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出來,到外面,只見焙茗說道:"馮大爺家請——鳳-舞-文-學-網——"」,前有伏筆,
「「寶玉聽了,知道是昨日的話,便說:"要衣裳去。"自己便往書房裡來。」,無多話,一句「要衣裳去」,顯然心中仍然憋悶,
「「焙茗一直到了二門前等人,」,可憐寶玉的好小廝!
「「只見一個老婆子出來了,焙茗上去說道:"寶二爺在書房裡等出門的衣裳,你老人家進去帶個信兒。"那婆子說:"你媽的!倒好,寶二爺如今在園子裡住著,跟他的人都在園子裡,你又跑了這裡來帶信兒!"」,好老婆子!拉開這一回「髒話」的序幕,
「「焙茗聽了,笑道:"罵的是,我也糊塗了。"」,被罵而能不生氣,也是本事,呵,被罵而能接受意見,更是難得,呵呵,
「「說著一徑往東邊二門前來。可巧門上小廝在甬路底下踢球,」,踢球?可惜不是現代足球,
「「焙茗將原故說了。小廝跑了進去,半日抱了一個包袱出來,遞與焙茗。回到書房裡,寶玉換了,命人備馬,只帶著焙茗、鋤藥、雙瑞、雙壽四個小廝去了。」,這幾個主僕走在一起,便讓人忍俊不禁,
「「一徑到了馮紫英家門口,有人報與了馮紫英,出來迎接進去。只見薛蟠早已在那裡久候,還有許多唱曲兒的小廝並唱小旦的蔣玉菡、錦香院的妓女雲兒。」,這幾個人,一定熱鬧,而且蔣玉菡如此「輕鬆」地就介紹出來,也是「不動聲色」的寫法,
「「大家都見過了,然後喫茶。寶玉擎茶笑道:"前兒所言幸與不幸之事,我晝懸夜想,今日一聞呼喚即至。"」,自然要問,
「「馮紫英笑道:"你們令表兄弟倒都心實。前日不過是我的設辭,誠心請你們一飲,恐又推托,故說下這句話。今日一邀即至,誰知都信真了。"說畢大家一笑,」,留給看官們去猜,因為涉及朝廷政治內幕,實在是在當時不能寫明,
「「然後擺上酒來,依次坐定。馮紫英先命唱曲兒的小廝過來讓酒,然後命雲兒也來敬。」,這雲兒是這次聚會出彩的一個關鍵,
「「那薛蟠三杯下肚,不覺忘了情,拉著雲兒的手笑道:」,如果不是雲兒,何來「忘了情」、「拉手」之說,
「「"你把那梯己新樣兒的曲子唱個我聽,我吃一壇如何?"」,這「梯己新樣兒的曲子」有講究,
「「雲兒聽說,只得拿起琵琶來,唱道:」,既然出身錦香院,自然必須得從命,
「「兩個冤家,都難丟下,想著你來又記掛著他。兩個人形容俊俏,都難描畫。想昨宵幽期私訂在荼蘼架,一個偷情,一個尋拿,拿住了三曹對案,我也無回話——鳳-舞-文-學-網——」,好詞!不但朗朗上口,而且極其「有趣」!特別是在一夫多妻的封建社會時代,頗有女權主義意義!
「「唱畢笑道:"你喝一罈子罷了。"薛蟠聽說,笑道:"不值一壇,再唱好的來。"」,薛蟠不懂「趣味」,認為還不夠「庚黃」,
「「寶玉笑道:"聽我說來:如此濫飲,易醉而無味。我先喝一大海,發一新令,有不遵者,連罰十大海,逐出席外與人斟酒。"」,如此下去,豈不成了薛蟠和雲兒兩人的酒會,所以寶玉如此說,
「「馮紫英蔣玉菡等都道:"有理,有理。"」,自然也是有些看不下去薛蟠如此,
「「寶玉拿起海來一氣飲乾,說道:"如今要說悲、愁、喜、樂四字,卻要說出女兒來,還要註明這四字原故。」,寶玉正為女兒悲、愁、喜、樂,忙個不停,所以實是有感而發,
「「說完了,飲門杯。酒面要唱一個新鮮時樣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風一樣東西,或古詩、舊對、《四書》、《五經》、成語。"」,薛蟠定聽得頭大,
「「薛蟠未等說完,先站起來攔道:"我不來,別算我。這竟是捉弄我呢!"」,自然的,
「「雲兒也站起來,推他坐下,笑道:"怕什麼?這還虧你天天吃酒呢,難道你連我也不如!我回來還說呢。說是了,罷;不是了,不過罰上幾杯,那裡就醉死了。你如今一亂令,倒喝十大海,下去斟酒不成?"」,果是錦香院的人,也好個伶牙利齒啊,當然,也是平日裡練就出來的,
「「眾人都拍手道妙。」,如何不妙?
「「薛蟠聽說無法,只得坐了。」,一人實在力單,薛蟠也知道識實務,
「「聽寶玉說道:"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女兒樂,鞦韆架上春衫薄。"」,呵呵,放在現在也在理啊,
「「眾人聽了,都道:"說得有理。"薛蟠獨揚著臉搖頭說:"不好,該罰!"」,薛蟠自然要跟提此議者寶玉對著干的,
「「眾人問:"如何該罰?"薛蟠道:"他說的我通不懂,怎麼不該罰?"」,薛蟠的笑話兒可也是在其他人身上難得一見的,
「「雲兒便擰他一把,笑道:"你悄悄的想你的罷。回來說不出,又該罰了。"」,擰得好,
「「於是拿琵琶聽寶玉唱道: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嚥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裡形容瘦。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好曲啊,難得是意境全在,還壓得如此好韻,而且,仔細一看,雖然似乎是寶玉在抒發自己心中感想,但卻越看越像而且是像極了黛玉的情思,誰說寶玉不理解黛玉呢,已是深深理解啊,
「「唱完,大家齊聲喝彩,獨薛蟠說無板。」,沒有薛蟠倒還失去了些味道,
「「寶玉飲了門杯,便拈起一片梨來,說道:"雨打梨花深閉門。"完了令。」,收得好,
「「下該馮紫英,說道:"女兒悲,兒夫染病在垂危。女兒愁,大風吹倒梳妝樓。女兒喜,頭胎養了雙生子。女兒樂,私向花園掏蟋蟀。"」,顯然俗氣不少,
「「說畢,端起酒來,唱道:你是個可人,你是個多情,你是個刁鑽古怪鬼靈精,你是個神仙也不靈。我說的話兒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裡細打聽,才知道我疼你不疼!」,可見也是常在風月場中混的,
「「唱完,飲了門杯,說道:"雞聲茅店月。"令完,下該雲兒。」,雲兒,眾人必期待!不但是專唱曲兒的,所謂熟唱三千首,不會呤來也會呤,而且心竅兒也多,必有其新意,
「「雲兒便說道:"女兒悲,將來終身指靠誰?"」,對於她本人來說,極其實際,
「「薛蟠歎道:"我的兒,有你薛大爺在,你怕什麼!"」,呵,呆子也歎得「應景」,
「「眾人都道:"別混他,別混他!"」,不罵不行,雖然都在笑,
「「雲兒又道:"女兒愁,媽媽打罵何時休!"」,實話就是動人,
「「薛蟠道:"前兒我見了你媽,還吩咐他不叫他打你呢。"」,呆子豈會錯過如此插話的好機會?
「「眾人都道:"再多言者罰酒十杯。"」,要維持秩序,
「「薛蟠連忙自己打了一個嘴巴子,說道:"沒耳性,再不許說了。"」,呆子也懂得進退的,
「「雲兒又道:"女兒喜,情郎不捨還家裡。女兒樂,住了簫管弄絃索。"」,都是自己的切身體會,
「「說完,便唱道:
?蔻開花三月三,一個蟲兒往裡鑽。鑽了半日不得進去,爬到花兒上打鞦韆。肉兒小心肝,我不開了你怎麼鑽?」,好艷詞!有比這個還艷的儘管拿出來!
「「唱畢,飲了門杯,說道:"桃之夭夭。"」,好四個字,好春色!不但是在外的春色,可能更是在屋內的春色,
「「令完了,下該薛蟠。」,來了!
「「薛蟠道:"我可要說了:女兒悲──"說了半日,不見說底下的。」,你倒是說啊,
「「馮紫英笑道:"悲什麼?快說來。"」,都在看他笑話,
「「薛蟠登時急的眼睛鈴鐺一般,瞪了半日,才說道:"女兒悲──"又咳嗽了兩聲,」,薛蟠除了那個什麼秘,何嘗急成這樣過?
「「說道:"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眾人聽了都大笑起來。」,突如其來,令人猝不及防,所以才有此「眾人大笑」,如果正在吃東西,定是噴笑,
「「薛蟠道:"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是?一個女兒嫁了漢子,要當忘八,他怎麼不傷心呢?"眾人笑的彎腰說道:"你說的很是,快說底下的。"」,最主要是期待底下的,
「「薛蟠瞪了一瞪眼,」,好描寫,在用力,
「「又說道:"女兒愁──"說了這句,又不言語了。」,又令人捧腹,
「「眾人道:"怎麼愁?"薛蟠道:"繡房攛出個大馬猴。"眾人呵呵笑道:"該罰,該罰!這句更不通,先還可恕。"說著便要篩酒。」,大馬猴?在繡房做什麼?也許只有薛蟠想得出,
「「寶玉笑道:"押韻就好。"」,寶玉和薛蟠關係因為有薛寶釵在的原因,其實挺好,薛蟠與寶玉「過不去」,只是薛蟠的性格,而這裡寶玉幫薛蟠,也是寶玉的性格,
「「薛蟠道:"令官都准了,你們鬧什麼?"眾人聽說,方才罷了。雲兒笑道:"下兩句越發難說了,我替你說罷。"」,雲兒實在有些看薛蟠憋得不忍,
「「薛蟠道:"胡說!當真我就沒好的了!聽我說罷:女兒喜,洞房花燭朝慵起。"眾人聽了,都詫異道:"這句何其太韻?"」,不知是何時從何處聽來的,此時急中生智,
「「薛蟠又道:"女兒樂,一根往裡戳。"」,猶如一個秤砣從天而降,pia嘰,將這酒樓從上到下砸了個透,可謂不能再奇之句,卻又如此大煞風景,
「「眾人聽了,都扭著臉說道:"該死,該死!快唱了罷。"」,都受不了他!
「「薛蟠便唱道:"一個蚊子哼哼哼。"」,還沒完,
「「眾人都怔了,說:"這是個什麼曲兒?"」,不知薛蟠要將他們帶往何處,
「「薛蟠還唱道:"兩個蒼蠅嗡嗡嗡。"眾人都道:"罷,罷,罷!"」,聽出來了,哈哈,
「「薛蟠道:"愛聽不聽!這是新鮮曲兒,叫作哼哼韻。你們要懶待聽,連酒底都免了,我就不唱。"眾人都道:"免了罷,免了罷,倒別耽誤了別人家。"」,這裡倒收得不好,竟然饒了薛蟠。」
「這薛蟠!」小戒忍不住笑道。
「沒他,這酒會還真失了趣味了!」小猴也笑道。
「呵呵。」老沙笑道。
「曹施主也是有趣之人。」小唐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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