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摟住叮叮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動作。
此刻叮叮終於體會到了小雪內心的複雜情感,她一方面固然思念父母,但是另一方面卻又再也看不見他們了。一方面很想接受這把狙擊槍,但是另一方面卻又害怕承擔拿起它後的結果。
她很膽小,可其實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堅強,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清醒。
是的,拿起了它便意味著……
再也無法回頭。
叮叮慢慢地伸出手撫了撫小雪柔順的秀髮。
小雪沒有反應,叮叮再次輕撫,她還是沒有反應。
這下子,叮叮有點心慌。她到底是怎麼了?這只是一把槍,即使清楚明白後果會是怎樣。可也用不著如此畏懼吧。想起這丫頭那晚突然暈倒在地,叮叮開始擔心會不會是她身體又突然出什麼事了?
這個時候。
眾小女孩全都在看著她。偌大的廳子裡,李苗緊握粉拳頭放在胸前,謝姳在輕輕歎氣,林潔乾脆坐在箱子旁邊了,蕭翎則和蕭梓默契地背靠著背。一時間大家全都是黯然無神,暗自沉默。
小雪在無聲地反抗,她們自然是知道。可是她們更知道,她們別無選擇。
原路返回的話,根本就如作繭自縛。
以前,她們都是一朵朵素雅的雪蓮,芬芳清麗。自從那次災難後,便徹頭徹尾地奪去了她們所有的一切。
緘默不語,若有所思,各自坐在天橋底下發呆。
悵惘地望著被流光溢彩的霓虹點綴的繁華似錦的夜色,她們心裡升騰出太多不安了。遊蕩在街頭上,睡也不是,坐也不是,總覺得有什麼事情還會發生。那種感覺很微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更難以描述,令人提心吊膽,惴惴不安,神思恍惚。
所有的一切都回不來了。
為了生存。
哪怕是一點點的食物,都能顯露出人性最醜惡的一面。
未來就如一片黑暗,彷彿寒冬裡的一口深井。陰冷潮濕,黑沉沉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不為了什麼,只為了想活下去。
時間在漸漸流逝,叮叮搖了搖頭,知道她們都在想些什麼。
人在人海,身不由己。
失又何悲,得又何喜。
曾經滄海,不期而遇。」」繁花過後,落陌成溪。
她們從來都沒有被重視過。
但是,她們卻渴望被重視!
渴望被關心!
渴望,再次得到溫暖!
人情冷暖是一種世俗情態。連自己的親戚也是如此,那陌路人又將如何?這種人情淡薄,趨炎附勢在這個世界上竟表現得如此刻骨銘心、淋漓盡致。
實在讓人感到悲哀。
就是因為這樣,叮叮才放不下她們,放不下這樣的女孩兒。
「小雪?」叮叮忍住淚水,淡淡開口,「人生苦短,匆匆幾十年。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我們一定要擁有的,也沒有什麼是我們無法忘記的。我們才剛起步,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之前那麼苦你們都熬過來了,如今為何就不能勇敢地面對呢。我們應該盡可能放開那些在生命中無法長久存留的東西,不要去鑽進過去的沼澤。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一定要堅強起來!」
小雪緩緩抬起腦袋看著叮叮,抽泣幾下。
「你們的心,你們的路,你們的歸宿。人情的冷暖,世態的炎涼,你們都應該學會一一看透,」這時,在大家背後傳來了葉紫菱機械式的話語,「每個人在每個重複又必須繼續的日子裡,算計不到哪天,總會相遇到某個重要的人或事。從此,便會糾纏住你們一輩子的記憶。所以,你們必須學會風起的時候,笑看落花;風過的時候,學會聽寂寞在歌唱。當感傷早已成為滄桑……無所謂的等待,無期盼的等待,已經不再重要。等待著是你們的未來,得靠自己來創造的未來!」
聽到葉紫菱如此一說,大家都驚耳駭木。
慢慢轉回頭去。
葉紫菱一愕,尷尬地笑了笑補充道,「是,是教官讓我念的。」
小女孩們再一同將目光投向這位身穿黑色長袍的女人。
只見她洋洋灑灑幾筆之後,又將一張紙條遞給葉紫菱。
葉紫菱欠身行禮,趕緊繼續念下去。
「這個世界上,真相只有一個。可是在不同人眼中,卻會看出不同的是非曲直。這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叮叮側頭,柳眉擰成一團。
什麼意思?
「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每個人看待事物,都不可能站在絕對客觀公正的立場上。而是或多或少地戴上有se眼鏡,用自己的經驗、好惡和道德標準來進行評判。結果,就是」」我們所看到的假象。」
假象?
小雪禁不住抱得叮叮更緊了。
「小,小雪,」叮叮大口大口地喘氣,「能不能不要套得我這麼緊,我還傷著呢。」
「噢,」小雪即刻放開叮叮,緊張起來,「抱,抱歉。小叮叮,你不要緊吧。」
「不要緊,噓~~~,」叮叮給小雪打了個眼色,示意她仔細聽好。
當看到黑袍女人的紅唇時。小雪猛地感到內心深處湧上一股寒意,幾乎要把她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就像黑暗在一瞬間籠罩了她,其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葉紫菱的話語仍在繼續,「是非曲直已不再重要。你們握住槍,便意味不能擁抱;不握住槍,更是無法保護。如果你們來到了這裡,那就說明你們都得開始明白,什麼才是你們覺得最重要的。什麼,才是這個世界的絕對公正!」
「絕對公正?」叮叮迎面望向女人,正氣凜然地回道,「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絕對的!」
看著叮叮的眼睛,黑袍女人再次撐起頭來,將另外一張紙條遞給葉紫菱。
「是的,沒有絕對!但每一個人都有在靈魂上的痛苦和寂寞,時常會感到滿腹辛酸。卻覺得家人跟親友之中,竟無人可與之一吐積鬱。尤其是當你發現並且明白人們大多數喜歡看你春風得意時的笑臉,而不喜歡聽你秋扇見捐時的牢騷。當你一腔心事相待傾訴,卻見你平生的好友都婉謝約談、離席而去。那時,你心中又是什麼感覺?」
叮叮一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的,她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方面,要是真這樣,那該是什麼感覺?看著謝姳、林潔、李苗、小雪還有安小環,像她們一樣嗎?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想發現簡單的、單純的情感實屬不易!心靈深處的感動更是難以被激發。
即使是這樣,她也不能認輸!
「你剛才不也說過了嗎?每個人看待事物,都不可能站在絕對客觀公正的立場上。我是,你也一樣!」叮叮指著黑袍女人,一把將小雪摟在懷裡,「假象什麼的我才不管!也許非曲直我也不懂!但是,我們的未來確實是由我們自己來創造的!我發誓!我能握住槍,也能擁抱她們!」
握著叮叮的手,小雪驚愕住。漸漸沉浸進往事的回憶之中。
那是一個風狂雨驟,天昏地暗的夜晚。
無家可歸的她緊緊抓住衣角,整個身子縮成一團,不停地顫抖。」變身手機第二百四十五章直面衝突」街上車輛的燈光,一盞盞地閃爍在黑漆漆的雨夜中,時間過得緩慢而凝重。
傾盆大雨灑落在小人兒的身上。有些甚至藉著風勢直接撞到她的臉上,如一顆顆小石子般,火辣辣的疼!
一個女人遞過雨傘,伸手摸了摸小雪的頭髮。沒想到的是,小雪竟然打了個哆嗦,躲躲閃閃。
女人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小妹妹,聽附近的居民說,你在這裡徘徊了都有一段時間。姐姐希望你能多愛護一點自己,你這樣做,很容易讓自己陷進困境的。其實,這座城市的治安並不是十分好,八成以上都是不法分子。而其中,像這種細小暗巷,小混混的活動頻率最為高漲。據統計達到了一半以上!相信你也聽說了,很多像你這樣游遊蕩蕩的小女孩,因為被誘拐而失蹤的新聞更是屢見不鮮。不過啊,唉,這罪魁禍首還是人們的冷……」
她縮到牆角去,打斷了女人的話,「姐姐?您,您到底想說什麼?請直接點,不要繞圈子。」
她這個眼神!
充滿了失望,失落,傷心,無奈,還有痛苦。
女人怔住,似乎有些吃驚。但在下一秒,她便微笑起來,「姐姐叫余宸軒,並不是什麼壞人,小妹妹你放心好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你這樣下去會……」
「我這樣下去,會怎麼了?」
女人再次啞口無言,搖了搖頭,二話不說便把這個小女孩抱在懷裡。走出屋簷時,連雨傘都扔掉了,雙手緊緊將她摟住,把冰冷的雨水都擋到了身軀外。
小雪則在這個女人的懷中,一動不動。
腳下的影子,隨著路燈的遠去而漸漸消失。
街道上依然寂靜,唯有樹木在低沉的嗚咽著,彷彿悲愴淒慘的落魄老人。
「好了,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從今天開始,宸軒姐姐就是你的親人了。」
「唉?」
良久。
在這個女人的懷中,傳來一陣哭泣聲,撕心裂肺。
「韻叮!不得對教官無禮!」
一把刻薄的聲音,將小雪從綺想中強拉了回來!
回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已經演變成葉紫菱跟叮叮的對峙了!
緊張的氣氛迅速蔓延開來。
「我跟她的事情」變身手機」,關你什麼事!」叮叮突然生氣地罵道。本來近陣子就心煩的她,現在被葉紫菱一訓,更加煩了。忍不住直接跟她攤上大牌!
「你!」
葉紫菱掏出手槍直指叮叮。
「紫菱姐,冷靜點!」
謝姳大叫一聲,也掏出大腿皮夾裡的「沙漠之鷹」直指葉紫菱。
「謝姳,你是這樣叫師姐冷靜的嗎?你技術還不到家,放下教官的銀鷹。」
「抱歉,恕難從命!」
「你!」
電光火石間,蕭梓按了一下蕭翎的肩膀便衝向葉紫菱!人未到就右手一揮,遠處突然拋來一把手臂大小的手槍。一陣強風,她已經到步了,猛然把槍口對準葉紫菱的腦門!
「蕭梓!你!你想幹什麼!」葉紫菱心頭一顫。
「我們的槍並不是用來對付同期的,放下你的USP。」
「我告訴你,你這把m500左輪不是開玩笑的!」葉紫菱扭過頭,並不打算退步,「目前的你根本就不可能控制得了,這麼近的距離你也無法全身而退。」
「是的,我會骨折。這個比『沙漠之鷹』還大威力的東西並非用於軍事用途,而是用於狩獵大型獵物。一槍打死一頭大象也不在話下。當然,現在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大型動物可以供它獵殺了,現在僅剩下的那些動物人們忙著保護都來不及。除非去太空獵殺異形,但如今的你在我眼中,就是一隻異形!」
葉紫菱朝叮叮狠狠瞪去,只見大家都擁護在她身邊,蕭翎更是在旁邊微笑著擺出一個勝利的V字手勢。
氣上心頭,她上膛扣扳!
就在這時候,葉紫菱的手槍被一隻蒼白的纖手緩緩壓了下去。
眾人抬頭一看。
不知什麼時候黑袍女人已經站了起來!兜帽下似乎是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兩眼僵直,直勾勾地看著她們。
謝姳無意地瞟上一眼,突然間心跳加速,渾身一顫,喉嚨有些乾澀,硬生生地打了個激靈。
葉紫菱更是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眼神變得十分驚恐,一個勁地往後退!直到這時候,她才回想起這個女人的可怕。
至於叮叮則瞬間癱坐在地上。全身顫抖,牙齒「咯咯」直響。
過了許久,她才漸漸鎮定下來。
畢竟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真槍指著。」娛樂秀」「差,差點就沒命,我靠,」她抹了把汗。
謝姳見狀馬上跑向叮叮身旁,和大家一齊攙扶起她來。
「放心!大小姐!我是不會讓你出事的!」
「謝,謝謝你。小姳,」叮叮笑了笑,「唉?你這把,比小雪跟小環的都要帥很多嘛!什麼來的?」
「唉?!」
謝姳怎麼也沒想到叮叮會這麼快就恢復狀態,還拿她的手槍來開玩笑。
其他小女孩,看到謝姳這把泛著銀光的手槍都彷彿打上一針興奮劑,她們一下子都來了精神。一個個跳了起來,伸手朝謝姳搶去!
黑袍女人則緩緩坐回椅子上。
她的嘴角,微微翹起,形成一種弧度,彷彿在笑。
「小,小叮叮!」
小雪驚慌過後,興奮地叫道,乳燕投懷一般朝叮叮投去。
「啊?!」
叮叮猝不及防,小雪已經撲到她懷裡來了,現在的她怎麼可能接得住帶著這麼大衝力的小雪呢?
「呯!」的一聲。
沒有意外,叮叮抱著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了!
好痛!她瞬間瞪大雙眼!
叮叮還沒來得及叫一聲痛,小雪的粉拳就砸了下來,一邊狠狠地用拳頭砸她的胸口,一邊大哭道,「你剛才怎麼就和師姐槓上了呀!知不知道有多危險啊!你這個胸大沒腦的傢伙,那是真槍來的!知道剛才我多擔心你不!怎麼可以這麼亂來嘛!」
好痛!
小雪的拳頭砸得很大力,可是叮叮又怎麼能叫痛呢?
是誰讓大家擔驚受怕了?
其實就是她!
叮叮心裡一陣愧疚,說了要保護好她們,到頭來卻還要她們為自己擔心。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忍住劇痛任由小雪撒嬌了。
大姐頭不是這麼容易當的,唉!
「小叮叮!」
幾聲驚叫同時響起,大家瞬間從謝姳的手槍上回過神來。
叮叮一剎那想死的心都有了。
目光所及,所有的小女孩都衝了過來。一個個向已經倒在地上的她撲去,幾雙粉拳朝她砸去,都一個勁兒在責怪。
她兩眼一閉,不敢再看這壯烈的場面。
「你個混蛋!你知道那是槍來的不!啊?」
「還說保護我們呢,你看你嚇得!」
「好好的,跟人家吵什麼嘛。」
「大小姐,以後不要這樣了。」
「對啊,知道我們多擔心你不!」
幾個小女孩全都哭了起來,哭聲震天。一邊粉拳霍霍,拳風掌影如狂風暴雨般的朝叮叮襲去,將她完全籠罩!
叮叮這殘破的身子一下子挨了十幾記粉拳,雖然大伙都沒有故意用力,但是也夠她受的了。
她只好咬緊牙關,忍住劇痛而沒有叫出聲來。
眾女孩終於把情緒發洩完了,一個一個都抹乾眼淚。笑了,然後才站起來,卻發現叮叮還躺在地上沒有起來,一副齜牙咧嘴的怪模樣。
「小叮叮,你怎麼還不起來?」林潔好奇了,彎腰把她扶起。
「哎喲!痛死我了!」
當林潔觸摸到叮叮的大腿時,她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
「怎麼了?」大伙都緊張地問道。
「沒,沒事。對,對不起了大家,剛才我只是一時衝動,以後不會的了。」
其實叮叮現在全身都痛,她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揉。
「笨蛋!你們都幹了些什麼呀!小叮叮還帶傷在身的!」李苗摀住嘴巴,猛然醒來。
「啊!!!」
大夥一愕,頓時尖叫連連,又抓住叮叮問東問西。
「這裡疼嗎?」
叮叮搖頭。
「這裡呢?」
叮叮又搖頭。
「小叮叮,你大腿沒事吧?疼不疼?」細心的小雪問道,文靜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樣。
「唉!算了算了,我沒事,」叮叮說道,「扶我過去那邊。」
小雪抹去眼淚,挽著叮叮的手向黑袍女人走去。
此刻,大家的心都再次懸了起來。
叮叮看了一眼椅子上的黑袍女人,朝她點點頭便轉身向著葉紫菱鞠躬,很誠懇地說道,「對不起,紫菱師姐。剛才,是我衝動了。希望您能夠原諒我。」
葉紫菱久久才回過神來,環顧一圈,突覺無比蒼涼。看見叮叮在眼前道歉,卻也沒有說話,只是閉上眼睛扭過頭去。
就在這個時候,黑袍女人幽幽遞出一張紙條來。
叮叮怔住,接過一看。
上面寫著:
「最美好的事情,必然有遺憾。那遺憾將會化作餘音裊裊,長留在心上。所以,成長必須要在悲痛中發芽,堅強也必須要在絕望中萌生。跟我一起,你們便會知道你們想知道的一切。怎麼樣?準備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