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愈的臉上露出職業性的笑容。
他站起來，手拉著來客的手，輕輕的笑道「樓主親來，何必這麼客氣……」
來者秦思元，慌忙行禮，「小民不知四爺駕臨，失查之罪，還請爺恕罪。」
「我也是碰巧路過，如果說誰有錯，倒是我這客人，先不敬主人……」李愈的神態語氣，依舊高不可攀，可話語溫柔，讓人絲豪覺不出多麼強橫，可聽在秦思元的耳朵裡，卻如五雷轟頂，慌忙屈身下跪。
他這一跪，李愈樂了，暗道「這嘶一直托人，打算投入到我門下，想不到，在這又遇到了，真是機緣巧合，也該是他時運到了，還是我的運氣來吧？」
李愈想著，人已經站起來，手扶起秦思元，手點那玉盤內的如意，道「這東西，我收了。」
秦思元一聽這話，又要下跪，被李愈拉起來。
玉如意，在盛朝是代表富貴與生命的寶物，人們很少用這東西買賣。
可官場，有地位的人，卻有一個不明文的規矩，如果你打算拜入哪個人門下，或者是拜誰為師，那就要送上玉如意，一是代表富貴綿長，二是代表自已的一番敬意。
當秦思元的手下人，報告了來客的大概樣子後，秦思元便明白了幾分。
這些年，他與盛唐上層有著扯不斷的聯繫，當日他便投身在太子門下。
偏前些時，太子一命嗚呼，他的後台倒了。
他正彷徨，本想多看看，多聽聽……
今見，張一凡突然出手，已明白七八分，能帶著一個如此強者出來的人，不是皇子也是王侯……
當聽手下報告，心思靈活的他，親自來拜，身後的婦人羅珍娘，親自托著玉如意。
雙方一通寒暄，李愈收下玉如意。
秦思元，又知趣的奉上一個紅包，裡面是二十萬兩的銀票。
李愈看也不看，伸手遞給周匡，說了兩句客氣話，便打了聲哈欠，秦思元一見，便知對方是在下逐客令，便恭順異常的行禮，說自已樓上還有事，請爺休息好，有什麼事，可以吩咐珍娘就行。
羅珍娘稱機，向李愈施禮。
秦思元告退，李愈客氣了說了兩句。
秦，羅二人剛到門口，又被李愈叫住，說道「思元，我們來了，就當我們是普通客人……」
「是」秦思元應道。
「好」
－－－－－
樓上又安靜了，李愈那硬冰冰的臉，又變得緩和了。
他長呼一口氣，看著張一凡，尷尬的笑了。
「四爺，怎麼了？」張一凡明知故問。
「沒有，只是覺的好笑，每個人都要長無數張臉，想起來都讓人後背生寒……」李愈說。
「四爺是想多了，為了生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兩人說著，此時台下的下跳成一團。
那一群群舞女，在陣陣鐘鼓樂聲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大廳裡，已經迷漫起一陣淡紅的香風。
這風，都能吹到呆在二層的張一凡與李愈鼻子裡。
女人。
歌舞妓。
一個個是綵衣薄錦，纖細的腰肢，長長的頭髮，上插著各色的花朵，正翩翩起舞，擺出最勾人的動作，已讓台下眾人早忘了剛才的惡鬥，只想著這一個柔弱無骨的美人。
跳了一會。
又聽到了一陣鐘響。
那個男身女調的人又上來了，他大聲叫著「恭請花魁娘子，玉駕仙闕……」
眾女聽到這聲叫，一個個長袖齊舞，紛紛將手伸直，真像迎接天上仙子一樣，態度恭敬從容。
一陣竹笛響。
只見一個紅衣女子，在眾女中突兀的顯出來。
這時，從前方飛來一件閃光的錦袍，長袍一下罩住女人。
只見那秦如煙，一下子飛起來，腳步凌空，身上紅衣轉了幾轉，頓時變成一件五彩色的百花衣，那衣服珠光閃閃，寶氣迷空，從遠處看，就如同數百朵各色的花，一點點直轉。
把女人裹嚴了，包緊了，然後，又借花力，讓人騰空而起。
這會在看，那秦如煙，哪還是凡人間的女兒，她在眾人驚呼聲中，已變成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女。
就見她。
長髮盤在頭頂，頭戴了一頂閃光百珠翎帽，身上綵衣，艷光直閃，美艷無匹。
秦如煙的手指輕動，雙手托起一個紅色的綵球，她對下方眾人一笑，說道「各位，聚花之宴，難得佳朋來賞，小女本是無才無貌之身，難得袞袞諸公厚受，無以為敬，唯先獻舞曲一首，請諸翁賞……」
他說話間，雙手一拍，那綵球，怦一聲，化成無數彩點，轉眼，變成一條方正的飛毯。
女人腳一下一動，就如一支妖艷的花，輕輕跳在上面。
人們就見她蓮步輕搖，身體微晃，左右轉了幾圈……
一時間翩翩起舞，伴著陣陣香風，直似天上仙子……
一舞終了，她回身席地而坐。
忽，一個人影一晃，速度之快，讓人堂目結舌，不是別人正是王七，他眨眼間，已放了一張長的紅木古琴，女人也不說話，只是細指輕扣，慢慢輕彈，那琴音絲幽怨如淡淡細雨，慢慢的沖涮起人們的心緒。
台上，台下的眾女，聽得琴聲，一個個也如癡如醉，似著了魔一樣，紛紛的翩翩起舞。
琴音。
舞蹈。
美人。
幾幅天然一體的景象，讓人看的出癡如醉。
聽那琴音，真如行雲流水，又似小河緩流，聽的人心曠神宜，轉眼間，那琴音一變，女人的手下，忽變的素殺萬里，如大雪冰封天下，抑揚頓挫的曲符，讓人心中驚忌不已。
秦如煙，則神情不變，手指輕劃，速度就像那蜜蜂震翼，曲調之快，讓人處目驚心，忽的她小指一動，一勾，只聽得，怦的一聲響，一根琴弦斷了……
素靜。
寂靜。
女人的舞停了，所有人的目標都看向他。
秦如煙並沒有太多驚悸，而是淡漠就像一個妖精，她兩眼亮了一下，沖台下一個中年人一指，說道「誰殺了他們，我就是誰的……」
這話一出，台上台下頓時亂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個中年文人。
就見這人，身高八盡，身材細高，一身儒服，顯得清雅而別緻，頭髮黑中夾白，目光如水，舉止自然。
當女人這麼一說，手指向他……
他沒有太多吃驚，只是笑了笑……
這古怪的事，卻實讓太多人吃驚了，猶其人群中幾個激進分子。
他們對這個秦如煙，狂熱的喜歡，剛才有人動手，他們沒有出手，已經是十分後悔，現在女人親自下了令，他們腦子一熱，人紛紛跳出來，自告奮勇。
這些，少年俠士，自命英雄，紛紛長嘯直來，大聲道「美人稍待，看我除這惡賊，在與美人，把盞今霄……」
話未落，已有六七個少年英雄，彈身縱起，他們如惡狼般撲向中年人。
少年人這一跳，中年人沒有驚異，卻把周圍那些歌舞的女人，嚇到了，嘴裡連叫，忙躲到身邊男人懷裡。
中年人名叫董江月，乃是秦如煙的師傅，也是這裡名列第一的琴師。
這董江月，本是一個落第不中的秀才，後來一氣之下，棄文修武。
這人天負凜異，只用十幾年，便學成一身高妙的功夫，又善彈琴，更得異人傳授，學成了一身精妙絕輪的琴藝。
他武功學成之後，便帥性而為，遊戲江湖，後來遇到秦思元，二人一見如故，結為生死之交。
按理說，作了他們侄女的秦如煙不該與他有仇。
可是情字一關，就像惡魔的手，不知道傷害了多少人。
秦如煙死心踏地，義無反顧的喜歡上了董江月，喜歡上了自已的教琴老師。
女人愛到死去活來，如一個花癡一樣，喜歡上這個年老而文雅的老師。
而董江月，卻沒有領情，他如一個老學究一樣，報著做叔叔的心，去關心愛護這個女人。
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變得微妙而神奇。
誰也沒想到，哪怕是台上站的秦思元，也皺眉了，他真不知道，自已的女兒，競然會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這種事……自已如何對得起江月，如何……
秦思元一籌莫展，心沉到了谷底。
可台，沒有安靜。
人們被女人的氣質與神蘊，驚呆了。
年輕了，飛身撲過來，衝向董江月。
董江月，也愣著。
對於現在發生的一切，他感到茫然，又覺的激動。
他一生深深的陷在自已為自已編織的美夢裡，努力的掙扎，卻一直沒有醒。
他抬頭看著空中的女人，畏然長歎一聲，道「如煙，我也喜歡你，可是我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