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夜,沙沙的雨,彷彿是一曲輕鬆活潑的樂曲。綿綿地、不緊不慢地落到地上,在水坑中濺起一個個像糖球大小的圓圓的水珠。
空中,銀灰色黏濕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網住了整個世界。天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裡纏滿著蛛絲網的屋頂。
靜,周圍靜得很。
聽著外面,雨霏動了動眼珠,已經醒來了。秋天的雨,非比一般,淅淅瀝瀝的雨聲,此時正將她疲憊的心情,呈於平淡。只感到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都變得輕柔柔的,使連連的忙碌稍稍地沾染了一些溫淳。
下雨了嗎?看來是的。
動了下身子,全身卻像散了架子一樣,突然酸痛不已。
算了,還是先躺一會吧,太累了。
可沒躺多久,黑暗中的她便慢慢感到一種很奇怪、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覺。
那種感覺……好像有點錯愕、有點驚駭、有點好奇、有點畏懼、有點虔敬,而且還是不尋常的……
雖然還是很累,可這種感覺又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彎彎的睫毛微微顫動,腮暈潮紅的雨霏揉起眼眸,慢慢地得睜開眼睛。
「你醒啦,」耳邊傳來那把充滿磁性的聲音。
「嗯,嗯嗯。這裡是……」
周圍都是古典的裝飾,古典的傢俱,飄溢著古典的韻味。咋一看,還真跟自己的老家大屋有幾分相似。除此之外她還看見床邊坐著一個人,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歐陽智宸。
映著柔和的燈光她看到他沒有焦距的眼神,依舊一臉溫柔的微笑,滿足的表情。
那張俊顏沒有戾氣,沒有雜質,純純粹粹的,就是笑意。
「怎,怎麼這樣看著我……」
她看呆了,沒有意識到,歐陽智宸的俊顏愈來愈近。他直挺挺的鼻尖就像火星撞地球一樣地撞了下去。
雨霏張開嘴巴,尖叫還來不及成形,她額頭就已經被輕輕地印上一吻了。
「放心,這裡很安全。你先好好休息。」
歐陽智宸翻翻被子,重新幫雨霏整理了一下床鋪,再蓋好。從來沒有幫別人這麼做過,這也是第一次,生怕做不好被取笑,他還尷尬地笑了笑。
雨霏瞪大眼睛,臉頰忽地一陣緋紅,不禁又惘然地呆住了。
「啊~~~!」腳上的麻痺感,猛地讓她反應過來,「我,我的腿……」
「腿怎麼了?」他猛然探下身子,緊張起來。
「沒,沒有。好像是有點麻,麻,」彷彿有千萬隻螞蟻在雨霏的雙腿上爬行一樣,讓她苦不堪言。
「嗯嗯,可能是你睡久了,身體血液循環不過來。來,我扶起你坐一下。」
「嗯,」雨霏伸出雙手,他便輕輕地把她攙扶了起來。可能真的是睡太久了,只感覺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她只好揉著額頭問道,「睡太久?我睡了多久了?怎麼我頭還是這麼痛的。」
「你睡了兩天了,」他邊幫她按摩雙腿,邊幫她整理衣領。
「哦,兩天啊,」雨霏沉默片刻,猛地瞪大眼睛,「什麼!兩天?!我睡了兩天?」
「是的,」歐陽智宸仍然一臉微笑,溫柔地說著。跪在地上,拉近兩人的距離,「放心,這些天我去請來了好幾個著名醫生來看過你。他們都說你只是疲勞過度,體力透支而已,休息一陣子就好了。對不起啊,讓你受苦了。」
他摸摸雨霏的腦袋,輕拂著她的秀髮,依然感到內疚。真感覺不該把她捲進這次的風波裡,要是她真的出了點什麼意外那該怎麼辦。
如情侶般的親暱,猛地讓雨霏無所適從。眼兒眨了眨,才發現自己光著腳丫踩在他的大腿上。頓時不雅地抽起雙腿,嬌軀一扭,就往旁邊爬開。
她想要用枕頭把自己悶死!
「唉?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我想睡覺,」她翻身掀起被單,鑽進去。然後把臉埋進枕頭,再用被單多扣一層。
歐陽智宸輕輕愕上一個,心裡又是那種莫名的歡樂感。只好哭笑不得地輕掀被單一角,搔著她那雙性感的小腳丫,「好了好了,別懶床了。起來走一走讓血液循環一下吧,要不你這雙豬蹄就又要發麻了。」
雨霏一聽全身僵住!
瞬間再把被單翻開,握著小粉拳怒道,「什麼?!你說誰豬蹄了!」
「呵呵,現在變得這麼精神了呀。」
「哼!要你說!」
她賭氣地翻身下床,便撩開臥室的吊簾就走出了大廳。可剛走出來,窗外一片吵雜馬上就將她的注意力給轉移了過去!打開門時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窗外和門外竟有好幾十雙直勾勾的眼眸齊聚在她的身上。
原來剛才睡覺的時候那種怪怪的感覺,就是這些人散發出來的?
只見當中的大男人,個個身材都像一截樹幹那麼高壯。有的蓄大鬍子;有的眼睛比銅鈐還大;有的看起來粗勇有力,額頭紮著毛巾,一條胳臂就有她的蠻腰那麼粗了。
這些男人站在她……他們面前,圍成扇子狀,炯炯地凝注他們。
雨霏尷尬地動一動雙腿。一直以來,她就不曾光著腳丫,穿著睡裙這樣被人看到過。不禁後退一步,恰好撞上了從臥室出來的歐陽智宸。抬起頭剛想詢問他什麼情況時,卻突然發現他臉頰繃得緊緊的,嚴肅的神色裡不再帶著剛才的那份溫柔。
她的心又是一咯登。
「這些人是……」
「是我的手足,」他的聲音變得很冷。
雨霏一怔,然後歎了口氣。所有不會發生過的事,在遇到歐陽智宸之後,總會無意間地發生。其實自己早該習慣了才對。
唉!等等!現在不是歎氣的時候……這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還,還有,這裡是那裡?這就是她在樹叢那邊,往上仰望的山間嗎?雨霏依稀記得前面的記憶片段,便揉著太陽穴努力地回想著。
再看看窗外的房屋,看來真的是了。說得也是!這任誰用看的也不會想到,那裡面居然藏了這麼一個不大也不小的村落!
「少爺,小姐醒了?」
「嗯,」她身後的男人沉聲應著。
雨霏皺了下眉頭,真不習慣這種場面。雖然知道他是少爺什麼的,但你們這些人也不用這麼必恭必敬地對待他吧。
還有,除了男人之外那些女人們,不管老的少的,都以欣慰熱烈的眼神凝視著她。好像這位少爺去了打獵,獵到一頭很好吃的山豬回來一樣!
事實上,她就是被獵回來的……
女人們左盯右看的樣子,喜孜孜的。像是在考慮要從那個部位下刀,肉烹煮起來才比較美味。而男人們可就沒有半點笑意了!他們炯炯有神的眼神變得凌厲,打量著她。那種眼神就像是X光,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全部掃瞄一遍。彷彿他們是某種安全測試器,如果她有任何一絲壞的主意,都要拔出來踩扁剁碎。
這下子,雨霏就真認為自己被傳說中的黑社會給包圍住了。在家鄉的暗巷區看到的也差不多了,不由得緊緊扯住歐陽智宸的衣角,慢慢藏到了他的身後。
「這位是!」男人們先開口,謹慎而小心。
「當然就是……」女人們也搶著開口,熱切而激動。
兩派人馬氣氛完全不同,每個男人都瞪住某個女人。每個女人也都瞪住某個男人,眼神角力成一團。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而且還充滿了火藥味。
怎,怎麼樣?怎麼樣?不會吧,現在是要打架了嗎?外,外面還下著雨呢。
躲在歐陽智宸背後的雨霏暗自禱告。天啊,拜託了,不要再讓她遇到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哇!心血少,真的受不了了呀!
然而,更驚喜的來了。人群中忽地擠上兩個讓雨霏呆住好幾秒的人來。
「喏喏,讓一下嘛,謝謝。」
「麻煩讓一下,謝謝。」
「聽說智宸那傢伙帶了個妹子回來呢,難道想拿她當壓寨夫人?呵呵,讓老子看一下……嘛……」此時,第一個人呆住了。
「你少說兩句!真是的!腦子就會想這些東西。說好了我們這是來問候人……家……」接著,另外一個也呆住了。
他們一開始是邊說邊笑,但是想也想不到自己來到門口時,卻會是這種反應。
幾秒後……
「是你?!」他們驚叫出來!
「是,是你們?!」雨霏也狠狠地揉起眼睛,嘗試確定她沒有看錯,「怎,怎麼文立跟啊城你,你們會在這的?」
「呵呵,」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林文立,他苦笑著用肘子推起旁邊還張大嘴巴的張仕城,「這個……這個嘛,這個很難解釋。啊,對了!為什麼雨霏同學,你會在這的?」
「這個……這個嘛,」雨霏抬頭看向歐陽智宸,臉上一紅也苦笑著,「這,這個也很難解釋。」
「呵,呵呵。是,是嗎?」
「呵,呵呵。是,是的。」
「怎麼會在這?」張仕城向前一步,剛想說什麼就又被林文立拉了下去,「喂,我……」
「你少說兩句!」
然後,林文立看向歐陽智宸笑了笑,點點頭以示抱歉。
「咳,咳咳!」這個反應在歐陽智宸的心中似乎也是早有預料,當兩人還在爭執時他便乾咳一聲淡淡開口,「前兩天都沒跟你們介紹。看來知道她醒了,大家都是來看望她的吧。外面還下著細雨,大家先進屋裡再說吧。」
真不愧是當家少爺呀,一句話就平息了一場即將爆發的「戰爭」。但是一轉眼她就覺得自己似乎誇得他太早了……
只見雨霏坐在一張古色古香的紅木椅上,垂著雙眸不敢亂動。氣氛一樣怪裡怪氣,好像歐陽智宸沒說話,大夥兒就鐵了心咬著舌頭,半句話也不吭。
別說之前早認識的林文立跟張仕城。這連其他的男人和女人都依然互瞪著,各自用或驚喜、或戒慎的眼神,不時審視著她。
讓她心裡一陣陣發毛……
發,發生什麼事情了?什麼情況這是……這,這到底還要安靜到什麼時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