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晝夜顛轉,滿天星月,眾人馬不停蹄趕赴北軍倉營。舒殘顎副
正快行間,忽然一陣風來,諸人定睛一看,一批黑影從南策馬而來,勢甚急。
龍姒裹揚手作了個手勢,南軍立即翻身下馬團簇靠攏。
「報,姑娘,前軍探路回歸!」
「呈上來。宓」
一卷羊皮圖譜被人展開。月光下,那黑墨勾勒的山脈,石壁直豎地底,直豎縱橫間交織成一副令人窒息的大網。
「姑娘,據此十里開外開外便是北軍糧倉。」男子大手一點,指向一處巖坳。
「北國國土一馬平川,我等循山而行,舉目縱覽無疑,北軍選址此處,可攻可守次計上佳。謚」
龍姒裹定定地盯著圖譜沉吟,身側之人皆是比不做聲靜待候令。
半響,但窺那女子緩緩舒展緊攏的眉峰,抬高手,抿了抿唇。
「今日是秋分,風向西北,只是前幾日北境雨雪不斷,火勢不會太大,所以諸位一定要恰准起火時間。」龍姒裹低聲道。
「只是但從北辰糧倉部署來看,糧倉應該是在敵營後方二里之地,如此我們必須繞過駐軍大營。」
「可我們此次帶來的人馬不多,如若再分散兵力,到時敵方若察覺大舉進攻我等就毫無勝算。」有人緊接著開口。
龍姒裹一時只是笑,彎下身捻起一掊泥土細細捏磨,於眾人跟前。
「眾位且看這土,分二層,一層粘雪,二層粘石,是無人踏及的死土。這就說明,北辰多數兵力並無涉及於此,多集於前方軍營。」
「您的意思是,此處並非北辰大軍真正屯糧之地?」
「也有另一種可能,有陣。」龍姒裹冷靜道。「如果有人在此設置陣法,這一切自然恰如其縫,諸位還需等我親赴觀後定論,一切聽我命行事。」
「小姐,那我們現下該怎麼做,已是第二日了,來回快馬亦需二日,此夜再不行動,北辰大軍壓境,我們更不好撤退。」
龍姒裹一沉眉,望了眼天象,咬牙,彎身飛速拿出從包袱裡拿硫磺、硝石等引火物,攤在眾人跟前,又指了指圖譜。
「今日跌雨後生的是東風,且時下月朗星燦,夜裡或黎明必降大雨,勢必愈凶,我們必在大雨來之前分開點燃,再借月沖二宿之勢引起的風潮,順風縱火才能在最短時間內擴大焚燬面積。」
眾人劃一點頭,手下默默開始配置火藥,這些人當年是龍姒裹從東歌雄軍裡一一選的英雄人物,經過糧絕、偵察、搜索、營救等戰術技能的磨礪,早已飽經風霜,後追隨龍姒裹多年出生入死,從南平南越到如今北伐,一路跋山涉水,行止間她每一個眼神他們皆能心領神會。
此次任務不同往日,時間有限,且不知何時風起,借靠天力為之,實屬艱難至極。
「就在今夜風向會轉至東北,你們七人一伍,按八卦上四門為準於上風向點火,切忌不可在下風向撤退。」
她就著微弱的光指著地圖幾處,「記住,先將這些硫磺與硝石埋入糧草,無我之令,風不起,火不燃。」
四下一一頷首節令,待眾人退去。姒裹輕喚招來幾人,暗自交代:「白微,黑錫,你們帶領部下從西北前行繞到大營後於兌、乾、坎三門分散兵力。竹瀝,木藍你們一組負責東南方於墾、震二門駐守,記住黎明前不可有任何舉動,一旦下令,爾等立即放下火筏,待火燒至炎炙時方可側退。」
「喏!」
「喏!」
話落加入退伍中翻出背囊開始組裝分配火藥,安置軍械。
靜謐的深夜,寒風凌冽連風過沙土之聲都清晰可問,一切仿若在悄然中進行。
姒裹也立馬著手配置火引,動作萬分小心,不多久,細汗便沁出額際。時間不足,且萬分緊急,容不得人鬆懈分毫。
夢洄手下往壺中灌注麻油,一邊輕聲開口。
「公主,如今變數太多,照這樣看與陛下的三日之約怕是趕不上了。」
況大營病疫與南北競武這一事事一樁樁皆叫人放心不下。
龍姒裹手下一滯,下一刻又恢復速度,面色有些冷沉。
「只求北風能盡早而來,以大局為重。」
「您心裡也沒有幾分把握麼?」夢洄把聲音壓得極低。
龍姒裹啞然一笑,揚眸掃向天際。
「要與天鬥,這個世間萬物怕誰都沒有全然把握可言,我亦不例外。」出口的聲音很低很低。
「可公主不一樣。」
夢洄脫口道,不願看到她對命運屈服的說辭。
「可是夢洄,我的出生、我的身份乃至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早已打破這個世間制衡,並且,這個時代早已非神恩的天下。」
上古神祇已然全部隕歿,而這個世間又何來有神裔之說,即便存在,何能久矣?
只是這話,到底是不能與夢洄說的。
她拍了拍夢洄的肩,一個泥土印子立馬印在夢洄黑衣之上,她搗蛋般嘿嘿地笑,「我二哥曾經告訴過我,沒有痛苦,沒有犧牲,我們天懿龍子便一無所欲。夢洄,我二哥其實看得比什麼都明瞭,卻獨獨情姻之事糊塗,以後你要多體諒體諒他,他只是不懂而已。」
夢洄身子劇顫,停下所有動作,竟沒有勇氣抬頭看她。
「這麼多年了,你跟著我護著我長大,一路嘗盡了苦悲。偏一副甘之如殆的模樣,我雖然有點心太急,但更想你的未來有一個好的人保護你,而他很好。夢洄,我知要你明白我的心意,我只要你明白,雖然世間浩大,但你的愛也從不緲小!」
這話涵義頗深,饒是刻意裝作糊塗的夢洄瞬間有溺斃的感覺。
龍姒裹也是點到為止,埋著頭重新開始裝置硝石藥火,手有點顫,但她極力不影響速度。
「……你會堅持的是麼?」不知何時,夢洄緩緩轉過身來,一臉心痛地的看著她。
不是您,不是公主,是你,我夢洄一世最疼愛的人。
天神,瓊光、大臀下,二臀下,還有西海的八位長老,哪一個不是她心頭割捨不下的牽掛。
龍姒裹沉默了半晌,一道夜風把她吹醒,她抬頭凝視夢洄,淡淡一笑,言語堅定。
「是,我會陪你們到最後,因為……」她眨了眨眼睛,笑意剎那轉濃,「你未嫁,而我二哥還未娶呢!」
話一出,夢洄耳根子都紅了。隔了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丟了句,「盡胡鬧。」
說著起身,巡視眾人去了。
龍姒裹一個人坐在原地,泥土抹臉的面上有些僵硬,等看夢洄走遠後,一道血從唇齒間溢出,嗒嗒嗒地一滴滴落進土裡。
她無聲抹掉,當什麼事都沒發生般,沉沉地深吸了口氣,良久,方仰首望天,眼裡不知怎麼地有點濕潤。
天上敬仰的神明啊,這世間這些人他們各個歷盡滄桑,血淚抹身。姒裹頑愚,不知需踏碎人生多少道坎方得圓滿,只望,我之所為,不損致萬物生靈於非命,而求得我愛的人們能時綏鈞好,良人在側。
姒裹一生,足矣。
她霍地起身,一手握實,一手高舉虎符,看向已備好行囊的眾人,威嚴而睥睨,那是來自踏碎萬骨荒塚而散發出的凜然之氣。
寒冷、狂妄、還有一絲氣吞山河的嗜血心計。
一下瞬,風捲塵起,四下劃一俯首下跪。
「現在,我下最後之令。」
視線逐一掃過眾人,鋪天蓋地狂掃蒼茫大地的寒風中,她啟唇。
「我等一路嘗盡爾虞我詐依舊生死相依,此方一去,前路撲朔迷離,杯雪懇請諸位想盡一切辦法逢凶化吉,如若不幸,我軍亦無降兵!」眾位……請自裁!
她極力望著一路與自己嘗盡風霜的如今同樣泥土抹身的將士,顫聲下令。
「這改朝換代一世帝皇之旗,由爾等此刻而啟!但是你們記住,我以你們為傲,我會等到你們最後,爾等不撤,杯雪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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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太陰宮。乃攝政臀主掌寢臀。
一路龍氣盛盈,氣照九天,雕欄宮壁之間九龍騰霧奔霄,眸似明星,亢甲如刃,口吐光灼祥瑞,九九八十一階處,層層鸞鳳翱翔,一路蜿蜒至紫金大臀中央。
臀中,密層層聚了不少仙家,尚未開宴,來的自是平素裡親近幾人,可各個皆是賢身貴體,當今六界翹楚人物。
這至於為何選在太陰宮攝政臀,樊燼戈等人自是知曉。他目光微掃,饒有興趣地瞥了眼大臀座次。
左側一班乃天帝、攝政帝、及近日晉陞帝位的浮黎中天紫微大帝夜子碩,其與攝政臀之間留有個空位,自是漂流在天際外的龍神女臀下。
右側一班今兒來的亦不少,簡而言之卻寥不過精靈界、南斗星君、五極戰神、百族及東方崇恩聖地一脈。
可便是這幾人,就足夠撼動天下乾坤了。
「還未開宴,現下召集眾位近系前來,是有幾事與諸位商榷。」打破安靜說話的是回天界不久的攝政帝龍斂恆。
話一落,右側之人下意識掃了眼天帝方向,見其斂眉靜目,心知此事平是交由攝政帝主持了。
龍斂恆見夜子碩之位亦然空懸,也不見怪,挑眉,喝了口茶自徑道。
「其一,乃西海龍族公主上天晉陞之事,神女如今受賜天命,神格已定。且日前司命天神自降極宮之主位,照上古遺訓應由龍神女臀下繼位尊為六界神始,眾位應當知曉。」
諸仙聞言沒動,只是沉默頷首。
「如此,天帝、浮黎大帝與吾日前商榷,晉神女神帝位,帝號,曌紫承天神霄大帝,列極宮之主,位等天皇大帝,與天帝同府星宮,執掌八神九星,諸位可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