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陰雲密佈,一早就下起了濛濛細雨。
嗖!
一輛灰色的浮影停在了小宅門外,上面下來兩人。一個是面容普通、神色冷峻的青衣男子,另外個是個壯碩的中年漢子,背著一個用黑布裹著、約六尺長的木匣。
兩人冒著雨,在門欄外搖了搖門鈴。
叮鈴鈴的清脆鈴聲響起沒多久,裡面小樓下的正門打了開來,穿著淺藍色素裙,情緒略顯低落的藍馨探出半邊身子,望了望。
……
天獸森林與領域圈接壤的一座邊鎮裡,因為天氣的原因,顯得有點冷清。
叭叺!
超過十碼長的大型浮影停在鎮子裡,放下幾個人,又風馳電閃地掠入雨幕裡,轉眼就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你們人族的東西真有趣。」
四個人,兩個穿著少女獨有的清新雨衣,其中一個仰起小臉,餘興未盡地揮揮手,咯咯地道:「那麼大一個鐵疙瘩,嘩一下飛快飛快的。」
「躲好點!」
雨滴落在身上,另外兩人沒有任何防雨工具,眨眼就被淋濕了。不過他們也沒在意,其中年級稍長、隨意地紮著黑色長髮的青年抬起下巴,稍微觀察了一下四周,伸手壓了壓興奮的小丫頭的兜帽。
年輕較小的紫發少年張開兩手遮在頭頂,有點鬱悶地問:「要走嗎?」
「這雨應該下不久。」青年揚起頭,看了看天色,有經驗地道:「反正急不來,等等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晚上再進去,行動也方便點。」
除了剛才說話的小女孩,其餘兩人表示沒意見,於是前者就被忽略了。
隨後,四人就進了鎮,開始物色落腳點。
說是邊鎮,由於與天獸森林比鄰,位置其實頗為特殊。一方面,因為是邊境線,這裡駐紮著整整一個軍團的戰力,表面看來秩序井然;可另一方面,天獸森林是物產豐盛的寶地,不少冒險者、傭兵都會進入其中尋財,靠近森林的安全區無疑是他們首選的中轉站,以至於經過長期發展,這裡也是龍蛇混雜,各勢力割據交錯,暗裡爭亂從未間斷。
四人特意找了一家靠近鎮口的小酒館,在屋簷左邊盡頭的一個偏靜位置落座。
應該是領隊的青年坐在護欄下的長椅上,唯一沒有說過話的女孩脫掉了雨衣,靜靜地坐在他旁邊。那個少年則是朝外坐在護欄上,看著下雨發呆。而一路都好奇地東張西望的小女孩則是兩手掛著欄木,望著雨裡來往的稀疏人流,偶爾會發出『咿呀呦』的驚奇歎息,不知疲倦一樣。
「客人,你們要的東西!」沒多久,一個肥胖的女人就和氣地笑著端著東西過來了。
放下一個小火盆,一壺茶水,四個杯子,還有一小碟還冒著白氣的獸肉。女人熟練地把茶壺端上火盆,一面煮著茶,一面看了青年身邊的女孩幾眼,若無其事地笑著,自言自語一般道:「孩子,把臉遮一遮,會比較安全的。」
那邊看什麼都覺得新鮮的女孩轉過身,睜著大眼睛看女人擺弄桌子上的東西,聽到她忽然的提醒,好奇地抬起了臉,嘟嘴疑惑問:「為什麼?」
「因為……」女人無奈地笑了笑,下意識地瞟了小丫頭一眼。
映入她眼裡的,是一張與人類截然有異卻精緻的讓人窒息的小臉蛋。她手不由一抖,險些將手裡的茶水傾瀉了出來,臉上的笑意也凝固了。
「謝謝!」
青年本來是要一巴掌把女孩拍趴下的,不過已經是遲了,只好忍住揍人的衝動,接過女人手裡的茶壺,道了一聲謝。
「不……不用!」
女人強笑一下,幾乎是用逃的速度飛快離開了。
瞪了小女孩一眼,把她唬得縮起了脖子,青年這才著手煮茶,手法流暢,意外的熟練,可以看出以前也是有學過的。
其實四人也沒有餓意,不過清靜下來喝點熱茶驅走濕冷,倒也愜意。
可惜,平靜也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打破了。
啪嗒、啪嗒
隨著一陣雜亂的馬蹄聲,五、六匹彪壯的戰馬踏著泥濘的爛路從鎮外衝了進來,領先的一匹赤馬微一停就調轉方向,逕直朝著四人所在的小酒館奔來。
酒館裡面聽到響動,跑出來一個矮瘦的小個子,一開始看到奔騰過來的馬群,先是嚇了一大跳,不過等看清馬上的人,立即又眉開眼笑了,還慇勤地冒雨迎上去。
赤馬在距離酒館大門僅有五、六碼的時候才猛地揚起前蹄,率領馬隊生生停下來,泥水飛濺,潑了那個小個子一身。
砰砰,馬上下來了六個人,全都是一副武裝的彪漢,看標誌應該是同屬一個傭兵團的。
帶頭的是個高瘦的男子,脫掉鋼盔後,露出赤棕蓬亂的頭髮,滿臉鬍渣,粗獷中帶點yīn桀。他下馬後甩手就把韁繩扔給小個子,順手還拋出一個銀白色的晶幣,目不斜視地道:「最好的食料!」
「是是,交給我,劍爺,你裡面請,快請!」驚魂未定的小個子眼前頓時冒出銀光,一把抓住銀晶,又是點頭又是哈腰。
咚、咚、咚地,幾個大漢本來就夠份量,再加上沉重的裝甲,當他們踏上台階時,整座酒館都似乎隨著他們的步調震動起來。
「哎呦,這不是劍團長!」剛才招呼青年四人的女人笑容可掬地走出來,滿臉歉意地說:「您看……裡面也擠了些,不如在外面將就將就?」
這些傭兵剛從外面回來,身上沾滿了污泥髒水,也怪不得她會為難。
「矮肥婆,你什麼意思,嫌我們髒呀!」劍團長赤髮男子身後,有個身高超過了七尺的巨漢,瞪大了眼,不高興地吼聲道:「收晶幣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說髒!」
「這……」
當面被人罵矮又肥,女人不僅不生氣,還連忙賠笑,道:「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劍團長,你看我們剛剛才清理好……」
「行了,就在這邊吧!」赤髮男子看來有點氣度,揮揮手打斷了女人,自己先朝著右走廊走去,落座的時候看到手下不忿的樣子,開口就罵道:「現在什麼時候?還不滾過來!」
幾個人這才悻悻地作罷,全部過了去。
「來點酒肉,快。」
「多謝劍團長諒解,這就去,這就去!」女人也識趣,立刻就回裡面去,吆喝著準備什麼好酒好肉的,讓幾個餘怒未消的傭兵面色好看了一些。
「奶奶的,這鬼天氣,真要命……」
作為傭兵,大多都性子粗豪,這些人也不例外,一停下來就打開了話匣子,聊些任務裡外的事情,天花亂墜的胡吹一通。
噓!
忽然,坐在靠外的一個年輕大約三十出頭的圓臉青年吹了兩下口哨,引起同伴的注意後,朝著走廊的另一端抬抬下巴。
幾人這才留意到坐在那邊的四個年輕男女。
主要是那個冷清地依著黑髮青年的少女,那火紅秀髮襯托下的靜麗俏容,讓這些見慣了濃妝艷抹的賣笑女的大老粗們一個個呼吸一窒,望得癡呆張嘴,口水流出來了都渾然不知。
赤髮男人雖然也多看了少女兩眼,但手下那種讓人難堪的表現著實讓他看不下去,怦地用力一錘桌面,冷冷地哼道:「別丟老子的臉!」
「多好的娘蹄子……」圓臉的青年擦擦嘴邊的口涎,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女一會,再看少女旁邊的青年時,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就燒了起來,公然罵道:「真他麼浪費,一朵鮮花插在獸糞上!」
那邊,面對不算友好的諷刺,青年倒沒見動氣,少女和那少年也絲毫表示沒有,唯有那個好奇寶寶一樣的小女孩低著頭偷看,滿目光的新奇,似乎沒聽明白。
沒有回應,傭兵們只當對方害怕了,有點沒趣,不過既然團長髮了話,也只能過過嘴癮,再有的也就是繼續過眼癮了,但好歹是收斂了些,沒有那麼醜陋了。
如此算是相安無事,直至那個女人一手端著大盤的獸肉、一手拎著一個大皮袋出來。
「白煮玀豬肉,蛇膽百味酒!」輕駕就熟地將東西全部擺上桌,女人順勢擦了擦桌面,停留了大概三、四個呼吸的時間,然後才托托手掌,笑著招呼到:「劍團長,各位,請慢用!」
等女人進去酒館,桌子邊的各個傭兵卻不知為何表情各異地沒有開動,其中三、四人還眼神古怪地重新望向黑髮青年那行人。不過,他們的視線意外的不再是投向那少女,而是那個趴在桌子上,看著青年煮茶,還披著雨衣看不清模樣的小女孩!
劍姓男人捻起一片肉塊,呲地吸入嘴裡,望著若無所覺的青年一干人,雙眼精光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