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我聽說你媽媽新換的化療藥效果很不錯,不過價格嘛,好像挺貴的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肖主任說著話手就要往我肩膀上搭,一臉猥瑣,真讓人噁心。
哎,中國職場婦女的悲哀啊,性騷擾簡直成了一種常態。我一邊躲過他的鹹豬爪,一邊想,一邊還陪著笑臉的應付。
「謝謝肖主任關心,我們家還能應付。額,下班了,我先去我媽病房看看她,走了。」
我看了眼表,拎起了背包,衝出了辦公室。
今天媽氣色不錯,比剛做好化療那幾天好了很多,也能吃得下一些東西了。
她很樂觀,總是說她不會那麼快就向病魔認輸,被化療藥水折磨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也會哭著對我和爸說她不想死,想要和我們在一起。那個時候看著她,我的心真的很疼很疼,我甚至希望生病的那個人是我,讓我代替她去承受這一切。
她給了我生命,現在卻看著她的生命一點一滴的在我面前流逝,我有時候真的很怕去面對這一切,真的希望死神可以降臨在我的身上,可惜,現在我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十二個月的紫杉醇化療做下來,媽的身體已經有了抗藥性,不能再用紫杉醇。
吳曉博士為媽找了最好的新藥,上個月試用下來效果非常的好,可是價格也高得出奇。上個月爸把家裡最後一筆給我結婚的定期存折也取了出來,才剛好湊齊買藥的錢。
離上次化療已經三個星期了,再有一個星期就又到化療的日子了,只是二萬七的藥費,才七拼八湊了七千,加上周濤過兩天拿到工資會轉給我的五千,才一萬二,還差一萬五,到哪裡去找。
我站在醫院綠化帶邊上的小道上想到媽媽的化療藥一籌莫展。
想到周濤,哎,無可奈何。想到爸爸,他真是不容易呀,自從媽媽查出卵巢癌三期,開刀到現在幾乎24小時守候著媽,一刻不離,片刻不休,整個人瘦了幾圈。心疼媽,也心疼爸。
我現在正在經歷的是什麼樣的人生!錢啊錢,哎,沈墨啊沈墨,三十歲了,終於知道錢的重要,終於為錢而苦惱發愁了。
難道真的必須選擇最後這一條路走了嗎?
爸說要把房子賣了,聽他那麼說的時候我的心好酸啊,我真是沒用,如果那個時候我不是怕讀書太辛苦,而選了醫學造影科,現在應該可以站在手術台上主刀了,收幾個紅包,媽的藥費也就搞定了。現在醫院開刀的哪個不收紅包,院長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舉報不查。
哎,世上沒有後悔藥,現在也不是讀書的時候,怕辛苦可以逃。現在是既沒得選擇,又無法逃避,終究是要面對殘酷的現實。
我時不時的低頭看著手裡拿著的名片,這是我的最後一條路,選擇了這條路,媽媽之後的藥費就有了著落,爸爸也就不需要為錢賣房子。
真的就只剩下這最後的一條路了嗎?我不停的問自己。雖然,現在這個拜金社會,做有錢人的情人,已經司空見慣了,但是要踏出這一步真的好難,好痛苦。
不到絕路我是斷然不會選擇這條路,沒有感情的性愛,我真的好難接受。雖然我現在孤家寡人,無牽無掛,但要跨出這一步,我的心必須先要被殺死。
我的手在顫抖,是因為我的心在顫抖。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好迷茫。能讓我做決定的時間已經不足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內,我必須做出決定。
「嘟!嘟!你找死啊!想死也別跑醫院門口找撞!」
突然,被一陣急促的喇叭聲,和粗魯的叫罵聲打斷了我的思路。
原來,我不知不覺已經從醫院走了出來,走到了大街上。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一個女人潑辣的聲音從我身後傳過來。
「就找死,你敢撞嘛!不敢撞就繞道開,馬路那麼大,會不會開車啊!……」
乖乖這個女人可真兇啊,她幹嘛幫我說話呀!看來人還是凶點,霸氣點才不會被欺負。之前罵我的司機被她說得沒話說,灰溜溜的開車走了。
「謝謝!」我轉過身,低著頭說。
我實在沒什麼心情去搭理這個好心人的解圍,我的心情現在是一塌糊塗,就算是天在我的面前塌下來,我想我也懶得去理會。
「咦,沈墨,你是沈墨吧。」
那個女人的聲音突然變了調,不再是之前的潑辣,而是清脆動人。
我抬起了頭,看了她一眼,我好像不記得自己認識她,她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皺了皺眉,輕輕晃了晃腦袋,表示我不認識她。
而她看著我的表情竟然一個勁的又是點頭,又是對著我笑,還對著邊上不知道是不是認識的人擠眉弄眼,真是莫名其妙。我已經夠悲催的了,怎麼還有心情看著一個陌生人對著我笑。
我剛想說,我不認識你。她突然又開口了。
「我是葉安娜,小時候我們兩家住得很近,和你待過一個托兒所,還在一個幼兒園待過一年。還有印象嗎?」她笑著對我說,好像說得很真誠。
葉安娜、托兒所、幼兒園,乖乖,都是什麼年代的事情啊,我連小學坐在我邊上的同學是誰、長什麼樣都不記得,怎麼可能還記得二十五、六年前的事情啊。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而且我好像讀書之前的記憶一直都是空白的。
爸媽說我快讀小學之前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細菌進入了我的大腦皮層,所以小時候的事情可能忘記很正常。
「這個,額,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記得了。」
我說著就要走,一天下來就吃了一頓早飯,下班還先去看了媽,見她一切都安好,才安心離開。
現在是又累又餓,連睜眼都要費好大勁,哪還有什麼力氣和半路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托兒所、幼兒園的人說話敘舊。
「都那麼晚了,你還沒吃晚飯吧,走,我請你吃晚飯,不會連兒時同伴的邀請都不給面子吧。」
說著沒等我同意就拉著我,上了車。
後來,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我也真佩服自己,陌生人的車都敢上,可能是因為連死的心都有,所以也就沒什麼可以害怕的了吧。
車很大,一看就知道是好車,不過我對車沒什麼研究。開車的聽葉安娜介紹叫湯小偉,是葉安娜的司機兼保鏢,不過我看他們眉來眼去的曖昧,肯定關係匪淺。只是別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好像與我無關。
車上安娜問我怎麼在醫院門口,我只是說了我在這裡上班。而她告訴我她自己開了一家小酒吧,其實她是謙虛了,她開的酒吧很大,所處的地段也是黃金地段,所以生意非常的好。
我沒有想到她帶我到那麼高級的酒店吃飯,有些不知所措。可是葉安娜卻告訴我,這間五星級的酒店,有她長期包租的套房,我如果有需要可以來住,反正這裡平時只有她和湯小偉才會使用。
我沒想過要住這麼高級的酒店,但是我想這樣的五星級酒店的套房,住一個晚上就價格不菲,長期包租那要多少錢啊。
哎,如果這些錢能給我就好了,媽的醫藥費就有著落了。聽著她毫不在意的說著話,我的心情很頹廢,真是有錢不知窮滋味啊。
那天是我第一次遇見葉安娜,我對她印象深刻,潑辣、直率、很美很時尚、對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有種唯我獨尊的感覺,她彷彿是生活在童話世界,而我卻生活在地獄裡。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我怎麼都想不起來她當時穿的是什麼衣服。
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湯小偉,我對湯小偉的印象很好,甚至比這個自稱是我兒時好友的葉安娜印象還要好。
他是一個舉手投足都充滿著自信和魅力的男人,分明的臉部輪廓,比帥更恰當的形容詞來描述他的是英俊。他很會洞察周圍的事物,總可以事先想到你所需要的,對人體貼入微,看他對葉安娜呵護有加,我也真希望有一個這樣的男人的肩膀可以讓我依靠。
那天晚上葉安娜點了紅酒,我喝了好多好多,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只記得喝的時候我好像哭了,說了很多不開心的話。
後來我問安娜那天我到底說了什麼,她怎麼都不肯告訴我,連湯小偉也只是對我笑笑,說我不過說了一些心情不好的話,沒別的。
但是我知道肯定不止他們告訴我的這些。
因為,從那天之後,我周圍的一切都發生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