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一襲月白錦袍的男子教數名暗衛護在身後,他輕垂而下的大掌,指間處各嵌著三枚銀針。
環過甲板上的眾人,視線一凝,他狠戾寒漠的眸光落向了正前方一襲玄色衣袍的男子。
這個全身傾散著冷寒暴戾氣息的鳳眸男子,似有一種感覺。若他今日不能見到她,他勢必會將眼前的一切全數摧毀。
厲怒狂戾到極致時,他都是異常冷沉。薄唇輕動,他嗓音淡淡,「她在哪?」
立於前方的顏銘唇角一揚,「你果然還是來了,比我預想中的更快。丫」
本以為谷雲天與藍衣人會萬無一失,連澈必死。一切塵埃落定,他便可帶清淺回幽黎國。卻不想,連澈竟早有準備。
一路上刻意遺留線索,他知道,這男人一定會來媲。
方才只不過才片刻功夫的打鬥,這男人的氣息已似有了些許紊亂。看來與谷雲天之戰,他受了傷。
顏銘微微一笑,眸中映出了一抹幽寒冷冽的光芒。
今日一戰,他勢在必得。
看著前方男子似蘊了一抹恣意的淺笑,連澈眼梢輕輕一挑,並不想與他廢話。月白的衣袖輕動幾許,他手腕微微一揚,三枚銀針瞬間便朝顏銘襲去。
顏銘敏銳的一個閃身,那三枚閃著寒光的銀針穩穩的扎入了船桿內。甲板上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雙方的對峙猶如即將離弦的箭一般。
一觸即發。
不遠處,傳來木門被推開的聲響,一抹淺粉的身影從船艙中快步踏了出來。
順著連澈眸光凝視的方向,顏銘轉過臉,也看向了那處。
剛踏入甲板的清淺,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輕輕喚了聲,「連澈。」
這緩緩飄來的輕柔嗓音中,帶著憂心的顫抖,瞬間打破了這劍撥弩張的緊繃氣氛。
顏銘朝一旁的手下渡了記眼色,示意將清淺截住。眸光輕輕一轉,他看向了連澈。
那原本沉靜淡凝的男人,因看到清淺的出現,情緒似乎稍稍激動了幾分。他胸膛的起伏程度,更甚方才。
顏銘微瞇了眼眸,對眼前的結果,甚為滿意。唇角凝了抹淺笑,他一字一頓道:「瑞景皇帝,別來無恙。」
聽得他如此稱呼,顏銘四周的手下瞬間激昂亢奮了起來,皆揮著手中的武器嘶吼吶喊。
那一浪高過一浪的叫囂聲,響徹雲天,似要湮沒眼前的所有。
連澈冷笑,「朕一直在思慮,究竟是誰能不動聲色,且不驚擾重華殿的護衛將一個人帶離皇宮。朕應該是叫你影承,還是連奕?」
他此言一出,不遠處的清淺一臉震驚的看向顏銘。他竟然是連奕?想起二人初次在花海的見面,連奕與顏銘這二人之間給自己的感覺便極為相似。
但若說這二人是同一個人,如此瘋狂的揣測,她壓根便從未去想過。
連澈眸光輕凝著前方的男子,緩緩開口,「宮中帶著人皮面具的假連奕已被擒,在嚴刑逼供下,他什麼都說了。」
顏銘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連奕嗎?真真的連奕早就死了。之前我在外遊歷時,恰巧認識了也喜好踏遍山川河流的他。交往中,我無意中得知了他竟是蒼玄國的十一王爺。如此好的機會,我又怎會放過。於是在一次外出遊歷中,我設計了一場所謂的天災,讓他永遠葬身在了燕山腳下。」
「未想到這一切竟然被你識破,但也無妨。他的身份能讓我在宮中自由進出,我已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眸光微斂了幾分,他淡淡的道著言語。
連澈冷寒蕭漠的嗓音緩緩響起,「你所謂的目的,便是竊取軍報,除掉宿謹,且協助蘇柏年密謀造反。」
顏銘冷嗤,淡淡應道:「不錯。蘇柏年本就覬覦你的皇位,我何不順水推舟?若不是你與右相的一出雙簧,逼他卸權。他又怎會倉促之下進行逼宮,中了你的計,功虧一簣。」
瞥了眼不遠處的清淺,他發現她輕垂著眉眼,似乎有些不對勁。快步行至她身旁,他伸出手,扶上了她的手臂。
清淺忽的大力甩開了他的手,抬起眼眸,她眼中閃著清亮灼灼的光芒,直直的望向了他,「蘇柏年密謀造反,殺害蘇夫人,盜取虎符,包括我身中劇毒之事,你是不是都知道?」
看著眼前女子迫切的目光,顏銘輕吐出了一個字,「是。」
即便是這真實的答案會讓她傷心難過,他卻也不想欺瞞她。他不想他們之間存在欺騙,哪怕以後,他需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換取她的原諒。
也無怨無悔。
清淺身子微微一塌,她略顯倉惶的後退了幾步。
原來,這世上最傻最傻的人,是她自己。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他竟將自己算計的這樣深。
顏銘急急開口道:「儘管如此,但我對你,卻是真心。因此那夜在湖邊遇到你發燒之後,我餵你吃了天心丹。它雖不能替你解毒,卻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清淺忽的冷笑,「那我要因此而感激你嗎?」
顏銘教她這句話反問竟是堵得什麼也答不上來。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男人,她質問道:「將我帶離皇宮,是不是也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
顏銘並未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開口道:「我一直記得,要帶你去看暮雪崖的花海,帶你去感受漠北的初雪,嶺南的艷陽…」
「夠了!」清淺大喊,嗓音中蘊了抹薄怒。
看著前方情緒似乎不太穩定的女子,連澈輕聲開口,「淺淺,過來我這。」
清淺眸光一轉,看向了他。
顏銘見得此情景,忙開口道:「清淺,你不要忘了。他自始自終最愛的,只有夏竹煙。若不是因為他對你的不信任,鈴香不會慘死,你的孩子也不會無辜的失去。」
連澈並未理會他的話語,只是眉目深凝著清淺,「淺淺,若我心中沒有你,不會追你至此。」
當我看到你與那個男人輕擁在一起,你為他哭泣時,我心中頓時生了抹前所未有的恐懼。那直直撞進心裡的念想是。
害怕你已變心。
清淺看著他如墨似夜的眼瞳,那狹長的鳳眸中,隱去了往昔的寒涼淡薄,透著抹暖熱輕柔。
可鈴香的死,她忘不了。而他,是皇帝。後宮有許多女人,並且他愛竹煙,否則他也不會獨獨只讓那個女子為他孕育孩子。
他曾說過,只要那個女子的孩子。
一陣大浪襲來,船體有了些許的搖晃,長時間的站立加之她近日又吃的甚少。輕瞇了眼眸,清淺只覺自己有些眩暈,小手下意識的撫上額際,她喃喃道:「你們倆都不是好人。」
看著那個自己日夜掛心的女子臉色似乎泛了點點蒼白,連澈心裡一急,他閃身快步上前,想要去到她的身邊。
此時,顏銘見他的注意力全數都放在了清淺身上,眸光一閃,他向連澈發動了進攻。
連澈卻是敏銳的躲過了他的攻擊,隨即伸手將微低著頭,小臉皺成一團的女子護入了懷中。
迅速抽出腰間的寒鐵軟劍,他手腕一轉,環護著如虹劍氣的軟劍瞬間挑開了從顏銘指間速閃而來的飛刀。
顏銘看著他懷中的女子,冷笑,「即便是你身手了得又如何?你既然親自乘快船追趕而來,想必那援軍還有一段時間才可到。如今在這海上,看誰還能護你。」
他話音剛落,甲板上便倏地閃現出了一群手持弓箭的部族士兵。
唇角輕輕一揚,顏銘敏捷的抽出一旁手下腰間的長劍,劍尖一挑,便朝連澈襲來。
連澈眉目一凜,因害怕打鬥中會傷及到懷中女子,他手臂環著清淺的腰身,反手一轉,將她推送至了一旁。
此時,暗衛與顏銘的手下打鬥在一起,而連澈則是挽著凌厲的劍花,承著顏銘的步步緊逼。
顏銘的攻勢雖兇猛,可招式上卻並不敵這男人,揮劍進攻間隙,連澈總能巧妙的化解他的殺招,而後反手將他逼得連連後退。
幾番打鬥下來,顏銘竟是有些退敗之態,咬了咬牙,他微皺了眉。未想到這男人即便是受了傷,功夫還是如此霸道。
眼梢輕輕一挑,他朝一旁的部族士兵渡了記眼色。
瞬間,便有數支金羽箭朝連澈飛來,他敏銳閃身,避開了金羽箭的侵襲,隨即也同顏銘拉開了距離。
手持軟劍挑散了第二波朝他襲來的金羽箭,他閃身退至了暗衛身後。陸續有暗衛中箭倒下,而他也飛散著指間的銀針,用強襲的力道使部分金羽箭反彈了方向,射向了部族士兵。
幾輪攻擊下來,顏銘並未佔到什麼優勢,雙方的死傷數量不相上下。
瞥了眼退至雕花欄柵旁的清淺,他眸光轉向連澈,冷冷一笑。接過部族士兵遞來的長弓,他挽於手中。
舉起長弓,他將弦拉至滿盈,那金羽箭所指的方向,正是清淺。
他賭,這一箭離弦而出時,連澈必會救她。
捏著箭尾金羽的指間輕輕一放,頃刻間,那箭便風馳電掣般的急速飛向了清淺。
退至雕花欄柵旁的女子呆呆的望著那一支朝自己飛速而來的金羽箭,驚恐的失去了所有反應。
與此同時,部族士兵也挽起了長弓,目標直指連澈。
電光火石間,連澈施展輕功,以極致的速度閃至了清淺身前,大掌將她的雙肩一攬,他敏銳轉身。
那支射向身前女子的金羽箭,擦著他的手臂急速而過。
驚魂未定之餘,清淺卻聽到了「噗」的一聲,眼前男人的身子微微一頓。一支金羽箭猛的穿透了他的胸膛,箭尖帶著他妍艷如火的鮮紅破胸而出。
方才在圍護她之時,連澈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至了這女子身上,而那數支齊發的金羽箭,目標皆是他。
紛繁的箭雨,他皆靈巧的閃躲而過,卻在這女子安然無恙後,他眉目深凝著想要安慰她的顫怕時。
終有一支箭尋得了機會,重重的***了他背脊。
清淺驚惶的瞪大了眸子,他月白的錦袍上,血色蔓延,那箭尖穿膛而出的地方,正盛開出世間最冶艷灼眼的妖靡之花。
身子輕輕顫抖了幾許,她目光緊鎖著眼前仍用手臂將自己護著的男人,喉間輕顫著發出的,是她自己都不曾聽過的瘖啞嗓音,「連澈…」
淚珠,從她眸中傾數滾落,她已哽咽到泣不成聲。感受到她身子的劇烈顫抖,連澈淺淺一笑,大掌輕輕收攏,似在安慰。
微傾了身子,他一隻手扶上了雕花欄柵。緩緩轉過身,他目光落向了不遠處唇角蘊了抹笑意的顏銘。
眸光轉回身前不斷抹著淚珠,卻似乎越抹越多的女子,他撐於雕花欄柵上的大掌微微動了動。
再次緊了緊女子的手臂,他眼梢所及之處,已是下一波蓄勢待發的弓箭。輕輕鬆開撐於雕花欄柵的大掌,連澈身子朝後一傾。
手臂上忽的失了他暖熱的溫度,在他指尖離開自己的一瞬,清淺猛的倚上了雕花欄柵,盯著下方,小手伸向他,拼了命的想要抓住。
淚,一滴一滴的落入海中。
他眸光一刻不離的追逐著她,嘴角笑意漸濃。
那絕美的鳳眸中,是不捨,是憐惜,是烈愛,是再也抹不去的深深眷戀。
這一刻,拋卻江山,拋去所有。
只要能讓她不受一絲一毫的傷痛。
便足矣。
只因,他愛她。
水面翻騰起巨大的浪花,妍艷緋紅之色在水中層層暈開,由濃及淡。
他沉入深海,白衣被吞噬在那片幽藍無際的狂烈波瀾中。
清淺垂著眼眸,任淚水肆虐。
心就像被撕扯碾碎般,淺吸一口都是刺裂的痛。
她小手仍舊伸著,卻再也無法觸及到他的溫度,只有冷濕的海風捲著她的衣袖和髮絲盈盈翻飛。
風,從她指間徐徐而過。
闔上眼,她所有的念想,所有的情與怨,都隨那人,被這片深海埋葬。
只剩眼淚,在風中飛揚。
深吸了口氣,她再次張開了眼眸,似做了什麼決定。
小手狠狠的抹了把臉,她撐著雕花欄柵跨了過去。見得她如此舉動,不遠處的顏銘大驚,「清淺,你要做什麼?」他焦急的嘶吼出聲,朝她奔來。
站在不過數寸寬的海船外沿,她目光落向了翻捲著浪花的海面。輕闔上眼眸,她身子微微一傾。
顏銘快速的奔至了雕花欄柵前,伸手。
裙角,從他指尖輕柔劃過。
她如飛舞的蝶一般,飄入了海中。
冰冷的海水瞬間吞沒了她,風捲著海浪層層襲來,她沉入海。
週身被鹹澀的海水包圍,身子被波浪推著輕輕蕩漾,她輕闔著眼眸,安然的感受著一切。
拋卻一世的傷痛和糾纏。
她此刻,只有一個念頭。
他在哪,她便在哪。
輪迴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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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連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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