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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百二十二章 陳老師的末日 文 / 靜毅

    難忘一九**,這一年的春末夏初,中國首都出現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廣播裡播音員用哭腔訴求,要全國的聽眾都支持首都的學生運動,盡存的兩個元帥也在電台發表講話,人民軍隊是人民的子弟兵,是愛人民的,決不會對手無寸鐵的學生動手。貌似外交部的人都參加了遊行示威,還不要說駐外使領館的人員了。學生運動向全國發展,一時波瀾壯闊、山呼海嘯、風雨滿樓。

    此時,趙家莊已退休在家頤養天年的陳老師,日宵白夜守著他那個袖珍收音機,聽了一段時間的廣播,一天毛焦火辣的,就在家裡坐不住了。他跑到趙家莊小學校,與老師們談論時局,慷慨激昂的談古論今引經據典聲援那些學生。還一再表示,那些年輕的大學生都有這麼高的愛國熱情,我們這些成年人,再怎麼也應該表示表示吧。大家嘴裡都同意,但一說起實際行動,就都啞巴了,大概是被歷次運動給整怕了吧。

    一個人的性格秉性,可能一出生就注定了,改不過來了。像陳老師,都已經退休了的人,完全可以發發議論,向時下外交部那個所謂的發言人一樣,快活一陣嘴皮子,不必去較那個真兒,也不要負得任何責任。

    可他不,他並沒有吸取當年被劃為右派的教訓,認為現在的時代第二百五十一章,那是河清海晏歌舞昇平,一定不會像以前那樣了。他坐臥不寧冥思苦想起草了一份激情洋溢辭藻華麗的聲援信,當他興沖沖地要老師們簽字蓋章的時候,那些個老師,一個個當了縮頭烏龜,腦殼擺的下水來。他一仗氣,署了自己的大名、住址,還心血來潮給在組織靜坐的首都**寄去了五百元錢,以示支援。

    做完這一切,他心情舒暢,像六月天喝了一大瓢涼水,在家裡等好消息。可等去等來,沒有好消息,卻是一個個壞消息。清場啊、定性啊、秋後算賬啊……

    他變得惶惶不可終日,就有了三分悔意。錢淑芬也埋怨他:老也老了,還不安分,硬是要找一些淡心操!

    秋季開學以後,在縣教育局任副局長的姓龍的,施施然來到了張家寨,自然免不了與孫玉娟一番快活。但他這次來,恰恰就是來調查孫玉娟的繼父陳老師的問題的,他卻把孫玉娟瞞得死死的。

    鄉教育站的人,把陳老師叫到鄉里,姓龍的一問,陳老師理直氣壯、和盤托出、供認不諱,還認為自己思想覺悟高,有正義感呢……

    哪知姓龍的桌子一拍,吼道:「你個老右派、老頑固知道不知道,你這是在搞資產階級自由化,搞全盤西化,否定四項基本原則,反對**的領導,你這是與西方資本主義與帝國主義勢力遙相呼應,妄想使我們的國家改變顏色啊!你給我站起來,老實交代問題!」

    這一聲棒喝,讓陳老師猛醒,恍惚又回到了五八年那倥傯歲月,身子就開始戰抖,話就說不轉了……

    ——可憐的書生呀!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最後,姓龍的讓陳老師在交代材料上簽字畫押,說讓他不要亂說亂動耐心的等縣裡的處理意見。因為這一次涉及的人較多,上級要統一部署,集中處理。

    在教育站受了幾天「教育」,回到趙家莊的陳老師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愁腸百結,尤恐老來還要吃一碗牢飯。終日以淚洗面,吃不下,睡不香。

    倒是錢淑芬這個時候,經常寬慰她的老陳:「當初勸你不要操淡**心,你就是不聽,才釀成了今日之變;這事情已經出了,就抻頭砍,敢作敢為,怕個什麼?你都這麼大一把年紀了,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即使把你的工資扣了,又打成右派了,我來養你!」

    可老伴兒再怎麼勸,她的老陳卻日漸委頓,茶飯不思,形容枯槁。個把月以後,一命嗚呼,和首都那些殞命的大學生談心去了,商談國家大事去了……

    這人死了,哪怕有問題,性質也就不同了。趙宗彪知道陳老師是被姓龍的嚇死的,有心找他的晦氣,就對回家幫母親處理喪事的孫玉娟說,打酒只問提壺人,你想一個辦法,把姓龍的給通知來。

    孫玉娟有些不解:「要他來做什麼,他又不是孝子?」

    「和孝子差不多。」趙宗彪沒好氣的說。

    孫玉娟有心發作,心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那裡吃醋啊!但看著趙宗彪臉色很難看,又是非常時期,就嚥下了這口氣:「那我試試吧。」

    趙宗彪安排,大家現在最好什麼事情都不要做,等他們單位來人了再說。

    教育站的人先來了,見是這樣一個情況,有些不滿,說,他老陳在你們趙家莊也幾十年了,差不多是桃李滿天下,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待他呀?

    「他是你們單位的人,你們總要說句話了,我們這些幫忙的才好動手吧。」趙宗彪回敬道。

    「我們單位是要管;那他不是還有家人嗎?」教育站的人依然不滿。

    「女人家家的,這家中男人一死,早亂了方寸,早不能做主了。」趙宗彪忙著解釋。

    教育站的人不得不安排,包括買棺木,趕老衣,安排鬧夜等等等等。

    晚上九、十點鐘了,姓龍的的才帶著縣教育局的人來到。一般情況下,死了一個小教師,教育局是不會出面的,還是因為與孫玉娟的那一層關係,他們才來的。姓龍的像來參加一個什麼會議一樣,只提著一隻公文包,也不知裡面裝的些啥,既沒有鞭炮,也沒有磕頭。不僅趙宗彪及趙家莊的人不滿意,連做了他幾年情婦的孫玉娟也覺得他不對,這也太不給人面子了吧。

    有人半開玩笑的問,你們教育系統真是新事新辦啊,連鞭炮也免了,還不如我們一個小老百姓啊。

    姓龍的一板一眼的回答:「這個老陳犯了錯誤呢,我們代表局裡來看看,已經不錯了。」心說,不是孫玉娟打招呼,老子來個屁呀來!

    「你那是放屁!老話說得好,生人不計死人過。你知不知道?莫講陳老師他還只犯那麼大一個錯誤。」趙宗彪怒斥。

    「你怎麼知道他的錯誤小啊。這可是政治錯誤,要坐牢的。」姓龍的想嚇唬一下這些鄉民。

    「他即使犯了天大的錯誤,也還是個老師吧,也是你們單位的一個人吧,不是我們趙家莊的一個老百姓。陳老師嘔心瀝血,教書育人一輩子,你們主管單位有責任把他熱熱鬧鬧送上山。」趙宗彪就是不買賬。

    「你們村民不配合,想給我們一個難堪,是吧?那我還不管了,我立馬上車走人。」姓龍的耍起了官僚作風。

    「告訴你,姓龍的,你這次不把陳老師風風光光送上山,就想走,你看你走不走得出趙家莊。」趙宗彪叉著腰,像一尊鐵塔聳立在姓龍的的面前。

    「怎麼,想綁架呀。」姓龍的心裡直打鼓。

    「你有個狗**,值得老子綁架你。我們可以讓你的車開不動!」趙宗彪發狠。

    姓龍的不止一次領教過趙宗彪的功夫,知道他說得到做得到,急忙向教育站的人示意,那邊的人急忙過來打圓場:「好了,好了,趙村長,我們龍局長只是說說氣話,算了,算了,共同努力,共同努力,把我們的陳老師送上山。呵呵。」

    見場面有些冷淡,也沒有人跳喪鼓,姓龍的對看信的人說,今天,你們趙家莊怎麼不跳薩爾呵了,你們原先不是蠻喜歡跳的嗎?給我跳一個試試。

    「那要孝子開知識了,我們才跳哦。」有人隨口答道。

    「胡扯!他沒有兒子,哪有孝子啊。」姓龍的搶白了一句。

    「你們教育局的人就是孝子啊。」李解放開了一個玩笑。

    「放肆!」姓龍的生氣了。

    「既然你們本單位的不開知識,那我們不僅不跳,還抬都不會抬。」趙宗彪大聲說,既是對姓龍的,也是對趙家莊的人。

    聽趙宗彪這樣說,新寡錢淑芬好傷心,大哭了起來:「老陳啊,你命苦啊,在生受人整,死了還沒有人給你跳喪啊,只怕還沒有人抬你入土啊……嗚嗚。」

    看著母親情真意切,巴心巴肝,孫玉娟有些不忍,就去對姓龍的發狠,意思大概是你這個人不通人性,不僅把我的繼父整死了,還讓他的喪事冷冷清清,還有一點情面沒有?

    姓龍的的對陳老師喪事冷場本不在意,但他在意孫玉娟的感受,還想維持這一段情呢,他忘不了那人勝雪的肌膚,過人的床上功夫……

    他對教育站的人嘀咕了兩句,那邊的人出來,說好話,敬煙,敬酒。趙宗彪也有些不忍看錢淑芬的悲痛,領人唱起來,跳起來……

    見大家行動了起來,姓龍的很高興,對教育站的人吩咐幾句,就讓孫玉娟給他找了一個舖位,睡了。

    他一睡,這邊趙宗彪他們眼不見心不煩,唱得更歡,跳得更歡了。

    天快放明瞭,姓龍的還睡得香甜,大概夢中又在與孫玉娟交歡吧。趙宗彪讓孫玉娟去把他喊起來,說如果你今天不當孝子,我們就把陳老師放在那裡,看你們教育局有面子沒有!

    「你們趙家莊的村民這是什麼素質?村裡死了人,就不興幫忙送上山啊。即使他沒有兒子,孫玉娟也曉得人情世故吧。」姓龍的不知厲害,還在打官腔,說大話。

    「話不是這麼說的,陳老師是你們教育系統的人,要你們表示以後,我們才抬人,才下葬。」李得成也幫腔,他是晚上回家睡了,剛剛趕到的。他怕不到場,日後對不住李得豹兩口子。

    「那你們要我們怎麼表示?」教育站的人問。

    「先代表孝子行一個八大禮。」有人提出。

    這教育站的人只想早日把陳老師入土為安,也想給副局長掙一個面子,就要下跪。

    趙宗彪喊道:「必須是他姓龍的的下跪。」

    「為什麼?」姓龍的喊道。

    「因為在這你的官兒最大,你才能真正代表你們教育系統。」趙宗彪振振有詞。

    「豈有此理!那我就是不跪呢?」姓龍的憤怒已極。

    「那我們就這樣等著。我就不信,你姓龍的心是鐵打的。哼哼!」趙宗彪發狠。

    雙方僵持。錢淑芬見狀,又長聲杳杳的哭起來,孫玉娟那是母子連心呀,也跟著抹眼淚。她不是哭陳老師,她是哭母親,哭趙宗彪、姓龍的的太絕情。

    就有村民慢慢離去,說這樣乾耗著,沒有意思,屋裡還有好多事情呢……

    教育站的人見勢不妙,趕緊來勸姓龍的。又猶豫了半天,姓龍的眼一閉,跪了下去……

    哪怕姓龍的跪下去了,大家依然不抬。

    姓龍的問這又是為什麼呀?

    有人說,要敬煙、敬酒呢。

    姓龍的忍辱負重帶著教育站的人敬煙敬酒。

    等他們把一應禮節做周全了,趙宗彪卻提出,你們逼死了陳老師,上山時,你們必須也要抬才行。

    教育站的人叫苦:「我們是腦力勞動者,從來沒有抬過喪……」

    「那就學學吧,沒有生而知之,只有學而知之。呵呵。」趙宓拽了一句文。

    文化人有些害怕了:「這都中年半截了,只怕學不了……」

    趙宗彪大聲說:「你們一個小幹部,拿個什麼架子呀?張浩(林育英)同志死了,中央**、朱老總帶頭扶柩抬棺,棺材兩邊清一色的中央首長呢……」

    「這是哪跟哪啊。」人家卻嗤之以鼻。

    「什麼哪跟哪,我看就是一回事兒。不管你們怎麼想,就這樣了,沒有多少話好說!」趙宗彪板上釘釘。

    磨蹭了半天,他們教育系統的人還是負責了一頭(四個頭)。在抬的過程中,趙宗彪他們把槓子在肩膀上顛了顛,重量就全都落到了姓龍的他們那兒了,把他們一個個壓趴了下去。

    有人立即去把他們扶起來,繼續抬。反正,抬攏以後,姓龍的就站不起來了。上車也是人扶的,既沒有跟孫玉娟打招呼,更沒有吃早飯,後來據說還吐了血。

    趙宗彪心說總算是為自己的老師討回了一點兒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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