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回君且隨意,我自傾杯(七)
——再見到你,我一定讓自己,讓自己堅定.
再見到你,我一定讓自己,假裝很堅定。
水閣青紗琬動,吹皺了一池湖水,波光蕩漾,雲霧遊蕩於足間,隨波而起,騰氣裊裊雲煙,已然叫人分不清天上人間。
雲輕花落,林空人靜。時間彷彿停止在這一刻。
姒裹站在樓閣幾丈開外,卻遲遲不見入內。輕風撲面,水袖飛揚,帶起了一頭紫絲輕舞。
朦朧間,如雪如霜,如夢如幻。
「公主,怎麼不進去了?」夢洄遲疑,公主不是很掛記天神的麼,怎麼眼看就在門口,卻徘徊不定了。
姒裹袍下交握的雙手緊了緊,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她很擔心他,也很想他。只是不知為何,偏偏只要一推門就能見到他,自己的雙腳彷彿像被施了法一般有千斤重。
到底是誰將煙焚散,散了誰的牽絆。
夢洄見她垂眸,只是不語,良久,才輕聲道,「夢洄,我想我真的是瘋了……」
龍姒裹,你的心,到底被什麼蠱惑?
他是你的師傅,是『素素』用一切換來的人,他甚至,是瓊光姐姐的未來夫婿。
她氣惱,摞起小拳頭錘了錘自己的腦袋,甩了甩頭,舉步入內。
夢洄小心守在門邊,她知道不跟隨對他們都好。公主這是近情情卻啊……
姒裹一路緩行,較之水閣之景不同的是,師傅的寢臀更似民間湘水人家,青石為路,柳色舒展,榆槐成蔭,濃濃翠翠已是一片秀潤,飛花輕舞,落玉湖,飄香榭,輕蔭曼影,青翠欲滴。
不富麗堂皇卻茵茵碧綠,無華貴雕樑卻波光瀲灩。
漫步其中,勾起人心底深藏的淨逸,姒裹方才有些焦躁的心也微微寧靜了下來。
行至廊盡,前方樓閣初顯,那粼粼波光如灑了碎金,反射出一片耀目的明亮,將紗窗照得流光瀲灩。
進些,還依稀可見一修長身影對窗而坐,執筆寫書,一身水色長衫如碧空淡雲,玉冠束髮,疏朗峻遠,飄逸清華。
美得像一幅潑墨畫中的仙。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走到他的面前的,他專心寫書,陽光透過窗沿灑了他一身光華及那張清瘦完美的臉。
她望了眼墨硯,見水跡微干,挽袖執子磨墨。
夜子碩察覺週身有異,忽有一抹熟悉之氣入鼻。恍然抬首——
見姒裹淺笑嫣然,挽袖研磨。
煙眉秋目,凝脂猩唇,呈皓腕於輕紗,眉間是他記憶中那抹刻骨的硃砂,風吹簾起,半夢半幻。
美得如此無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
「阿裹……」他忍不住輕喚。
飄逸俊雅的姿態,低淺正濃的話語,輕風撲面,帶來他身上一股微苦的藥香夾雜著清冽的茗意。
亂了分寸的心動。
她回以淺笑,默默不語。
他也笑開,唇角那抹笑全然不是平素的高貴與疏離,他笑得這般真實溫暖,一縷刻骨的柔情在那笑中緩緩流淌,輕輕蔓延。
窗外樓閣綠蔭間,瓊光捧著一蠱湯瓷欲拾階而下,卻被眼前之景逼得硬生生止住腳步。
沉默了許久,勾起唇,方才轉身而去。
徒留一縷冷香遠,影重深,笑意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