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林家瑢大公子的平流居私衛人來人往,運貨用的貨車在內宅外院之間來來去去。
林家男人公事所在外院,位置處於整個林家祖宅最外一環,各房男丁在分配外書房時也是按自己一房所居住的內宅位置就近分配。
家主院位置在林家龐大的祖宅總體的西南角,所以他們這一房子弟的外書房也就近分在林家西南的外環位置,正南的外書房是家主與太爺們的。
正西的那一段與家主的少爺們為鄰的外書房院子正是宸字六大公子之一林宸鳶那一房的三兄弟:嫡長子的林琪玖,庶次子的林琪珺,庶四子的林琪瑰。
林琪瑰成功成為十一大公子之一,所選的副使正是自己的兩個兄長,所以如林琪環兄弟五個一樣,林宸鳶那一房父子兄弟也全進入了林家核心之地,只是數量上少一些罷了。
對於自家的「芳鄰」,林琪瑢當然更仔細些,這讓他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
老大嫡長子林琪玖與行二庶次子林琪珺沒什麼突出,也只能算作守成子弟。
而林宸鳶的四個子女行三是他唯一的一個女兒,嫡長女林娾,與林婧,林婒一樣是林門四賢,在上都早有賢名,姿容才幹無一不佳,這個他早就知曉,但她過去那不算出色、讓外人感覺一朵鮮花插到了那啥上的夫婿,現在同樣大大有名,是齊家新出爐的九大公子之一的齊尚諝!
林琪瑢仔細看了長川給自己的齊尚諝的一些資料,發現林娾明顯是以嫡長女身份低嫁了個三代子弟,顯然齊尚諝是林宸鳶押寶下得注頭,熬了多年現在總算是大贏特贏了,大賺特賺了,齊尚諝算是抓到了林宸鳶手裡,齊家內部林宸鳶也能伸進手了。
林琪瑰的情況顯然更讓林琪瑢感興趣,他的夫人名高茯,正是自己大嫂娘家最小的妹子,不過是妾室所生是庶出。
看不出來呀!這個瑰四哥與他大哥居然還是連襟,兩者之間沒什麼矛盾,他大哥沒理由放棄這麼好的一個同夥。可是林琪瑰在臨風石上明明是中立的態度……兩人老丈人都是高家主高凌霄那個老頭。
高老頭手段挺不錯,抓了兩條大魚作姑爺,等再見到高紳羽時要跟他打聽打聽高老頭了。林琪瑢對這些複雜關係琢磨了琢磨,就放下了,合縱連橫,這是林琪環面臨的首要問題,這個瑰四哥怎麼也不能不拉攏就是了。至差不能是敵手也好。
不過林琪瑢下了決心一定要將林家十一位大公子的情況再研究研究,每一個都高明得很,一不留神他就可能被算計了……!林琪玦的那次逼迫,他是深刻記下了!
外書房這些日子同樣各房都在改換部屬與私衛。
當然這時各處外書房也不歡迎外來訪客拜訪;各府每代新的大公子都有二十天內部事物上手與消化的時間。同時七府都閉門謝客。就是錢青瑚的婚事本來定在六月初一,現在與七家所有子弟一樣將成親(蟹)日期也改在入宗門之後;
林琪瑢得到林琪環指點,也不另外溜噠。前一天決定將內書房當做主要工事場所職能改換到外書房。
平流居整個讓給院子裡的四個美女作生活場所,正式成為他的內宅。值得一提的是,按左界古來風俗,四美只有在與林琪瑢正式合房後才能稱作妾室小奶奶,在林琪瑢前兩天想明白對四女暫不下手的情況下,四女也只能暫時做他身邊的四個大丫鬟,所有平流居上下一致改口稱四人為「姑娘」,地位與錢靈霞身邊的玉錄幾個相當甚至還有所特殊。整個平流居護院職責重心放在了四位姑娘與林琪瑢的臥房上面。外書房則正式起用成為「軍輜」重地。
讓林琪瑢下了這個決心,是因為前幾天晚上的他與長安幾個到地下試了試手,引起了大火,差點燒到地面,將內書房付之一炬;好在私衛與護院調來了幾十,用土將地下室填壓鎮實,算是虛驚一場。
四位美女也受到不同程度驚嚇;屏東流也不例外,她是第一次見到著上來的火呈不同惡獸形態,會攻擊會咬人,還會無聲吼叫。
讓一直以來感覺世商之家,瑢大公子沒什麼了不起的女俠真正察覺到了天壤之別,對林琪瑢本身也另眼相看起來,見到林琪瑢經常做研究的表情,似乎想看看這大公子長的人模人樣,到底是哪一點讓他們有了那麼大的區別和特殊能力。這也沒辦法,那些凶火的確是林琪瑢弄出來的,想將一個能放出如此凶火的人當一般人,是個人也不能夠了。
屏東流此舉很正常。但她絕想不到整個林家子弟中就這麼一個怪人,這種情況別的院子是絕計沒有的,只是讓她遇上了也沒辦法,更讓她以點蓋面產生了世商家族人人身懷絕技之感,就是林琪瑢以後也沒法扭轉。
內外忙了幾天,最後剩下了一樣,在外書房修新的地下室,林家常常寶物眾多,外書房地下室比比皆是,並不能引起宗門弟子什麼反應。但剩下的這點事只得長遠他們幫襯著也就妥當,林琪瑢終於能夠停下來休息休息。
但瑢大公子並沒有去酣睡,他還有一件心思,在心裡已經停放了許多天,一直沒能騰出手來去辦。趁著這時空閒,就想將這件事了了。於是叫來長川長生,三人一起乘了一輛內宅中最不起眼的青篷小車晃悠著去了東芒園。
自從臨風石上宴,林琪瑢這還是第一次去東芒園,他很好奇當初入園時看到的那個襤褸少年,只一眼,就一直在心裡惦記至今。
景園是東芒園中一處佔地約有十七八頃山水俱佳的所在,瀑布流水,小橋人家,野花點點,生機蓬勃。裡面有七八處小橋水榭,三五處林間木屋,在夏日裡間是林家子女較為偏愛的一處避暑之地。
長生帶著林琪瑢來到了一處蒿草茂密的角落,草間隱約還可見到一個小巧的船塢,只是失修已久,原木也爛透了。路過了船塢,旁邊高草之間隱隱有條人行的通路,他們邊拔拉著草邊走,只走了有百餘步就眼前一亮!
眼前現出一片空曠但亂七八糟長滿了七八種蔬菜的畝許菜地。遠處有一個草搭的窩棚。菜地裡一人聞聲驚慌的抬起了亂髮蓬鬆的頭,發下一雙眼睛因吃驚瞪得溜圓,嘴裡兀自嚼著滿口的生菜葉子……
兩方人馬都吃驚的互相看了老大功夫,還是長生先緩過來,對林琪瑢道:
「少爺,就是這位琝少爺,那天咱們見過的。」
琝少爺?林琪琝?,就是長川當書本一般將林家上下大小背了個遍,突然間見到這麼一位林家琪字輩的少爺,也被嚇得不能言語了!這也忒慘了……
不等林琪瑢說話,那人先開口了;
「你們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呵!能不能有點新意。」
他站起來走到地頭,一下坐到了一塊大石頭上面,將手中攥得一把菜葉又丟進了嘴裡,幾下就吃了精光。林琪琝衣裳破舊不說,還沾滿了各種污漬,露出的小腿上面還明顯有被幾處傷有,不時往外流著膿血。但污面之下林琪瑢還是看到了一張污垢瀰漫卻清秀的臉,上面有著一股輕輕的書卷氣與深沉的倔強。
林家的少爺怎地就在盛世時落得這種田地。林琪瑢心中不由也一酸!
他很快整理了一下,走上前搭著邊坐了石頭的另一頭。
「按年紀輩份,小弟應當叫你一聲琝三哥。」
「你還是別這麼著了!有什麼目的快說。我林琪琝什麼也沒有,難道還想拿我戲耍?上次沒看夠?」
林琪琝對林琪瑢很厭煩。這樣的人來時人樣,一會就變成臭蟲似的可恨。只是他現在生死不由自己,只有忍耐一途而已。
林琪瑢默了下來,不知要怎麼開口;解釋他不是來看熱鬧的?或者說他是來同情他的?這都太扯。想必林琪琝還會恥笑他。
他不必用同情或者可憐來看待這個林琪琝,從他現在如此艱難也沒倒下,就可看出來,他不需要可憐。
林琪瑢不由想起了長生當時對他說的情況;他突然一笑,想什麼想,既然覺得他是個好樣的。那就拉過來就是。
「好。我也不和你兜圈子。林琪琝,來幫我的忙吧。」
話音剛落,就引來林琪琝沖天笑聲。他站起身來,張開雙臂,胡亂搖擺,碎衣迎風飄搖,臭氣沖天,斜睨著林琪瑢大聲喊道:
「瑢大公子!你們這些大公子派人來這麼說的這幾天也有五六個了。一定是我爹一貨賣了幾家了吧?被那老不死的騙,你們還真就上當!他是不是說我才高八斗?是不是說我機智無常,真他娘的無恥。這種老子,就知道賣自己的骨肉,他自己的骨肉什麼德行他知道?
你看看我,連吃的都得不到。做老子的都不管,他知道我個鳥毛的底細。他一心指望的其它兒子都要出族了,就我一人還沒成親,有理由在祖宅繼續混個一年兩年,他就想靠我再在祖宅裡呆上兩年,繼續兩年好日子。甚至還想讓我一直光棍下去!又想著我能找個大公子做靠山,說不定能大撈一把。
我實話對你們說,我只在我姨娘活著的時候讀過三四年書。自從我姨娘死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連睡覺的床也沒有。更談不上什麼見識修養。你們實在想要我幫忙,成!但去了就不能再攆我走了。我要一直過好日子!!」
林琪瑢閉眼長噓一口氣,抬起頭盯住那有些發狂的林琪琝;
「成交!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