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霧像是龍卷一般,繞著光柱往上湧動,如倒捲的銀河,璀璨輝爛。
毒霧峽谷的上空,雲霧迴旋,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光柱沒入其中,白光閃爍下,如有百獸隱於內裡,不時隆隆作響。
唰!
與此同時,化羽池造成的天象也令一些負責監督天羽祭的天羽強者無法坐住了,幾道氣息強橫的人影從四面八方閃現,朝著光柱下面掠去。
而這時的化羽池,又是另一番光景。
隨著星霧的逐漸消散,化羽池內的情景慢慢顯露出來。一個大概有兩丈寬,表面散發著奇異七彩的光球隱隱約約,像顆鳥卵,透出濃郁的旺盛生機。
嗖!
光柱盡數隱入雲中。
頃刻後,雲渦中心徒地又射出一道更為粗大的白光,從上而下,反射回化羽池,並一閃就沒入其中。緊接著,化羽池中的光霧『噗』地綻開,化為一粒粒光點,漸漸消失,籠罩著毒霧峽谷的霧海立即失去了牽引,一蕩下瀰散開去。
從出現至此,化羽池竟然就這麼突兀的消失了!
「怎……」
眼睜睜地目睹化羽池變成一個枯乾的坑口,陽羽最是難以接受,眼睛瞪得像牛眼,竭斯底裡地吼道:「怎麼可能……怎麼……」
哼!
一道冷哼刺入陽羽耳裡,讓他腦袋如遭捶擊,慘哼一聲,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下地。
稍稍清醒,陽羽茫然地抬頭。
下一刻,大長老一閃而過的冷冽目光頓時讓他如墜冰窖!
噗噗~~~一抹高大的黑影從峽谷上方墜下,在距離地面還有十碼高的時候一收勢,生生停下。
藉著微光,可以看到來人是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黑髮短鬚,面容沉冷。他背後的龍翼異常龐大,展開足有四、五丈之巨,來歷不言而喻。
「來了。」
大長老收回眼光,淡聲打了個招呼。
「嗯!」
區別於苦婆婆對大長老的恭謹,中年人的姿態明顯不一樣,只是微微頷首,生硬地從鼻孔裡噴出一個音符來回應。
接著,中年視線一掃地面上的龍箬,當目光移到雷伏身上時,眉頭皺了起來。環視四周結束,他略顯奇怪地問道:「裡面的孩子是誰?」
「真羽。」
這次答他的是苦婆婆,不過也僅是簡短兩字。
「喔?」
中年愣了一下,隨後一掃出現後的冷漠,抱起雙手,若有所思地看著光卵的變化。
辟!
光卵表面聳動了一下,接著在矚目中,展了開來。
現身在眾人面前的真羽站了起來,踏著虛空,神情微微有些恍然。
先瞳搭住紫水的肩膀,站了起來。遠遠看過去,真羽好像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依然是之前的裝束,依然是之前的樣子,別說翅膀羽翼,連一根毛都沒有多出來。
全神貫注的水竹差點虛脫,臉上的期盼化為了濃濃的失望與苦澀。
「我就知道……我……」喃喃自語一陣,陽羽怒從心起,一時忘記了疼痛,竭力瘋叫:「我就知道!」
「回去吧……」
心裡頭五味雜陳,水竹在轉身的一剎被熒熒拉住,然後她一頓,突然反應了過來,與全場一起出現了短暫的一瞬停滯。
唔……死靜下,真羽搖搖晃晃地在空中『走』了兩步,顯然還對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不太習慣。好半響後,她勉強保持住平衡,低頭朝著光罩內的先瞳、紫水、還有朱小佳,甜甜地笑了一下。
咯,黑翼側躺著抬著頭,張大嘴巴。
「這……這難道是……虛……虛……」
苦婆婆激動得全身抖索,過了許久還沒能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不斷地重複著斷斷續續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嚅喃。
「沒……沒有錯吧?」
當眾人紛紛反應過來的時候,大長老眼裡晶光閃過,開口的瞬間,聲音竟是有點無法掩飾的顫抖:「這是……虛無之翼吧?」
哈?
水竹驀然回身。
仔細看,那是一道讓人難以呼吸的畫面。
真羽就那麼踏著虛空,雙手消失了,但卻相應的可以看到有什麼在輕輕地搖曳。乍看下,似是輕紗的裙袖,再看又仿是透明的薄翼,無形無跡,隱露著淺淡的七彩光暈,流虹般的唯美!
嘿!
在所有人木立的注視下,真羽一抿紅唇,腳下如舞步般旋了一圈,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
龍紋翼族的中年比起其他人要淡定的多,在真羽隱身的一瞬,雙目一凝,眼神如電地一掃全場,旋即露出一個驚駭的表情。
確實是……徹底地消失了!?
無論是他,大長老、苦婆婆,還是先瞳龍箬雷伏水竹……都發覺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真羽的蹤影,連一點氣息都無法感應的到!
先瞳、龍箬等人還好說,可是大長老幾個是何等人物?他們可是站在神界巔峰的強者,與前者相比可就猶如巨象之於螻蟻啊!
哎!
大概是打算給先瞳三人一個驚喜,真羽樂極生悲,莽莽撞撞下被光罩彈了出來,露出了身影。
全部人的眼光刷刷地移動到她身上,見了鬼一樣。
「你看!」
真羽自顧地笑得開心,耍寶般在空中扭動著身姿,七彩的光紗繞著她盤旋,像最美麗的舞裙,將她的氣質襯托的煥然一新,一掃半日前的落寞、頹然,變得活潑而調皮。
「怎……怎麼……可能?」陽羽嘴唇抖動著,眼睛快要揉瞎了,仍然不相信眼前所見。
「鬧夠了!」
這時,大長老終於從失神中醒覺,重咳了一聲掩住失態,威嚴地喝道:「還不過來?」
「我在裡面都有聽到。」
喜悅過後,真羽粉頰上的笑意漸消,眸子帶著些許的冷意瞟了某某幾個人,最後轉向苦婆婆,認真地道:「婆婆,你也不信我?快點放人!」
「誰敢!」
心情酸妒的雷伏怒喊一聲,拋開什麼洗禮什麼真羽,對著那個龍紋翼族的男人怨怒地大聲叫道:「大伯,他們殺了旋翼和流花,不能放,我要把他們剁碎了喂鷹!?」
「我知道。」
誰知,得到的答案卻讓雷伏一怔,接下來那邊的一句話更是讓他渾身顫戰,「看看你的樣子,如果不是我們在這裡,你拿什麼來剁人家?你什麼時候學會不說大話了,再來跟我說話。」
「哼,交給你了!」
中年深深地看了真羽一眼,一揮手,率先剖開霧霾,沖天離去。
「婆婆!」見苦婆婆為難的樣子,真羽又轉向大長老,眸裡帶點哀求地喊道:「爺爺!」
「這事我會處理。」
大長老眼睛一闔,擺了擺手,道:「苦婆婆,還不帶走。」
「嗯。」
苦婆婆應一聲,枴杖一揮。
籠著先瞳三人的光罩緩緩收縮,轉眼就成了一個一丈多寬的光球,像個氣泡般裹著三人,輕飄飄地往上升起。
「先瞳大哥,小佳……水!」
真羽挨著光球,焦急地喊著。可不知是不是苦婆婆動了手腳,裡面三人只看到她嘴巴動著,聲音卻一點也聽不到。
紫水抓抓頭,扭頭望先瞳。
先瞳一手揉了揉朱小佳的腦袋,一手抹乾臉上的血跡,對著真羽笑著搖了搖頭。
望著全身無處不染紅的先瞳,再看看衣襟破爛、面色發白的紫水,真羽咬著下唇,眼淚終於忍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掉。
「傻丫頭,又不是生離死別。」
苦婆婆欣慰地從後拍拍真羽的肩,似有深意地慰然道:「會再見的,等一下其他長老過來,你跟大長老一起和他們見見面,天羽祭要結束了。」
「那……」
光泡越升越高,真羽在苦婆婆的安慰下最終鬆開手沒有追去,仰頭搖手,掉著眼淚大聲喊:「等下我,我很快就來。」
「去吧!」
苦婆婆將真羽往大長老那邊一推,之後就一催黑鴉,迅速追上光球,一前一後地沒入霧層,離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走吧!」
龍箬走到垂頭的雷伏身邊。
在他身後,龍紋翼族的青年半馱著神色低落的黑翼走了過來。
在水竹的指揮下,赤羽族和瑩翼族兩邊的人開始救治傷者。讓人鬆一口氣的是,雖然受傷程度不同,但總算沒有再發現死人。
「……」
禾羽沒有參與其中,也沒有離開,沉默地瞄著低頭回到大長老身邊的真羽,眼裡跳動著一簇火熱。
失意的仍舊失意,不甘的還要不甘很長時間,不過……總算結束了。
……
「小黑會帶你們離開天羽山,暫時不要回來了,等過兩年孩子們長大些,懂事了就沒事了……也好讓真兒那丫頭定下性子,好好修煉,她失去了太多,也是時候連本帶利一起討回來了……無論如何,幾位的恩德,老婆子記住了,無以為報!」
……
凌厲的山風中,朱小佳為先瞳包紮身上的傷口,紫水坐在黑鴉的後面,呆呆地望著天羽山的輪廓。
呱呱!
黑鴉長啼,掠過了無垠的山林,向著領域圈的方向飛去。
(第一部、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