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做好準備的急救醫生衝了過來,抱走歐陽皓軒懷中的叮叮,並迅速地替她止血輸血。做好各種必要的包紮,做著可以做到的一切搶救措施,然後快速地把她放上擔架,抬進石塔的醫護室。
他則面無表情地呆立著。
風帶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甚麼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北邊遠處一個紅閃,彷彿把黑雲掀開一塊,露出一大片血紅
他邁開腳步慢慢向那個黑袍女人走去。
風漸漸小了,可是仍然利颼有勁,使人顫抖。一陣這樣的風過去,一切都不知怎好似的,連樹枝都驚疑不定地搖著頭。
沾滿鮮血的匕首「匡當!」一聲掉在地上。
雨點終於開始停了,可黑雲依然鋪勻天地。又一陣風,比之前的更厲害,樹枝橫著飛,泥土往四下裡走,屋簷上的積水變成雨道直往下落。
風、土、雨,混在一處,聯成一片。
就像他的思緒。
橫著豎著都灰茫茫、冷颼颼。一切的東西都裹在裡面,辨不清哪是樹,哪是地,哪是雲;四面八方全亂,全響,全迷糊。
滿天
就如他的心情。
「擦乾你的眼淚,男人。你做得很好。」
他顫抖著身軀,依然怔怔地看著她。
「你早知道的是不是?」
女人沉默片刻,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緊了緊黑色長袍,轉身離開。
救護人員走後,門口處剛反應過來的小女孩們趕來了,圍著歐陽皓軒沒完沒了地問個不停。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撥開女孩們怒吼出來!
但是,她並沒有停下腳步。
「你們到底將人命當成什麼?!你倒是說話啊!」
黑袍女人忽然站住,悠悠轉回頭。
她始終是那副無動於衷的冷漠,根本就不屑回答他的問題。她就那樣冷冷地看著他,看得歐陽皓軒心裡發毛,冷氣四溢,背後涼颼颼的。
恐懼,再度統治了他的精神世界。
上帝yu使人滅亡,必使人先瘋狂。
是的,他現在就快被逼到了瘋狂的臨界點!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先從地上撿回那把匕首衝過去割下她的腦袋!
一直站在旁邊的小女孩們,也被這種僵持氣氛給嚇到。
葉紫菱異常緊張,偷偷掐了掐歐陽皓軒的手臂,小聲說道,「喂喂,我看你還是不要惹怒教官比較好,她氣上心頭時很恐怖的!」
蕭梓和蕭翎同時點點頭,頗為認同這個觀點。
至於謝姳,她望了望黑袍女人再看回歐陽皓軒。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頭。這兩人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勝負這個概念,而是完全扼殺!回想起那晚,「恐怖」這個詞絕對不足以形容這位女人!
直到現在謝姳還難以相信,只是覺得,那晚其實並不是她的本意罷了。
只聽黑袍女人歎了口氣,幽幽回道,「親愛的,待你情緒穩定一點時,Rain小姨自然再會找你。」
說完,頭也不回。
「你……」
緊握拳頭的歐陽皓軒本想就此作罷,然而心中那陣悸動,讓他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聽著她的語氣和小女孩們的勸說,知道自己確實問了不該問的東西,便不由得陷入深深的思索中。一會兒,他慢慢舒展眉頭。這個女人性情古怪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要是惹怒了她可能真連僅有的線索都會斷掉。
想罷他就對各位小女孩都隱瞞起研究所裡的所有詳情,捏造點事故,然後便動身返回。
三日後。
在山頂的石塔醫護室,叮叮已經醒過來了,全身就如同有上萬隻螞蟻在鑽似的。整個身子彷彿全部裂了開來,稍微動一下身子就如同針扎,說不出的疼痛。
看到周圍圍滿了人,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映入眼簾的有謝姳和林潔,也有小雪和安小環,還有李苗、蕭梓和蕭翎等人。每個人臉上都滿是緊張和關心。
「小叮叮,你醒了?」李苗緊握住叮叮一隻手,輕輕地問道,臉上寫滿關切。
謝姳長吁一聲,「大小姐,您總算是醒過來了。」
「太好了,嗯嗯!」安小環拭擦起眼眶上的淚珠。
這天大的好消息,令剛認識不久的蕭梓和蕭翎都非常興奮,異口同聲地激動說道,「公孫家的超新星果然名不虛傳,我們姐妹倆實在是佩服萬分!總而言之,您平安無事那便最好不過了!」
「你們用不著說得這麼嚴重吧,我們大小姐就是一小強!那會這麼容易便當,」林潔拔出嘴裡的棒棒糖,風趣地說道。
「小潔,」小雪輕推林潔,嗔了她一聲,「你怎麼能這麼說話的。」
但是這個笑話卻讓大伙都笑起來,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終於可以放下去了。
看見這麼多人,叮叮才想起來。自己是為了能跟鐵籠外的小女孩多交談幾句,便任憑那些東西撕咬而失血過多休克的。
現在她全身纏滿了繃帶,大腿鑽心的疼痛更是直襲腦海。
突然叮叮感到自已的喉嚨疼得厲害,非常難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忽然一下子反胃,「哇!」的一下就吐了出來。謝姳眼疾手快,連忙端起放在旁邊小盤子接住了,卻發現裡面根本不是痰,而是一口鮮血!看得她心疼死了,可是叮叮居然叩在小盤子上不停嘔吐,一口口竟還都是鮮血!
「醫生,快叫醫生!」李苗急得大叫起來。
安小環即刻往外跑,「我去叫!我去叫!」
其他人見到她這種情況,剛放下的心又再次懸了起來。
小雪擔心地說道,「送進醫護室的時候,不是明明做了全身掃瞄嗎?說只是一點輕微的腦震盪和一些輕微的內傷,就是大腿傷得比較嚴重。沒有傷到臟器,現在怎麼醒來了還滿口滿口地吐著鮮血呀?」
「我,我怎麼知道,」林潔更是六神無主,一口把棒棒糖咬碎,「不是說休克的嗎?」
「喂喂喂,你明白休克是什麼意思嗎?」蕭梓回道。
「姐,」蕭翎被雷到了,「休克是不會吐血的!」
蕭梓一愕,「唉?是嗎?」
「……」謝姳無語。
吐了好一會,叮叮終於不吐了。抬起頭來,就著李苗遞過來的漱口水漱了漱口,覺得感覺好多了,胸悶的感覺去了大半。
「怎麼樣,見好點了沒有?」
「謝,謝謝你,小苗。我沒事,好多了,」叮叮說得有氣無力。
醫生來了再給她做了個檢查,說並無大礙,把瘀血吐出來就好了。再休息個幾天應該就可以痊癒。
「這個小女孩簡直就是奇跡,真懷疑她的身體是不是精鋼做的,就是精鋼做的也沒有這麼耐打吧?」他驚歎地喃喃自語,轉頭對其他小女孩說道,「現在她醒了過來,但是還很虛弱,需要多休息。你們都退出去吧,不要再打擾了。」
等人雖然依依不捨,但是為了叮叮的休息,只好都聽從醫生的話退了出去。
本來李苗和謝姳怎麼也要守在她身邊的,但是看到叮叮微笑點頭的神情,也只好聽話地退了出去。
醫護室一下子清靜了下來。回想那晚的情況,叮叮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神秘男生的保護,在她不斷被襲擊的時候把危機化解掉,她才得以保全性命。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昏迷時,他帶著她含淚殺出重圍,幾乎把所有女屍都砍殺至盡的事情。
閉上眼睛,叮叮依然頭昏腦漲。
晶瑩的淚珠從眼中緩緩地流出,在全身的痛楚中,其實她最疼的還是心。
那些究竟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那個小女孩到底又是誰?
這更是發生了什麼事?
自怨自艾、柔弱無助一直都不是叮叮的風格,所以只沉思了半晌她就從新收拾起心情。
在平復了忐忑的心情之後,叮叮梳理著自己的思路,將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細節都在腦海裡重新演示一遍。其實除了之前的疑惑,更令她好奇和驚訝的,便是那個神秘男生。
先不說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他竟然有能力帶著她突破出來,這已經相當不簡單了。擦了擦眼淚,深呼吸,叮叮只感覺比以前各方面都充沛了許多!
她不由得為自己打起氣來,如此驚心動魄的經歷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遇到的。那是上天給的考驗,這讓她變得無比興奮。
披著柔媚的陽光,讓略帶甜意的風,從身邊掠過。
就像這大自然的氣息,包含著一種最令人感動的柔情。在萬物蕭條寒冬的盡頭,將千姿百態的生命孕育而出。讓它們踏著那最為柔媚的第一縷陽光,相擁而至,把無限的生機帶給人世。
看著窗外,她笑了。
無論如何。
只要能給她再遇到一次那個男生,她一定得好好感謝他!
那個,帶給她第二次生命的人。
外面的陽光很充足,照在身上暖洋洋一片,讓人心情頓時鬆弛不少。樹木都愜意地在曬著太陽,沒有什麼風,空氣溫暖而乾燥,洋溢出花粉的清香。
在醫護室靜養兩天,叮叮就忍不住撐著枴杖走了出來。
成群的鳥兒,震動了翅膀,從地面起飛,傲慢地飛翔。白色的羽翼撲楞扇舞,滑過她的臉狹和臂膀,皮膚上染上細微的劃痕,帶起溫和又遲鈍的痛感。
「唉!大小姐您怎麼就跑出來了呀!」
「噢,原來是小姳,我就是想出來透透氣。裡面悶得慌,你看那鳥兒也不……」
「不,不行!您這還……」
本來謝姳還坦心她的身體,硬要她多休息幾天。
叮叮乾脆把醫生的報告給謝姳看,上面說她的身體除了大腿之外,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
謝姳這才放心地陪她走出醫護室。
「就是說嘛,我已經沒什麼事了。你看你看,要是把天上的鳥兒困在籠裡,它會開心麼?」
謝姳默不作聲,只是一路攙扶著叮叮散步。
叮叮輕輕打了個哈欠。
這幾天裡醫護室每時每刻都很熱鬧,林潔和安小環幾人都在問她當晚從山洞出去之後的事,不停地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事故。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呢?這又不是去打架。尤其是林潔,變得像個雞婆一樣。還埋怨起李苗來,說怎麼『嚴刑逼供』,她無論如何都不肯洩露半句,只是一直在說遇到山泥傾瀉。
叮叮淡淡一笑,很清楚李苗的用心良苦。其實換著是她,她也懶得去過多解釋。畢竟這種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安全。
不知何時,叮叮感覺到有人站到了她的前面。不由得抬頭一看,卻是謝姳在認認真真望著她。
叮叮側頭開口,「小姳,有什麼事嗎?」
謝姳顯得有些緊張,湊近頭去問道,「大小姐,我想問您點事。」
「問吧,」她的這個神情讓叮叮有些納悶。
謝姳突然問道,「大小姐,您是不是去了那個地方?」
叮叮一懵,壓低聲音反問,「什麼地方?」
「塔下的小平房!」
「你聽誰說的?哦,是不是小苗?哎呀,那晚我確實是滾下山崖的啦,又怎麼可能去了你所說的什麼小平房呢?你可不要聽她胡說。」
「不是,不是聽小苗說的。大小姐,我已經來這裡一個多月了!不用聽誰說,我便已經猜到,」謝姳貼緊叮叮看著她說道,腦袋幾乎靠著叮叮的腦袋。
叮叮更呆了。
確實是這樣!謝姳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也比自己早來,應該早就知道那個地下研究所的事情。但是,叮叮並不想再翻起這事情,把無辜的人牽涉進來。只好繼續笑著裝傻道,「噢!呵呵,對啊!既然小姳你早就來到這裡了。那這裡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你剛才說的小平房應該是個不錯的地方吧。行,有空帶我們去玩一玩!建個秘密基地什麼的也好。」
謝姳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無比委屈。
「大小姐!」
叮叮被她喝住了。
「難,難道我在您心目中就那麼不重要?!」謝姳目光灼灼,輕咬下唇,「難道我就不能為您分擔?!您到底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就不能告訴我?!」
「這……」
「大小姐!我求您了。」
叮叮舒心笑了開來,但仍然矢口否認,「我沒事,放心。就因為你們在我心目中都太重要了,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姐妹甚至親人,所以我決不能讓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其實人一生下來便是膽小慎微,從不會去招惹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東西。然而,這只是我們的膚淺罷了。當我們瞭解到之前從來都沒有瞭解過的事情後,我們便會廓然開朗。也許,一切都只是我們自己在神經兮兮而已。這不是拙劣的借口,小姳。等我再瞭解多一點這裡,自然會跟你解釋清楚。」
謝姳聽了很失望,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追問道,「您真的不是去了那裡嗎?那您大腿上怎麼會有咬痕?這似乎是非一般的野獸咬的!」
「狼!嗯!是狼!我只是碰巧遇上而已,碰巧!」叮叮笑道,「然後就有個男生經過救了我,難道他沒告訴你們嗎?」
「唉……」
謝姳定定地看著她,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失望和失落。眼神黯淡,彷彿對世間的任何事都不感興趣。
「嘿!小叮叮!」
「嘿!小姳~~~!」
這時,庭院遠處都紛紛跑來幾個小女孩。
「喔!是林潔她們,」叮叮朝她們揮了揮手,也跟著大喊起來,「嘿!我沒事咯!」
可沒說完便被人扯回身子了。
謝姳再次緊張地說道,「大小姐,那裡是禁地!新教官都不許我們接近的。您真不是去了那裡才好。裡面會有什麼,我也不知道。要是您再出點什麼意外,您叫我,您叫我!您叫我該怎麼辦!!」
見她幾乎要憋出眼淚,叮叮搖搖頭,長長地歎息一聲。慢慢將謝姳摟在懷裡,將這個落寞的身影緊緊摟住。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嗯,我也不會讓您有事的!永遠不會!我的生命就是為了守護您而生。」
每一種生命都有自己特定的形態,而每一種特定的形態,都包含著特定的生命信息。
無論是高大的,還是弱小的,都要經歷著有生也有死的歷程,也都有稚氣和成熟的時節。
無論是引人注目的,還是平淡無奇的,都要沿著那特定的時令軌跡,在自己特定的生存空間裡,完成一段生命的壯舉。
也無論是否有名有分,無論是生在富饒的家園,還是長在貧瘠的沙土。
萬物,都會用自己獨特的方式,用盡全部的熱情,譜出一曲生命的頌歌。
當然。
包括,她們……
林潔,「我靠,你們在幹嘛。」Σ(ゲ°⑸°)ゲ
叮叮,「唉?!」Σ(°△°|||)
謝姳,「唉?!」(─.─||)
「小叮叮!」大夥一躍而上,「我們也要抱抱!」(??′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