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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生離死別(上) 文 / 靜毅

    秋後的某一天,趙維回家突然對他的小老虎どど說,張家寨的二姑爺只怕不行了,得的是癌症,您老不去看看呀。

    得到這個消息,老趙家的人都很震驚。趙宗彪震驚之餘,責怪趙維怎麼不早一點告訴他這個消息。趙維說,自己也是剛剛知道的,原先只知道他病了,不知道是得的這麼一個絕症。

    趙宗彪二話沒說風風火火驅車來到張家寨二姐家,就見大門緊閉著,他沒有推,而是轉到後面,卻見廚房門開著,二姐夫張雲天佝僂著腰,穿著一件軍大衣,左邊的衣袖沒有穿進去,形容萎靡枯槁,正在從一個煤炭爐子上提下水壺,倒開水沖雞蛋喝,很吃力的樣子。

    看他不方便,趙宗彪趕緊過去要幫忙。張雲天苦笑一下,說:「他ど舅舅,不用,我自己還能行。」

    趙宗彪問道:「唉,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都個把月了,淋巴壓迫喉管,吃不得東西,就是這樣撐過來的。度命……唉。」張雲天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

    等二姐夫把雞蛋喝了,趙宗彪問:「能抽煙嗎?」

    張雲天一副死了沒埋的樣子:「能,反正都這樣了,也沒多少日子了……」

    「別這樣說,是不是那個病,還難說……保持樂觀健康的心態很重要。有專家說,中國的癌症病人大多不是病死的,是嚇死的呢。」趙宗彪從口袋裡掏出兩包煙,遞給二姐夫,又自己扯開一包,遞給他一支,兩個人開始吞雲吐霧,「還喝酒嗎?」

    「想,但不敢喝,你二姐……唉,在別處偶爾喝一點兒。」二姐夫抽煙的樣子很享受,看樣子也很長時間沒抽過了。

    張雲天斷斷續續告訴趙宗彪,他這個病也許是因為長期心情不好造成的。你曾經來幫過我,我們夫妻幾十年就沒有真正好過,悲劇啊……你二姐最近還打過我一頓呢,用木棍劈頭蓋臉的打,你看我這臉上的傷。可憐我一個病人啊……嗚嗚。

    趙宗彪不知怎麼安慰病人,就接二連三的遞煙,想緩解二姐夫的悲傷之情。

    「唉,到醫院檢查過嗎?兒子們是什麼意見?怎麼就不住院啊?」趙宗彪等二姐夫情緒有所平復以後,急切的問。他迴避了夫妻打架一節,心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呢。

    「檢查了,淋巴癌……兒子們倒是說住院,我不住,那不是浪費錢嗎?唉……」張雲天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皺草的診斷證明遞給趙宗彪看。

    趙宗彪看完診斷證明,皺著眉頭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他二姑爺,兒子們要盡孝心,應該聽他們的。你現在手邊還有藥嗎?」

    「有一點,不多了。唉,錢在你二姐手裡,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張雲天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滴。見狀,趙宗彪想,男人的淚,怎麼就這樣不值錢啊!

    趙宗彪喉嚨一緊,趕快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兩千元遞給姐夫:「買藥,買營養品,隨你,不要讓我二姐知道啊……」

    「還是兄弟心疼我,我來世報答你……」張雲天像一個取情報的地下工作者,趕緊將錢塞進大衣口袋裡。

    這個時候,大門被猛的推開,趙曉荃背了一背簍紅苕進來了。把苕倒了,見了小老虎兄弟,很驚奇:「咦,你怎麼來了?他ど舅舅。」

    「二姐回來了。聽說二姐夫病了,來看看。二姐夫病成這樣,你怎麼還在坡裡忙啊?」趙宗彪站起來看著汗涔涔的二姐。

    「不忙怎麼辦?生的顧生,死的顧死……何況他這個樣子,曉得什麼時間死!」趙曉荃看也不看張雲天一眼。

    趙宗彪臉色一變:「嗨,二姐呀,這怎麼說話呢……」

    「你看他,門也不開,水也不燒,連茶也不曉得給你泡一杯,真不是個人!」趙曉荃像數落孩子一樣。

    張雲天一臉惶恐。

    趙宗彪看看火爐子,火已經熄了。

    趙曉荃趕緊發火,燒水,泡茶。

    這邊兩郎舅一邊抽煙,一邊有一搭無一搭的拉著閒話。

    趙曉荃的確很能幹,一邊忙裡偷閒和小老虎講話,一邊三兩下就把一隻大公雞給剁了,洗淨了,煮在火爐子上。她洗了把手臉,對趙宗彪說:「他ど舅舅,你坐一下,我去趕個場。」

    等趙曉荃走遠了,張雲天幽幽的對趙宗彪說:「唉,他這是去請我那個堂叔來陪你了哦。」

    趙宗彪想起張雲天曾經說過的,二姐與這個什麼堂叔的不清白的話,心中就不是一個滋味兒,如骨鯁在喉,但願二姐夫這次判斷錯了。

    張雲天繼續慢吞吞的說:「我管不了她,也不敢管她,只是覺得這樣,影響有些不好,尤其是對孩子……都當奶奶的人了哦!」

    趙宗彪有了同感,這種事,一般都是在暗中進行,哪有明目張膽的?就問:「那你那個嬸嬸就不管管啊?」

    「也不敢管啊,那個傢伙當初在部隊上是當的特種兵,有武功,鬥得贏水牛,周圍的人都怕他……本來少年叔侄當弟兄(少年嬸侄當碓舂),我們同時去當的兵,關係本來很好……我要是不病,唉。他們互相轉工,有好吃的他吃,有好喝的他喝,你二姐還給他做棉鞋……他們在一起時有說不完的話,眼角眉梢都是笑,那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啊……我不當這個背時的幹部就好了……夫妻日出而作,日沒而息,日夜廝守,同甘共苦,少好多煩惱……唉,唉唉!」

    等張雲天費勁的訴完了苦,趙宗彪提醒他道:「大概你有什麼事讓我二姐傷心了吧?她本來不是這樣一個寡廉鮮恥的人哦,至少在娘家的時候不是這樣……」

    張雲天輕輕點點頭:「也許吧。你知道的,年輕的時候,誰不沾個花,惹個草,偷個腥啊,可年紀大了,還是不希望後院起火啊,少是夫妻老是伴……」

    「我找機會勸勸二姐吧,你也放寬心,保持一個好心情,自己身體要緊。」趙宗彪又趕緊遞煙送火。

    張雲天大概是身上疼得厲害,不能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坐,不停的換地方,有時候還蹲著,表情很痛苦。

    抽完一支煙後,張雲天自寬自解:「都是黃土埋起腳背的人了,家醜不可外揚,也就對你這當ど舅舅的說說,夠了,不說了,不說了,唉……」他朝趙宗彪招招手,「你扶我起來在周圍轉一轉吧,以後怕沒有機會了。」

    趙宗彪把二姐夫扶著,走出院子,呼吸著新鮮空氣。張雲天臉上陰轉晴,一臉的滿足受用,大概好長時間沒有到戶外活動過了吧。他指著房子四周栽的那些果木樹說,這都是我親手栽的呢,時間過得真快啊,都這麼大了,現在都掛果了,讓兒孫們享受吧。臉上還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接著,指指桃花河,無限嚮往的說,清江開發了,桃花河要通輪船,我們這裡很可能就是碼頭,會很熱鬧很繁華的……還可以坐在院壩坎邊釣魚呢,可惜……

    他又指著房子對面說,我本來想,在這兒建一棟平房,帶花園圍廊的,不可能了哦,我這一生,有些對不住兒女們。我這一生,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對三個兒女沒有打罵過。

    講起兒女,趙宗彪眉頭皺了一下:「真的是你不願住院的嗎?」

    張雲天無比傷感:「我當然不想死,多活一天也好啊,也想住院,可兩個兒子都沒有掙到什麼錢,他們拿什麼讓我住院?互相推諉扯皮。再說,這兒子是自己的,媳婦還是人家屋裡的,看得出來,媳婦兒不同意,你說我……」

    「那你就沒有找一下趙維?」趙宗彪不甘心的問。

    「怎麼沒找,也找了的,他和阮書記一個意見,鄉政府現在拿不出錢來,讓我自己先墊了,到時候想辦法按政策報。」

    看到姐夫痛苦的表情,趙宗彪問他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張雲天告訴趙宗彪,此時身上像針錐的一樣……現在全靠鎮靜劑維持,藥眼見就沒了,好在你給我這些錢,明天就請人去給我買。最好弄點鴉片殼,那東西據說止痛特靈。武衛說他弄到了點,很快就會帶回來的。

    有過路的人懷著幾分同情的跟張雲天打招呼。

    「兒女回來看過你嗎?」趙宗彪不無關心的問。

    「看過,看過。兩個兒子是我攆他們走的,不掙點錢,只怕我的喪事都……」張雲天眼睛看著遠方,似乎那裡就是兒子們掙錢的地方。

    趙宗彪趕緊寬慰說:「不要這樣哦,你起碼是個退休幹部,公家也是要管的……」

    「女兒倩倩兩口子回來得最勤,她回來了,我還過幾天好日子,給你說,有女兒就是好啊……」

    張雲天越說越傷感,趙宗彪聯想到自己的女兒菲菲,眼眶都快濕潤了。好在這個時候,趙曉荃回來了,大聲斥責:「在外面讓風一吹,好死得更快啊!」

    他們只好趕緊回家。

    天擦黑的時候,張雲天那個堂叔果然來了,還帶來了一壺自釀的高度酒和一簍子雞蛋。這個人趙宗彪本原先就有一些認識,理一個平頭,頭髮像鋼針直豎著,古銅色的臉上充滿堅毅和執著,一雙眸子賊亮賊亮,不苟言笑,身高體壯,幹練豁達,給人有一種能幹、不怒自威之感。

    此時的趙宗彪再看他,饒是威猛如初,卻怎麼看怎麼也不舒服,就像受害者看見了仇人一樣。但回頭再看一眼忙得陀螺樣滴溜溜轉的有些削瘦、老相的二姐,他的感情又變得異常複雜起來,勉強和來人談起了生意經。

    趙曉荃的能幹,那是遠近出了名的,案板乒乒乓乓一陣山響,灶洞裡的柴火發出陣陣歡叫,炒鍋裡便香氣撲鼻了,短短的時間,已經是大魚大肉滿盤盛席。

    張雲天不能上桌子,就蹲在旁邊,勸ど舅舅喝酒、吃菜。趙曉荃乾淨利落將雞肉給桌上的兩個男人差不多分了。那個堂叔吃喝不停,直吃得滿頭大汗,看來那是一個很會生活的人。趙宗彪如骨鯁在喉,吃不下,喝不下,菜碗裡的肉堆得山一樣高。

    那位堂叔的見此情景,對趴在旁邊的張雲天說:「雲天啊,你那麼一個樣子,守在桌子旁邊,讓他ど舅舅怎麼還吃得下、喝得下呀……這裡有我陪,你先下去休息吧。」

    趙宗彪趕緊說:「不要緊,不要緊……」

    張雲天樣子很難看:「好,那我……我……走,ど舅舅你吃好、喝好啊……我不能陪你了……」

    趙宗彪看著二姐夫佝僂的背影,神情越發淒然。經不住二姐和那個堂叔死勸,趙宗彪還是喝了幾杯酒,菜卻吃得少,全是用煙佐酒了。

    堂叔見侄兒子走了,和趙宗彪碰了一下杯,顧自說,我這輩子,好事兒也遇著不少,既走了世面,又賺了錢,兒女也還順遂,就是……就是婚姻……

    趙宗彪有頭句無二句:「嗨,這世界上哪有好事全讓一個人佔了的!」搶白得堂叔無所適從,愣在了那裡。

    當著堂叔的面,趙宗彪不好說得二姐的不是,就指責外甥們不孝順,說我二姐夫一個堂堂正正的國家退休幹部,在職位上時,那也還是個很有面子的人……就是要死,也要死在醫院裡吧。

    二姐自然要為兒子們掰怨子,說兒子們本來是要讓他爸爸住院的,可他自己就是不願意,說在家裡方便些;再說了,這種病,住院那也是出的冤枉錢,何況他們自己結婚、生子、買傢俱、租房子,都弄得沒有個什麼錢了……

    趙宗彪惱怒起來:「我看,你後面說的倒是真的,就是捨不得錢嘛。那你說,養兒不防老,養個兒子還起個什麼作用?這倒好,都自己顧自己了!你就是這樣教育兒子們的啊,真是教子有方啊!如果他們今後也這樣對待你,你又作何感想!不孝,是要遭雷劈的!」

    見兄弟發了怒,趙曉荃咬著嘴唇,眼淚汪汪,再不言語了。她平生最服的一個人,也就是這個小老虎兄弟了。

    見此情景,堂叔覺得無趣,吃飽喝足,下了桌子,一溜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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