影看多了)),卻不知寶玉已經事先去過一次了,寶玉如果不為情所罩,從這句話便可聽出真假!(xx註:也許是晴雯故意幫寶玉隱瞞呢(外人註:好邏輯(xx註:)))
「「他就笑道:『你們還不知道。我不是死,如今天上少了一位花神,玉皇敕命我去司主。我如今在未正二刻到任司花,寶玉須待未正三刻才到家,只少得一刻的工夫,不能見面。」時間算得精準!卻不知是事後「算」的,
「「世上凡該死之人閻王勾取了過去,是差些小鬼來捉人魂魄。若要遲延一時半刻,不過燒些紙錢澆些漿飯,那鬼只顧搶錢去了,該死的人就可多待些個工夫。」曹雪芹此時將這個寫出來,完全道明他是不信閻王小鬼那些「常用」的鬼話的(外人註:所以曹雪芹才以警幻的「太虛幻境」來代之(xx註:那不也是幻的嗎?而且還有那風中歎息以及托夢等等(外人註:那不過是一種藝術的寫法,你不妨將之認為是精神的一種烘托或寄托)))
「「我這如今是有天上的神仙來召請,豈可捱得時刻!『」更是鬼話,幾乎成了鬼叫春小說(xx註:什麼叫鬼叫春?(外人註:大概是閒得沒事,把鬼招來叫叫春吧)),
「「我聽了這話,竟不大信,及進來到房裡留神看時辰表時,果然是未正二刻他嚥了氣,正三刻上就有人來叫我們,說你來了。這時候倒都對合。"」所謂由不得寶玉不信!
「「寶玉忙道:"你不識字看書,所以不知道。」確實,小丫頭不讀書不識字,卻糊得寶玉一愣一愣的,
「「這原是有的,不但花有一個神,一樣花有一位神之外還有總花神。」寶玉不但幫其「圓謊」,還幫其「大肆潤色」,
「「但他不知是作總花神去了,還是單管一樣花的神?"」這一問卻定會讓小丫頭「猛然」意想不到,
「「這丫頭聽了,一時謅不出來。」曹雪芹此處已經「隨意」「不經意」道明,這丫頭是在「謅」,
「「恰好這是八月時節,園中池上芙蓉正開。」芙蓉,卻是黛玉之神花,
「「這丫頭便見景生情,忙答道:"我也曾問他是管什麼花的神,告訴我們日後也好供養的。」好嘛,原來她「也曾問他」的!
「「他說:『天機不可洩漏。你既這樣虔誠,我只告訴你,你只可告訴寶玉一人。除他之外若洩了天機,五雷就來轟頂的。『」曹雪芹絕妙之筆!小丫頭撒謊雖然伶俐,繪聲繪色,但其中卻漏洞四伏,曹雪芹有意都在她的話中「安排」了:既然天機不可洩漏,為何還告訴她,既然只可告訴寶玉一人,還「五雷來轟頂」的,旁邊可還有一位小丫頭呢,(xx註:(外人註:呵呵))
「「他就告訴我說,他就是專管這芙蓉花的。"」如果這也是伏筆的話,當伏黛玉之芙蓉(外人註:),
「「寶玉聽了這話,不但不為怪,亦且去悲而生喜,」寶玉果然情,果然癡,但這一切都是以善以真情為基礎的,
「「乃指芙蓉笑道:"此花也須得這樣一個人去司掌。我就料定他那樣的人必有一番事業做的。」好一番「事業」!寶玉雖然「願望」極其美好,但事實卻是如此殘酷的,或者說,寶玉只能將其善良和真情寄予這些「化外」的「事業」了(外人註:悲也)
「「雖然出苦海,從此不能相見,也免不得傷感思念。"」寶玉認為晴雯是脫離病痛冤屈之苦海,「傷感思念」恐怕更是認為晴雯還活著,而一旦他將來認識到這些不過是自己的幻想,也許會更加「飛成長」了,
「「因又想:"雖然臨終未見,如今且去靈前一拜,也算盡這五六年的情常。"」寶玉對晴雯之情當然是很有,但如果比一比黛玉的話,便知也只是「這五六年的情常」,
「「想畢忙至房中,又另穿戴了,只說去看黛玉,」卻不知可能有一天真會去看黛玉了(外人註:)
「「遂一人出園來,往前次之處去,意為停柩在內。」也許被麝月那番話壯起膽來,
「「誰知他哥嫂見他一嚥氣便回了進去,希圖早些得幾兩送例銀。」如何?悲哉!
「「王夫人聞知,便命賞了十兩燒埋銀子。」好嘛,王夫人又大「善心」了,
「「又命:"即刻送到外頭焚化了罷。女兒癆死的,斷不可留!"」這便是王夫人的極惡本質,也是晴雯之死的最大悲劇!王夫人不但見不得晴雯的那樣子,更是死也要燒成灰才心不煩!(外人註:極惡,最大,已經很明瞭了!)
「「他哥嫂聽了這話,一面得銀,一面就雇了人來入殮,抬往城外化人場上去了。」(xx註:古代也有化人場?(外人註:悲也))
「「剩的衣履簪環,約有三四百金之數,他兄嫂自收了為後日之計。」如何?寶玉前面取下的那銀鐲子定也在其內,而且這裡又是輕飄飄地道「為後日之計」,卻如何不用這個來為晴雯治病呢?而且那個一嚥氣便回王夫人,得了十兩燒埋銀子,恐怕也是事先早就想好的!(外人註:晴雯生而被人忌恨至慘死,死還受惡人小人的無情燒化和盤剝,像一個小蟲子般就這樣被輕輕但狠狠地捏死了(xx註:))
「「二人將門鎖上,一同送殯去未回。寶玉走來撲了個空。」「撲了個空」,彷彿寶玉這個小孩子摔了一小跤和慘死一無辜人的鮮明對比,(外人註:寶玉在這方面確實還是個小孩子,還需要後面的再次甚至多次「猛烈」地「迅」成長!)
「「寶玉自立了半天,別無法兒,只得復身進入園中。」好「無趣」?寶玉不知該想些什麼,只是想著那「花神」的「一番事業」,卻不知極惡根源出在王夫人身上,醜陋根源出在她兄嫂身上!(xx註:沒人性!(外人註:沒人性,曹雪芹卻寫得很人性))
「「待回至房中,甚覺無味,」仍然想不明白,不知所想,
「「因乃順路來找黛玉。」此時來找黛玉,在紅樓夢中乃「不詳之舉」,
「「偏黛玉不在房中,問其何往,丫鬟們回說:"往寶姑娘那裡去了。"」再引至寶釵處,
「「寶玉又至蘅蕪苑中,只見寂靜無人,房內搬的空空落落的,」恐怕也是日後被抄的賈府模樣,
「「不覺吃一大驚。」又要開始「成長」了,
「「忽見個老婆子走來,寶玉忙問這是什麼原故。老婆子道:"寶姑娘出去了。這裡交我們看著,還沒有搬清楚。我們幫著送了些東西去,這也就完了。你老人家請出去罷,讓我們掃掃灰塵也好,從此你老人家省跑這一處的腿子了。"」哈哈,好個「老人家」!如果說是曹雪芹借老婆子之口來「罵罵」寶玉此時的在晴雯之死等方面的仍然懵懂無知,也是完全說得通的
「「寶玉聽了,怔了半天,因看著那院中的香籐異蔓,仍是翠翠青青,忽比昨日好似改作淒涼了一般,更又添了傷感。」正是景隨人心情,
「「默默出來,又見門外的一條翠樾埭上也半日無人來往,不似當日各處房中丫鬟不約而來者絡繹不絕。」賈府之凋零竟借寶玉此時再現,也是令人大佩歎之手筆,
「「又俯身看那埭下之水,仍是溶溶脈脈的流將過去。心下因想:"天地間竟有這樣無情的事!"」卻不知將來更無情的事還會更有!而且也許和這溶溶脈脈的水有關(xx註: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外人註:也許被你蒙中(xx註:什麼意思?(外人註:))))
「「悲感一番,忽又想到去了司棋、入畫、芳官等五個;」寶玉記得一清二楚,但也許不久後記都會記不過來,
「「死了晴雯;」卻沒有說五兒,可見五兒應該還在,王夫人那句五兒死了恐怕她巴不得這些人死光才好,
「「今又去了寶釵等一處;迎春雖尚未去,然連日也不見回來,且接連有媒人來求親:大約園中之人不久都要散的了。」而且不是一般地散,可能是悲慘地散,
「「縱生煩惱,也無濟於事。不如還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來還是和襲人廝混,只這兩三個人,只怕還是同死同歸的。」如何,寶玉還有自己的底限,卻不知結局會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想畢,仍往瀟湘館來,偏黛玉尚未回來。寶玉想亦當出去候送才是,無奈不忍悲感,還是不去的是,遂又垂頭喪氣的回來。」想遂心時卻偏偏事事不遂心,且至此(外人註:悲得似乎有些麻木了))
「真有些麻木了!」小戒瞪著眼道。
「你麻木王夫人可不麻木。」小猴道。
「晴雯可並非麻木而死。」老沙道。
「阿彌陀佛,」小唐歎道,「心靜,也許能心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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