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對項生暗說:「我看這事很拿不準,不知這所謂的陰陽塚變起法來,是否需要外界條件,要知道它本是枉死城之物,這裡是冥下最深處的無間道,當中橫隔著神擬的星辰空間,我就算它的法靈能越過這層障礙,可順著魂夢帶你回去,但你不懷疑此刻還有誰在暗中窺視著我們,那鬼差老祖會不會拿你尋開心?」
項生仰望頭上壓抑的幽空,精靈的話不得不讓他認真思量,但一下他便暗道:「可是我真的想回去看看,這心情就如同我當初那麼想回魂一樣,雖然沒什麼直接的原因逼使我,也知道沒有你護著我遇事也對付不了,可我就想看一看有個交待就夠了,我已經死過一次,都還能走到現在,要還讓我死多一次,那我也認了。」
精靈說:「既然你已下定決心,那我也沒話說了,我的猜疑權當是假設,別放心上,再說你我精氣神相融這麼久,你的靈魂出竅也不會像當初那麼虛弱,多少也為我的元神所化。」
接下來在阿鼻城主的協助下,項生從一邊推開陰陽塚的蓋子,那裡面一汪寒光泛現,宛若起伏的氣息裹在當中,好像寒霧掩蓋之下有條還沒死得去的屍體還在一下一下地喘氣。
這異象使項生有點怯畏,可是在江洋和吳年生好奇心的驅使下看過去的感覺,卻很懷疑那寒霧繞罩之下的yīn異光氣很像他倆在審判臀上看見的那面照見人前生惡行的鏡子,怎麼都覺得這兩者間很有對味兒的地方。
這棺材裡的情形也讓項生想起他在三途河跟前的門拱下看見那一幕映出轉生者故鄉的背景,如出一脈的彌光泛白,心下以為這兩者都是出自同一手法,是造冥者的一件精心之作,跟浮生孽鏡,望鄉台,及至往生道棧上的精神樂園一樣活生生地存在於幽冥下。
傳說奈何橋上了斷前世今生重投人間的魂靈,是不是也要經過一個這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投胎器呢?
陰陽塚與幽冥地獄下的設置道具有太多的相似之處,怎教項生不信其可行。
項生的靈魂離體之後,跨入陰陽塚的前一刻,對他的兄弟說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他知道江洋和吳年生假如精神離體,他們被施予隱身法氣的肉身便無處著落,這麼說只是想安慰一下他們。
兩人都一齊擺手,江洋說:「就你這樣子,我怎麼好意思見人。」吳年生跟著說:「我也想衣錦還鄉再回去,給我們報個平安就好。」
「你呢,妹子。」項生有幾分親切看向梁蓉。
「我還沒想好怎麼落戶呢。」梁蓉這話答非所問,想到回去那人間也難怪她激動。
項生最後看向他的肉身,心生無限感慨,但也只得對神光說道:「記住了,我去一陣就回,這裡就交託給你了,兄弟妹子,棺材,可別有什麼閃失,路還遠呢,你可別想著怎麼甩我吧?」
神光一把伸手拎起項生就手扔進棺材裡,一邊就示意城主把棺蓋推回原處,這下方道:「看你造化了。」
城主當下命兩個衛卒一前一後押著連串起來的棺木往另一個方向去,隨即著其它手下奮力划船,自個又立於船頭向前方張望,少頃低語一聲道:「正城臨近,入水潛行。」
這便見城主又從懷裡取出那個小牛角,神情凝重地吹出那麼短促的嗚鳴聲,這般做法顯然是以祭器使喚幽靈舟的法靈,聽其指揮。
乘於兩舟之上的陰司人魂都注目看著船頭的棺材會起什麼樣的變化,不料船整個一下往水裡沉落,乘舟者這下全都浸到水中。
吳年生發現海平面一下沒到了胸口,冰涼的感覺讓他打得一個激冷,對阿傍羅剎叫道:「怎麼,你要謀害我們麼?」
羅剎只顧得對一臉淡然的神光道:「阿鼻城今時之判變逆謀已勢成組織,著實需我等運策攻取,此前本城無時不在思索如何奪回城池,收復失勢,重鎮阿鼻獄,故而早釀有攻略,諸位,請容我實施。」
「可是這發射器不是要啟動麼,你這麼一潛下水,我兄長的魂如何回得去?」江洋跟著叫嚷,水淹沒之勢讓他來不及反應,只顧得項生未見動靜。
「這個不必為慮,陰陽塚既可玄通兩界天地,其法自有靈力,如何是水可阻之,況而吾此舉不失為爾兄之魂起行提供了隱蔽,倒應謝我。」
「你說,怎麼個提供了隱蔽?」吳年生仰起脖子急道。
「洗耳恭聽。」江洋說出這話水已經灌入耳朵。
兩隻幽靈船沉入水中,乘船者還只管原樣坐著,原本劃撐的鬼差還依樣一下下用力划動,船隨著兩邊倒後的水流向前行進。
這感覺跟在潛在真水下如出一轍,不但感覺到其阻力,在週遭生出的對視力和耳聽的掩蔽,及至胸悶的感覺,都讓吳江兩個有呼吸不暢之感,潛意識下擔心一個換不過氣來就要抓狂。
虧得神光在一旁以能量的光氣護住他們的氣魄,才不至於感到窒息,及至梁蓉和另兩人囚魂也得益於神光散出的氣蘊而不至於難受,幾個異人兄弟表現得是一點不適也不見有,那七孔塔還是靜靜地座在船尾,看似是極想不通自身如何會弄至如斯境地?
朦朧的光影得以見到另一船上端坐的yīn神隨水流幽幽晃動著身影,兩船間都在彼此窺探,端詳,互不好感,心情都因被動到如此境界而鬱悶不已,若不是那口棺木這下異樣頓生,沒準就動起手來。
棺木上驀然透出一遍冷光,異光中幾絲凝精氣流緩然勾勒出一個人的形象,看模樣正是項生,平躺於棺蓋上方,受光氣支托,忽然整個扭轉而起,使他看上去像個朦朧的木乃伊,在那披頭散髮的陰司對他抬起弓箭瞄準時,突然異光一脹,宛若激發,魂形也凝回精氣she將化去,只留下散開的異光往棺蓋下收攝而回。
阿羅傍剎這下仰望,見到高處那幽暗水面上只現出一個輕微的漣漪,他不由鬆了一口氣,先前擔心陰陽塚變化出的異象會讓他的行動洩露,也讓項生被發覺而起引出阻礙,這下似是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