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樟臉盆粗,它的後面是一叢更大的花叢,再前頭五六丈外竟然是一片小潭,直徑只有一丈多;對過一座山石上垂掛下來一道晶瑩的珠簾玉瀑,落在底下小潭中,水花四溢,聲音清脆悅耳;旁邊草花點點,還有幾簇火紅的芍葯。
林琪瑢看看林冰,再看看前面。心道:幸好,有水聲遮掩,不然這丫頭早被發現了。
潭邊,一位身形勻稱,臉龐方正的十八(蟹)九歲的公子,身著藍灰色錦衣,陪伴在一位身著丁香se高腰裙翩若輕鴻,發成垂鬟分肖的高挑少女之旁喁喁低語。男子面色溫柔得好似能滴出水來,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少女卻是對答如流,有分有寸,端莊鎮定以極,分明是不為所動。
林琪瑢以眼神詢問林冰:這是誰?林冰有樣學樣用手指比了個「八」。
八堂妹林童?
林琪瑢一揮手,長遠和長生上前就將主僕兩個小丫頭摀住了嘴和著林琪瑢一起躲到了十四五丈外的欒樹林裡。這才放開了兩人,林冰甫得自由就氣得蹦了起來!
「你這是幹嘛?你欺負我!我要告訴祖父!你還是大公子呢!」
林琪瑢好笑得看著掐著蠻腰的林冰,「你與八堂妹感情不好?」
林冰正氣得臉皮充血,一聽林琪瑢問了這麼一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話,沒反應過來,只喃喃道:「沒有啊!我倆感情好著呢!」
「那你是怕她吃虧?」
「那怎麼會!八姐武功好著呢!」
「那你是想看笑話?」
她搖搖頭。
「既然你什麼也不用擔心,你這樣偷看人家男追女,是不好地——」林琪瑢將一根食指在林冰面前搖了搖。
「那要怎麼看?……」
「要這樣!」
之後,林冰和這位瑢六哥像猴一樣蹲在高高的樟樹葉子裡,一人一個小圓桶,裡面全是前面十幾丈所在潭邊薛天星與林童的即時影像,林冰滿眼的不可置信。原來偷窺的祖宗在這兒呢!
兩人看著潭邊的薛天星厚著早就噴(蟹)火的臉皮不斷地向林童身邊湊,林童十分機智的且戰且退,抽冷子還會踹薛天星一腳。讓這個逐漸變無恥的傢伙清醒一下;林琪瑢與林冰兩人看得高興。林冰對這位瑢六哥的脾性感覺再也沒有這麼相投的了。對林琪瑢打心眼裡喜歡起來;
最後,薛天星無功而返,有些垂頭喪氣,更多的是看著林冰眼中的不服氣,中間還夾雜著一絲林琪瑢看不懂的東西;只是他掩蓋得很好,果斷撤退。林童則拍打拍打衣裙,一揮袖子出了花叢。從那小瀑所在山石之上「呼呼」的落下兩個丫鬟裝束的女子,緊隨林童而去。
林冰指著這兩個女子道:「這兩個人是八姐身邊的死士!聽說這個慣例還是從祖宅那裡傳下來的。我也有兩個。但是我叫他們,也不聽我的。只是整天跟著,太沒趣了!」
長遠早就用手勢比劃過有四人人分佈在林童、林冰周圍,此時他不便說早知道,只是點點頭,然後一笑道:「祖宅中裡子弟,不論男女,一般身邊從小都會安排最衷心的一些人守護。這些人沒有主子吩咐,一生都要隨主子東西奔走;但是我也看過就是住處也沒有,飯食都無著的。」
林冰張大了嘴巴,濕(蟹)漉(蟹)漉的大眼中全是驚詫。顯然對祖宅中還有這樣遭遇的子弟,很不理解。
「其實在哪裡都一樣,一個人被不被重視,是他能不能享受更好待遇的前提。只能靠別人的施捨或心情生活,不如實實在在的靠自己的實力才能永無憂患。當我們有能力的時候,別人想忽視都不能,所有的一切,不必爭搶,也不會沒有我們的。我正在努力!不然,在祖宅,早晚也將沒有我立椎之地。」
「鷟三叔是家主,瑢六哥不會這樣的!」
林琪瑢轉眼看著噘著嘴的林冰,「如果六哥能出族和你一樣自由就好了。」
「啊?」林冰這回表情極是陰陽怪氣;常聽她祖父懷念祖宅,生氣無能成為大公子。還有所有凡人國度對大公子的各種無上讚美,大公子應當是俗世所能想到的極致。凡人世界仰望在天上的太陽似的輝煌。怎麼瑢六哥竟然說出族更好更自由呢?
林琪瑢看著林冰心中黯然。不只是林冰,就是他本人才體會到不久。高處不勝寒的寒風,終於不再有阻隔的吹到他的身上,各種滋味只能個人自己體會;
與林冰在園子外的岔路分開,林琪瑢帶人回院子,吃飯。林冰慢吞吞的走在回自家院子的路上,不時回頭看看林琪瑢漸小的背影;
「九妹妹?」
「喝!」林冰看著擋在眼前大號的薛天星,嚇得不輕。轉過神來,她才不鹹不淡看著他,臉上不自覺就有點做賊心虛,道:「原來是薛大少爺,不知這是從哪過來?」
薛天星對林冰的冷漠渾不在意,道:「我這是到園子裡逛了逛,大林府內的園林果然名不虛傳!那邊的是瑢大公子吧?」他朝著林琪瑢遠去的背影一指,這時林琪瑢已經與長遠兩人一轉就沒了。
林冰往後瞄了一眼,帶著丫鬟向前走,「哦!瑢六哥剛才和我說會子話。不過你沒趕上。你要是想見,就到他院子找他好了。」她突然皺起眉,彎著腰用手摀住胃,轉頭貌似痛苦的看著薛天星,「我可是餓死了!早上還沒吃呢!就不奉陪了哈!」
薛天星還想說什麼,奈何林冰根本不再聽了,拉著自己的丫鬟就跑了。
「少爺,想是這位九小姐看到了您與八小姐了。不然,不會以前好好的現在就不理您了。」
薛天星拉了拉嘴角,「她太小,還是庶女,再怎麼樣我也不會看上她。要不是大林府不是尋常人家,姐妹二人一起納了最好。哼!現在就是個林童也不將我看在眼裡,祖父卻偏要我將她娶回去。無非看重了世商林家現在主事的是大林府這一支的血脈,還有那些天晶。形勢比人強,少爺就是有再多的骨氣,在大林府面前也要彎著。走!有機會看看能不能與瑢大公子拉上交情,這可比一個大林府管事的多。」
「哎!少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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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瑢吃罷他的早飯已是辰時末。太陽早就灼熱起來。長川更回來了有一會了;林琪瑢得知林寬庭要他到主院的書房找他。便換了身常服,帶著長安四人加上桂明羚和二十個私衛,一齊到主院。
府中倒也備的小轎,但被林琪瑢回了。桂明羚不著痕跡的靠近林琪瑢,「少爺,咱什麼時候去線上的堂口?」
「急什麼?」
「怎麼能不急。少爺您知道的。」桂明羚撓撓頭。
「再三四天吧!」林琪瑢心裡也有些急。「這次專門來一回,要不是咱們實在性命攸關,當在這裡住上個把月才是。等我和四叔祖談談,想是他能理解;」
「是屬下太急躁了。少爺不要怪罪!」桂明羚小聲賠聲不是;
「你也是為大伙著想。看看機會,府裡要是安穩,你們就先將個人的喜好寫出來,你歸納一下。收齊了送過來。也省了以後再麻煩一回。」
桂明羚聽後大喜,忙不迭應下;
「長生,你拿的什麼?」卻是林琪瑢不經意看到長生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根毛翎;
位置相近的長川與桂明羚也一齊看向長生;只見長生手裡果然拿著一根色彩斑斕的羽毛,在陽光下藍的、黃的、橘的色澤閃著華光;桂明羚道:「這是一種野雞,三色錦雞的毛。定是在路邊揀的吧?」
長生點點頭,指指路旁修剪得極是整齊的矮灌;
「哦?」林琪瑢將這根有尺長的毛接在手裡。「毛這麼長,是翅膀還是尾巴上的?」
「是翅膀上的。」桂明羚端詳了一下。
長川有些不解,「翅膀的毛就這般長?難道這種雞還挺大?咱們有沒有吃過?」
長安笑笑也走過來。一見是根雞毛,「這種雞土名叫松鴨,大的也就三斤左右,只是毛se鮮亮,叫聲如鴨,難聽得很!但飛行如梭,嗜好滑翔,滑翔時就容易被獵戶射下。應當是府內廚房買的野味。咱們府裡卻少有採買。祖宅中的肉類,多數是宗門弟子擒的靈禽、靈獸的,味道更好。」
長川、長生從小出生在林家祖宅,不比長安、長遠是六七歲進府,俗世見識多;他二人跟在林琪瑢這樣的家中寶少爺身邊,這種山林中最平常的野味反而少有機會見到;長生很喜歡這根羽毛,心知這玩意留下有些掉面子,也不方便明目張膽收在儲物袋裡,揣在懷裡還怕糅爛了,更加不能一路拿到主院去。最後在眾人好笑的眼光下,只好將羽毛捌在了一棵樹杈上,說是回來再取下來拿回去。長遠看他插得不牢,上前拿起它直接往木質上一戳,長生上一看,羽毛牢牢插(蟹)入木內二寸,位置頗高極為牢靠,也就不管了;羽毛在輕風的吹動下不住的飄搖,倒是極為醒目漂亮。
一路通暢,林琪瑢來到主院,被早就等候多時的林方接引到林寬庭的書房。長安他們則在外面守候;
林寬庭書案上早就擺出了許多文書樣的東西。林琪瑢給他見了禮,賠個晚起的不是。林寬庭和藹地拉著他到案前,指著這些文書道:「這是靖泉線的一些記錄,祖宅定然不少,但這是這些年來四叔祖府上收集而來的邊緣消息。還有你大哥十幾年前來時留下的一些情況。當年,四叔祖也隨著你們太祖跑過這條線。正好與你講講。」
「太祖當年負責這條線?」這可是林家最短的兩條線之一,另一條就是更短的豐城線。秋太祖怎麼會負責這種商線?
林寬庭看出林琪瑢的納悶,將他按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他自己在上首也尋了張椅子坐在其內。他挼著鬍子,神情悠然,卻道出了一則秘聞。
「靖泉線原來是錢家的。後來被秋太祖要了過來,才成了林家的。」
林琪瑢也是有些驚訝,「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