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第四十六章小老虎講禮行
黃家客人很多，第二生產隊沒有戶數，那時候也不興上很重的禮，也沒有禮上不是？兩升黃豆，一斗玉米，一包麵條、一斤白酒如果還加一斤白糖，那還算一宗大人情呢。反正你人來了，只要掛個號就行。所以到的人特別多。基建專班的鐵姑娘隊沒有落下一個，一是對領頭代班的大姐的敬重，二也是來圖個熱鬧，或許借此尋找姻緣。搶席搶到半夜。
等一班吃了飯的紅男綠女唱姊妹歌、五句子歌的時候，黃家的人把以趙宗彪為首的趙家主要親戚喊攏來，擠擠挨挨坐了一滿桌子，說商量幾件事請。這個儀式叫「整穿廚利市」，廚子做一桌好菜，親自給娶親的管事人斟酒，然後說一些我們炒的菜，鹽不鹹油不香之類的謙虛話，接親的一方就說感激辛苦了的話，就要給廚子發紅包利市了，多少沒有規定，根據雙方家庭情況由主人家事先談好。
就著這個機會，開親的雙方就婚前婚後的一些事，展開討論。有時氣氛會很緊張、很激烈。多半是雙方的親戚族間在鬥智鬥勇，主人家大都躲到一邊去了。
賓主把酒杯端上後，黃家一個長輩發言：「在座的姓趙的貴親貴戚，今已經將女婿給我們黃家送上門了，我們大家才能坐在這裡喝酒，這是千百年的好事，可喜可賀！請！」大家象徵性的抿一小口，等待下文。
「現在形勢也不同了，一切禮儀從簡，我們在這裡只和趙家親戚說三件事。第一，『穿廚利市』的問題；第二趙宗禮今後怎樣在黃家為人；第三，入贅的女婿要不要改名換姓？趙宗禮和黃春芝生枝發葉以後，子女的姓氏問題。」
「把大家費心了，暢所欲言，議議吧。」黃家一個代表舉杯相邀。
李得成咳嗽一聲，凱凱氣氣的說：「既來之則安之，拋磚引玉，先說兩句吧。『穿廚利市』還是要要的，不依規矩，不成方圓嘛。大家喝酒呀。」自己喝了一大口酒後又說，「第二條，我認為很重要，趙宗禮安了這麼好的一個家，娶了這麼好的老婆，應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李得成，我怎麼聽著你又像是在訓人啊？」趙宗彪顧自喝了一大口酒，眉毛直豎，又有了要打人的衝動。
「別激動，別激動，我這不是在討論問題嗎？你今是貴客，我不跟你計較。呵呵！第三條，不改名換姓算個什麼入贅啊，那不想漂漂亮亮把新娘接進自己的家門啊！後人毫無疑問姓黃。好，我說完了，你們說，你們說。」
大家看著趙宗彪，很明顯，他是趙家的全權代表。
「各位親戚，乾了杯中的酒，我借花獻壺再給大家滿上。」趙宗彪說完話，等大家干了，便一個個給大家重新酌滿杯中酒，「今是我兄弟趙宗禮花果團圓的大好日子，我們趙家條件有限，各方面做的不周不全，這杯酒向黃家親友表示歉意。來，我先干了，大家隨意。」見大家都喝了一口，趙宗彪這才又接著說，「這第一條，我似乎覺得無可無不可。」
「嗨，你這是什麼意思呀？」覺得有些意外，李得成首先發難。
「我兄弟宗彪的意思很明顯，趙宗禮是上門入贅的，按道理女方也當給男方出『穿廚利市』呢。」趙宗晟補充說，他覺得自己來一場，一句話不說，還真有點說不過去吧。
「一根燈草，說得輕巧。你們老趙家不是沒辦事兒嗎？」李得成的話，被趙家兄弟否決，臉上顏色就很不好看了。
「怎麼說沒辦事呢？只是沒請客就是了，飯還不是吃了的，禮節要興都興。」趙宗仝也來了一句。
「我們黃家這方面的人沒有在你們趙家喝一口水吧，而你們趙家的人卻在黃家吃了飯、喝了酒，這穿廚利市說什麼也要打發！」李得成有些惱羞成怒。
「我就是不出呢？」趙宗彪吧嗒起葉子煙來，歪著頭看著李得成，像在動物園欣賞珍稀動物一樣，心說老子就是要玩一玩你狗日的！
李得成氣得嘴臉歪斜，氣喘如牛：「不出也得出！」
黃隊長擠進來不滿的瞟一眼趙宗彪，拍拍那個管事的督管，耳語幾句，沒情沒緒的走了出去。督管站起來要求與趙宗彪還喝一杯，趙宗彪點點頭：「喜酒，千杯不醉。呵呵。」
督管開言說：「古話說得好啊，這開親是一家，那一家人就不要說兩家話了。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好，既然親戚會事，我們也不無理取鬧，『穿廚利市』認了。」趙宗彪說著從貼身的衣服口袋裡掏出四個紅包，恭恭敬敬交給督管。廚子們就又來給趙宗彪敬酒，又端出來幾盤好菜來。
「大家別光顧著喝酒，還有第二第三條呢。」李得成被冷落了，提醒道。
「也是，也是。」督管連忙應聲兒，「說說第二條第三條……」
「我相信我們的兄弟趙宗禮人長樹大了，自己現在住了一個家，他應該知道怎麼做。」趙宗彪呷了一口酒後從容的說。
有人小聲嘀咕：「一光看書，肯定不行。」
「是，我也認為不行，我們幾弟兄負責做他的工作。討論下一個問題吧。」趙宗彪大聲說。
「我倒認為第三個問題不需要討論了。」李得成武斷的說。
「說說也好，按規矩還要寫嗣官互約（不知是不是這幾個字，呵呵，反正就是協議的意思）呢。」督管把杯子對著趙宗彪舉了舉。
「形勢不同了，時代不同了，我看這個儀式是不是免了啊？」趙宗晟看著趙宗彪提議。
「萬變不離其宗，這個不能免，今後也是一個依據把柄呢。」李得成不依不饒。
「有了形式，不遵守，還不是白搭。」趙宗彪喝乾杯中的酒後說。
「不寫就不寫，你們對改名換姓怎麼看？」督管也看著趙宗彪問。
又有黃家的親人站出來給趙宗彪杯中加滿了酒。趙家弟兄中，趙宗彪不是酒量最大，但這種場合，勸酒並不是按酒量的大小來的，誰主事，誰就是勸酒的主要目標，就像場面上勸酒，總是針對官最大的那位、錢最多的那位。至於場上的主角能喝不能喝，那倒還是次要的。不是說「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有錢人」嗎？
為第三個問題，黃家的人和趙家的人，又起了一些爭論。趙家方面表示，趙宗禮改名已經沒有了必要，喊習慣了；後代的姓氏輪流取。李得成說趙宗禮的名兒不改也罷，有了孩子一定不能姓趙！好像板上釘釘。趙宗彪最看不慣李得成那副「小狗爬到糞堆上——裝大」的樣子，沒好氣的問：「這好像是黃家和趙家的家務事，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呀？」
「你眼睛沒花吧，我不是早就在這兒嗎？我還是親戚呢。」
「親戚不管親戚事！」
「我管定了！」
兩個人就都又拍起了桌子，因為都喝了點兒酒，火藥味兒就更濃了。眾親友又連忙趕過來勸，桌子周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督管握住趙宗彪的手一陣猛搖，笑呵呵的說：「我們談，我們談。」
「說實話，我們現在談了意義也不大，關鍵在他們夫妻怎麼看這件事。照我說，見生了，大的姓黃，老二姓趙，不論男女，以此類推。」
「好，就這樣，就這樣！」督管發現李得成還想說，搶先表態。
趙家一班兄弟扶著腳步有些歪斜的趙宗彪，連夜回家了，怕在黃家出醜惹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