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後,趙宗彪一車拉了李得成、趙宗禮以及受了傷害和損失的村民代表,前往鄉政府討說法。中分頭沒有辦法,把縣公司的經理,即曾經在趙家莊來過的連大衣也弄丟了的那個副經理,請動了,鄉里阮書記也參加了調解。
阮書記代表政府提出,本著互諒互讓的原則,都朝攏說。之前,你們已經討論過,電力公司負主要責任,村裡也要負一定的責任。剛好縣電力公司的經理也來了,趙家莊村幹部及受災的群眾也來了,大家就當面鑼對面鼓的暢所欲言吧。
各執己見,再起爭執。趙家莊方面咬定只負責百分之十,電力公司咬定不能超過百分之七十。火藥味漸濃,聲嘶力竭,雙方只差動手,局面就要失控。
阮書記和趙維緊急磋商了一下,就分別找縣公司的經理以及趙宗彪和李得成交換意見。
調停以後,阮書記宣佈說,你們這樣爭,就是爭到猴年馬月也沒有一個結果,鄉里拿一個意見,雙方各讓一步,趙家莊負責百分之二十,電力公司負責百分之八十。具體怎麼操作,再議,大家看怎麼樣?
縣公司的經理表態,既然鄉里領導發了話,我們遵照執行就是。順便說一下,我們公司內部也是有制度的,當事人肯定跑不脫。我們需要賠償的數目大,傷員還在住院,所以兌現的時間可能要遲一點,到時候還希望趙家莊的老百姓多多擔待……
趙宗彪聽出了縣經理話裡面的意思,既我們先一力應承,到時候有沒有錢,那還是兩個字。他覺得這樣處理,等於沒有處理,就表示不如我們現在當著政府的面,把具體責任分割清楚。我建議,電力公司負責死者的後續補償,負責傷者的前期治療,負責電器賠償,我們村裡負責傷者的後期補償,怎麼樣?
「你們完成了百分之二十的量了嗎?你們知道後期補償到底要多少錢?」縣公司的經理提出疑問。
趙宗彪解釋:「你把傷殘賠償的法律法規看一下,就知道要多少錢了,應該還超出百分之二十了吧。我這樣提,是明確各自的責任,也便於操作。」
「就這樣吧,責任也的確明確一些。」阮書記拍板。
圍繞給死者的補償(包括具體數目、前期喪葬費用算不算等),為電器的新舊及其價格,雙方又爭執了半天。最後敲定粑粑一個面一坨,電力公司合計拿十萬出來,作數。至於傷者的補償,由村裡和當事人協商處理。
趙宗禮問什麼時候拿得到錢,縣經理表示,現在我們單位困難,什麼時候有了,通知你們。
李得成、趙宗彪都不同意,說要定一個具體時間。趙維拍板說,半年之內,分三次付清……
談判結束以後,縣電力公司經理請鄉政府領導吃飯。趙維開了一個玩笑:「這次我們的經理同志怎麼這樣爽快就答應了,連討價還價都沒有啊?」
三杯酒下肚的那位,有些詭秘的說:「形勢所迫啊,也是給你們政府的人下一個台階嘛。我答是答應了,至於到時候有沒有錢賠,那還是兩個字呢。」
阮書記擔憂:「到時候不能兌現,只怕趙家莊的老百姓和村幹部不會答應啊。」
「那你們地方上的同志就多做一些善後工作吧。辛苦你們了,辛苦你們了,敬二位領導,敬二位領導。」
原來這個經理玩了一手哦,書記、鄉長就敏感到這件事還沒有結束,就有了一塊心病。
到了約定的時間,趙家莊的人來討賬,費勁唇舌,才一次拿了萬把塊錢。第三次去拿錢時,人家還說,你們趙家莊的人就是個餵不飽的狗,哪有天天來討賬的!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要不然,你們去起訴好了。
把要賬的人只差氣死。
趙宗彪和李得成商議,擺明了,電力公司不會給我們趙家莊輕易賠償,我們只有過硬了。
李得成這一次很積極,有兩個原因,第一,黃春芝是他的表親,以前有對不住趙宗禮的地方,這次算是將功補過,不是對不起死者;第二,聽說即將公開選舉村長,自己也應該改變一下在村民中的形象,好跟趙宗彪一較短長,不能讓大家把票都投給他了。
因此他建議,我們把人員動員齊了,我家底子薄,衝鋒在前,不怕;你產業大,怕出了事,對你不利,你找個地方暗中指揮,不讓人發覺。我們不帶車,走了去。
趙宗彪想一想,暗自一笑,知道李得成打的什麼小九九。他本來不怕出什麼事,既然李得成願意打頭陣,就依了他。
他們組織了相關不相關的幾百號人,浩浩蕩蕩殺到鄉政府,要賠償,因為當初是鄉政府作的擔保。見鄉民吵吵嚷嚷,義憤填膺,有的還拿了薅挖鋤鐮刀扁擔等武器,鄉政府的一般幹部嚇的都躲了起來。
一把手阮書記又到縣裡開會去了,政府的會那是個層出不窮啊,打個屁也要研究個沒完沒了!趙維硬著頭皮接待趙家莊的人。
這回李得成硬的像子夜的**,說你這個鄉長少給我們賣乖,我們今天只要錢,不聽屁話!
趙維奇怪,自己的小老虎どど怎麼沒有出現?李得成告訴他,是我讓他不出面的,我們今天過硬要錢,怕出什麼亂子,對他不利。
趙維依然打著官腔,說一些維護團結,維持穩定,有法可依,我馬上把電力公司的人找來談判之類的屁話。又勸村民不要亂來,更不要違法亂紀。
趙宗禮怒不可遏:「我們不違法亂紀,可應該得的賠償,我們來討了好多次,還是沒有結果,你們鄉政府是幹什麼的,就不能為我們老百姓說一句話嗎!」氣憤之極,將手中的茶杯擲於地下,碎了。
這一聲脆響,像號角,村民罵娘,扨東西,拍桌子打板凳,在鄉政府鬧將了起來。
趙維通知來了派出所,可人家也學乖了,只動嘴,不動手,看來鎮不住。趙維打電話找阮書記,阮書記讓他把村民引到電力公司去,要不要得到錢,看他們的造化,我們不背這個黑鍋……
趙維把這個意思對李得成說了,李得成帶著人馬殺向電力公司。
趙宗彪躲在錢四海的店舖裡,由李解放等傳達信息,暗中指揮。此時,他告訴大家,到了電力公司更不要和他們講道理了,我們早已經講過了,要撒野,局面越亂越好,我們要亂中取勝。
有了這句話,還有不亂的!
這電力公司在地方上也算是有錢的了,從他們單位蓋的房子及其裝飾就可以看出來。房子是六層平房,大大小小幾十間,房頂卻是俄羅斯的尖頂風格,彩旗飄揚。四周是高高的圍牆,圍牆上有電網。大門是鋼鐵構造的,堅固得很,一般的小偷那是望門興歎。門前有大小獅子據守。院內有甬道,花園、假山、噴泉,更有密如星火、別具心裁、巧奪天工的各類燈飾,一到晚上,那是五光十色,如夢如幻,別有洞天……
得知趙家莊的人衝到鄉政府來了,中分頭趕緊通知手下把大門鎖上。可這個鎖,那是鎖君子不是鎖小人的,喊了兩聲,沒人應,李得成就把大鎖砸了,門掀了。帶著人直接衝進了人家的辦公室。
中分頭還在聲嘶力竭的打電話,就被人按住了,電話失手,掉在空中,擺來擺去,發出一陣忙音。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中分頭只有硬扛,喊「要命有一條,要錢沒有!」憤怒如黃趙、趙黃兄弟者,撲上去就打,心想,這媽也死了,錢也弄不到,還是快活一下手爪子了再說。
那些受害者,聽說得不到賠償,急火攻心,也衝上去打,打不著中分頭就打眼鏡兒或其他電力公司的員工……
隨著乒乒乓乓一陣響,然後是有人嘶叫「救命,救命啊!」派出所的人才出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解救出來,被打的人狼狽不堪。還有一些沒有打著人的人,在辦公室、在院壩裡搞破壞。
辦公桌被掀翻了,文件被扯了一地,假山被踐踏了,噴水池水髒了,噴頭不流水了,有人還點上了破輪胎,一時火光熊熊。有惡作劇婦女在人家的辦公室撒了一泡sao尿,說這樣可以讓他們走背運……
有村民順手牽羊拿只鋼筆,一塊手錶、一部手機啥的,反正現場一片混亂,要多亂有多亂。
趙維趕到現場,吼道:「李得成,你們製造事端,就不怕坐牢啊?」「把錢要到了,我願意坐牢,把牢底坐穿也行!」李得成也吼道。
中分頭哪怕受了傷,還是一口咬定沒有錢。
消息反饋到趙宗彪那裡,他和錢四海一合計,吩咐,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電力公司兩部越野吉普強行開走,價值超過了十萬,不怕他們不來取……
沒有遇到反抗,兩輛車被趙家莊的人開走了。中分頭、派出所及鄉政府緊急向縣裡反映。說這是明火執仗的搶劫行為,要求抓人。縣委很為難,你不欠人家的錢,人家怎麼會為難你,事出有因。抓人,恐引起更大的民變。也是投鼠忌器,趙家莊不是還有一個勞模趙宗彪嗎?指示縣公司幫助鄉公司籌錢,先把車取回來再說。
不久,趙維帶著電力公司的人一手交錢,一手取車,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縣公司的那個經理得知消息後,喟歎,我一個堂堂的電老虎,還鬥不過趙家莊的一隻小老虎哦……
至於那些傷者,趙宗彪利用村裡的項目基金,還是給了一些補償,夠不夠,貌似也沒人扯皮鬧事——善良的村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