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嗎?
死後的世界不是應該很安靜的嗎?
為什麼我感受到的是那麼嘈雜的聲音,而且這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
我究竟在哪裡?
「眼睛動了,她應該馬上就會醒了。」
是在說我嗎?
我記得心痛到極致的時候,我承受不了那種痛苦,而用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下,身體感覺到了痛,看著血一點一點的從身體裡流出來,我突然覺得心沒那麼的痛了,突然覺得心舒服了,所以,我就任由血那麼的流啊流,流啊流……
因為我相信,血流完了,我的心就再也不會痛了,我的心也就舒服了。
「沈醫生!沈醫生!……」
「墨,聽見我說話嗎?……」
我聽見有人在叫我,我沒有死嗎?為什麼沒有死?我不是看見死神微笑著向我走來嗎?我不是跟著他離開了嗎?為什麼,為什麼我還在這個痛苦的世界!
「病人失血太多了,雖然已經輸了血,但是現在仍然處於意識昏迷狀態……」
病人?輸血?說我嗎?
我在醫院!有人救了我!該死的!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安安靜靜的離開這個世界。
我已經恢復了知覺,也有了感官上的痛,但比起我心中的痛,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我聽見湯小偉的聲音,葉安娜的聲音,還有,還有那個天心,我最不想見到的人的聲音。還有,還有誰在?
「伯父,你先回去吧!小墨我們會照顧好的。」
「湯小偉,你先送伯父回醫院吧,記得安慰安慰老人家,別在伯母面前露餡了。」葉安娜的話像針一樣的扎進了我心裡。
爸,爸,爸一定嚇壞了,我真該死,為什麼我還活著!我的心內疚和自責到了極點,想起爸每天為了媽的病忙進忙出,每天晚上不是搭個小床在媽邊上,就是睡在躺椅上,我怎麼還那麼沒用,還要讓他再為我操心。
爸,對不起,爸,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心又在哭泣了。
病房裡的聲音一下子少了,我知道湯小偉一定是送爸回醫院了,而葉安娜也應該一起回酒吧了,那麼留下的是……天心!
這個讓我感到無比憤怒的男人,長著天使般的面孔,卻將我帶進了地獄,將我痛不欲生苦苦煎熬的人生,直接摧毀,我恨他,我恨他。他是我這一生第一個恨的人。
現在留下來是在贖罪嗎?我不需要,我不會原諒他,永遠不會。
「沈醫生,我知道你聽得見我說的話,我也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但是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真的對不起,非常非常的對不起。」
「當我第一次在酒吧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而當我瞭解到你的情況之後,我更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幫助你,可是你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我。」
「你知道嗎?在你的面前,我突然感到自己無比的失敗,那是我從來都沒有過的挫敗,所以我不甘心。」
「但我現在真的很後悔自己的行為,更內疚讓你陷入痛苦,我不僅沒有幫你,反而推你進入了火坑。」
「雖然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給我一次補救的機會,讓我為你做點什麼,否則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
我不想聽他的懺悔,更不需要他為我做任何的事情。
「你走。」
我閉著眼睛,費力的從口中硬掙扎出兩個字。我再也沒有多餘的精神和氣力再多說半個字。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我會用我的實際行動證明給你看,我是個能承擔一切的男人,我不會讓你再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請你相信我,從今天開始,我會用我的生命去守護你。」
……
我不需要憐憫,更承受不起感動。原本我只想解脫,一了百了,但現在我又活下來了,又要繼續面對,面對對我來說比死神更可怕的生活。
沈墨!死不了了!那就努力的活吧!
活下去就要面對殘酷的現實,這個殘酷的現實中有對我來說天價的化療藥,親人的生命在我眼前不斷的流逝,葉安娜的荒謬要求,還有現在鬧得沸沸揚揚,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八卦緋聞……
沈墨!還能堅持嗎?
沈墨!還能堅持嗎?
沈墨!還能堅持嗎?
能!能!能!
必須堅持!
我已經下過一次地獄,還有什麼痛熬不過。
下過地獄的人,將無所不能。
「天心,你先回去我,今天幸虧你及時趕到墨的家裡,否則,真的不能想像!」
湯小偉的聲音,顯然他已經將爸送到了病房。可是,他說的話?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天心發現的我,救了我?
我相信他不會當著意識昏迷的我說謊為天心開脫,根本不需要,但是我實在是無法相信,救我的人是天心,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難道在我痛不欲生和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即便是他救了我,我也不會感激他,更不會因此而原諒他。
「嗯,我明天早上再來,今天就先請你幫我好好的照顧她,我還有需要去處理的事情。」天心的聲音異常的疲憊。
後來,我知道了他所說的要去處理的事情是什麼,他連夜向本市所有的報刊雜誌發表了個人道歉申明,澄清了我和他之間的誤會。
雖然這件事對他的個人影響很大,但是後來他告訴我,他並不後悔,因為他做了他該做的事情,也算是對我的一種彌補和對他自己承諾的履行。
聽見了關門的聲音,我知道他走了,而我整個人又軟了下來,我知道現在在我面前的是湯小偉,雖然這個人莫名其妙的成為了我第二個男人,但是我似乎恨不了他,因為他總給我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小偉」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叫他的名字,好像我很想告訴他我已經醒了,又好像我很想聽到他那溫暖的聲音,所以我很自然的叫了他的名字。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湯小偉的聲音好溫柔,好溫暖。
「嗯,還好。謝謝你。」
我很感謝他將我的爸爸送回了醫院,我相信有他在爸一定沒有那麼傷感,我相信他也一定將爸和媽的心情安慰的很好,這種信任不知道來源於何,是因為他心理學博士的魅力嗎?還是我真的愛上了他?
「能說謝謝就說明你還好,放心吧,你媽不知道你的事情,你爸爸也已經沒事了,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心的休息。」
我能感覺到湯小偉一邊說一邊在微笑,我甚至能想像得出他湯小偉式的微笑就展現在我的眼前。突然,我腦子出現了一閃而過的思緒,我抓不住那思緒,很美的感覺,很深刻的印跡,究竟是什麼?我怎麼都想不出來。
在病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我總算是恢復了生氣,而天心則每天帶著一大束的鮮花來到病房,但我始終都沒有好臉色給他,他只好灰溜溜的離開。
葉安娜也來看我,但每次都沒有好話,不過我還是很欣慰,至少我還有朋友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沒有離開我,對我不離不棄,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感動。
「葉安娜,謝謝你。」
我實在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是我是真心的感謝她能來看我,畢竟我的朋友不多,而能在這個時候給予我關懷的人更少。
「呵呵,你啊,死不了的!我算過命了,我比你早死,所以,哎,我還沒死,你怎麼死得了啊!」她又是嘻嘻哈哈的笑,又是唉聲歎氣的說。
真拿她沒辦法,這就是葉安娜,我無法瞭解的女人。因為她對我說過,她的人生不是我所能夠想像。
「小偉,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給沈墨的PURE時光!我看就這兩天最合適。」葉安娜轉過身對著湯小偉命令式的說。
而湯小偉司空見慣了她這樣發號施令的說話態度和語言,也見怪不怪的對著她「呵呵」一笑,接下來他們的對白就把我說得雲裡霧裡了。
而且我也很奇怪我好像在酒吧聽過「PURE時光」這個詞,但是,這和我和湯小偉又有什麼關係?
我瞪著眼睛看著他們,突然冒出了一句:「PURE時光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心理咨詢師與他的訪談者或者說是咨客進行的是精神分析、催眠治療、認知行為治療……」
「而xing理治療師與他的心理治療對像進行的就是PURE時光。」
湯小偉非常慢的向我解釋道,可是我還是完全的聽不懂。
「湯小偉不僅是心理學的博士,他更是一位優秀的xing理治療師。」葉安娜在一旁笑著補充道。
「那,你是說,湯小偉一直在對我進行著心理治療?」我滿腹疑惑的說。
他對我進行過心理治療嗎?他是什麼時候對我進行心理治療的啊?是每次開車送我回家的時候,還是每次一起吃飯的時候?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可以那麼說,但又不完全是那樣。」葉安娜想了想說。
什麼叫可以那麼說,但又不完全是那樣。我聽得雲裡霧裡的,皺著眉頭,若有所思,但又想不通,想不明白。
看見我滿腹疑問,湯小偉笑著對葉安娜說:「要不就和她簡單的說說,反正我也不能再給墨PURE時光了。」
「啊,你說什麼?你有什麼問題了嗎?我怎麼不知道!」這下輪到葉安娜莫名其妙的衝到湯小偉面前,抓住他的手,在他的身上抹上摸下,翻上翻下,歇斯底里的大叫了起來。
第一次見到葉安娜那麼緊張的神情,第一次看到她有些行為失控,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
這一幕把我看傻了眼,我瞪著眼看著葉安娜突如其來的變化,突然覺得她好滑稽。
「呵呵!呵呵!」
我忍不住笑出了細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