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行了一禮,眼眸深不見底,只慢慢出聲;「娘娘多慮了,世間的事皆有定數,既然一切自有天意。/書河您又何苦自責?您只需將過去的事情放下,與皇上過好往後的日子,便是對賢妃與八阿哥最好的安慰。」
海蘭珠頷首,默然不語。
「時候不早了,還請娘娘早些回宮。」鰲拜將視線轉過,側過身子,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面容沉著,一如既往的冷峻。
海蘭珠一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另一手支撐著地,艱難的站起身子。
鰲拜看著她的樣子,情不自禁的跨出一步,立時便要上前將她扶起,卻只邁出一步,便生生抽了回來,掩下眼眸,復又站了回去。
回宮後,皇太極早已在關雎宮候著,卻還沒說上幾句話,海蘭珠便覺的胸口煩悶欲嘔,她心下詫異,自己已經許久不曾有過孕吐,她只強忍著,不願令他擔心。
「蘭兒,今天奔波了一天,趕快歇息吧。」皇太極說著,瞅著她蒼白的臉色,心下只覺擔憂。海蘭珠淺淺一笑,剛要答應,不料卻是吐出一口鮮血來。皇太極大驚失色,惠哥瞧見,自也是嚇得魂飛魄散。
皇太極瞳孔欲裂,只大喝一聲,令人去請太醫。自己卻是一把將海蘭珠抱起,安置在床上,握住她的手焦急道;「蘭兒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你告訴我!」
海蘭珠只覺自己的五臟六腑猶如被架在烈火上炙烤一般,胸口像是有火在燒,看到皇太極驚懼的樣子,她只緩緩搖了搖頭,喘著氣兒道;「沒事,許是我為額吉的事有些太傷心了,嘔出來就好。」
皇太極看著她額上已經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當下只覺心如刀絞,只不時的為她拭去額前的汗水,海蘭珠銀牙緊咬,卻是伸出手拍了拍皇太極的手掌,安撫著他的焦躁。
皇太極濃眉擰在一起,只衝著門外吼道;「太醫呢?怎麼還沒來?」
深夜。
海蘭珠早已昏睡了過去,皇太極一臉陰沉,眼眸滿是戾色,盯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太醫酌字酌句道;「你跟朕說,宸妃的孩子保不住?」
太醫面上慘無人色,身子微微發顫,卻不敢不如實稟報;「回皇上的話,娘娘身子骨本身就弱,生八阿哥的時候大大傷了元氣,之後,又經歷了八阿哥夭折,賢妃離世的打擊,微臣斗膽言一句,娘娘此時已是近乎油盡燈枯,若在懷胎下去,不出五月,大人和孩子皆是不保啊!為今之計,只有將胎兒打去。尚有一線生機。」
「你說什麼?」皇太極眼底隱去陰戾,身子不穩,只頹然像椅上坐去。
「油盡燈枯?」皇太極眼底一抹嗤笑,似是無法相信一般;「你這個庸醫,蘭兒正當風華之年,你竟敢咒她?」一聲呼喝,他站起了身子,烈目直視,指像那跪在自己腳底,不斷哆嗦著的身影道;」你聽著,這個孩子,一定要給朕保住!朕無論你用什麼辦法!都要保住孩子!若是沒了孩子,宸妃定也是活不下去,聽懂了嗎?」森然的語氣,滿是凌厲,聽在太醫耳裡,卻是有苦難言,只得磕著頭,唯唯應諾。」都下去。」皇太極衝著眾人揮了揮手,轉過身子,雙手負後,高大的身軀,竟在微微顫抖著。
「蘭兒,上天為何總與你我作對?」他眼眸赤紅,大手撫上她的面頰。良久,俯###子附於她耳邊,輕輕道;「你放心,我絕不會放棄咱們的孩子。我知道,我放棄了它,等於放棄了你。」
「主子,莊妃娘娘求見。」惠哥悄然走進,立於海蘭珠身邊稟道。
海蘭珠方才喝下一碗濃黑的藥汁,哽喉的澀意只令她感覺就連呼吸都是苦的。不經意間,纖纖玉手又是習慣性的撫上自己的小腹,想起孩子,這些苦又算得了什麼?為著孩子,做額娘的總是會傾盡全力。可是她自己,卻再也沒有這樣一個為著她傾盡全力的額娘了。
海蘭珠掩下眼眸,只搖了搖頭;「我不想見她。」
惠哥福了福身子,正要退下,不料海蘭珠卻又是喊住了她;「讓她進來吧,我也想知道,她究竟還要和我說什麼。」
宮人退了下去,偌大的宮臀中,只有姐妹二人。
「許久不見姐姐,不知姐姐的身子可否好一些。」玉兒款款走近,凝視著榻上的女子,海蘭珠本就白皙的面容此時更是泛著病態的蒼白,尖巧的下顎,襯得臉龐更是消瘦,只餘一雙眼睛,還能讓人看出她曾經的美麗。
「我很好,不牢你惦念。」海蘭珠唇角輕抿,只淡淡出聲。
「姐姐如此,是要與玉兒生分了?」玉兒幽幽出聲,滿含著哀傷。
「玉兒,若你還惦記著咱們姐妹的情分,以後希望你不要再來看我,給彼此都留著點念想。我知道你一直耿耿於懷的是什麼,可你也瞧見了,我現今只願能平安誕下孩子,平平靜靜的過日子,你所擔心的事,都不會再發生。你只要守著九阿哥,就夠了。」一句話太長,海蘭珠只覺甚是疲憊。
玉兒眼皮一跳,卻故作不懂道;「姐姐的話,玉兒聽不明白。玉兒知曉姐姐為著塔娜姨娘的事傷懷,而玉兒,又何曾不是失去了額吉?玉兒只不過想著,與姐姐說說話罷了。」
海蘭珠不曾想她竟還會提起塔娜的事,只覺心裡悲憤交加,忍不住衝口而出;「如今,你還來與我說額吉的事情?玉兒,你是真要欺人到如此的地步?還是以為我不知道額吉是怎麼死的?」
玉兒眼眸沉靜,輕輕一笑;「先前,是皇上一直阻止著玉兒不能來看姐姐。如今,玉兒終於有機會和姐姐見面,一些話,又豈能不說個痛快?姐姐失去了額吉,玉兒也是,姐姐的痛,玉兒又何曾不是感同身受?」
「你!」海蘭珠只覺一陣氣苦,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妹妹竟會說出如此的話來。
「若不是姐姐一直受盡寵愛,我的額吉又怎會做出如此慘烈的事情?」玉兒眼眸滿含恨意,只一字字靜靜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