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小道上行了大約兩個半時辰後,在一處有著山澗溪流的地方停了下來。
此時正值晌午,略顯熾烈的陽光,還隱隱映透著秋老虎的氣息。柳璃從馬車上緩緩踏了下來,肆意的將微微酸痛的四肢伸展了一番。
前日的雨,讓這山林間的氣息分外的馨醒清爽,空氣中瀰散的,儘是淡淡的泥土氣息與花草芬芳。
輕闔上眼,柳璃深吸了一口氣。承著陽明的暖熙,她靜靜的感受著四下的愜意與舒暢。
關陌妍掀開車簾,不緊不慢的踏著馬凳下到地面。緩緩行至柳璃身旁,她眸光輕輕的環顧了一遍四周,隨即感歎道:「未想到這路途中,還有如此清美絕倫的景致。」
柳璃緩緩張開眼眸,輕輕笑了笑。她目光一轉,正瞥見了從另一輛馬車上款款而下的連澈媲。
連澈輕輕側過臉,目光也正投向了不遠處的二人。
關陌妍淺淺一笑,朝他點頭示禮,「瑾公子。」
連澈微微頷首,隨即邁開輕雅的步履,朝二人踏了過來。
行至二人身前站定,他淡淡開口,「從此地至花榕府,還需一日時間。這一路上你們可還習慣?」他鳳眸微揚,目光輕輕的落向了柳璃。
一旁的關陌妍不著痕跡的再次將二人打量了一番。這二人昨日便甚為奇怪,他們究竟是何關係?
這瑾公子氣宇軒昂,絕非凡品。
且這二人的關係,絕不會是兄妹如此簡單,柳姑娘看到瑾公子時,身子會不自覺的緊繃幾分。雖然並不很明顯,但閱人無數的她又怎會看不出,這瑾公子總是這般毫不避諱的直視柳姑娘。
這樣的目光,她自然是懂,那是男人對女人***。
見連澈在關陌妍面前這般毫不避諱的看著自己,柳璃微微生了絲不自在,這目光,就好似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糾纏一般。
輕輕的別開眼,她裝出一副四處打量的模樣,瞥見不遠處有一脈潺潺的溪流,而溪流的對岸,正立著幾株果樹。
心中頓時生了興致,她轉過小臉,朝身旁的二人輕輕一笑,「方纔看見溪流對岸有幾株果樹,我過去看看,你們先聊。」
她逕自轉過身,朝溪流的方向而去。身後,她似乎聽到了關陌妍溫軟關切的話語,「瑾公子,你的風寒可有好些?」
他是何時染了風寒?是自己逃離的那夜嗎?
不禁想起昨日暮色時分,他來找自己時,那略顯沙啞的嗓音。
微垂了眼眸,柳璃加快腳步,朝溪流對岸那處果樹踏去。
站在樹下,她揚起小臉,看向了那一樹嫣紅的野果。枝幹的距離略有些高,單憑她自己用手,是無法觸及的。
靈機一動,她在四周尋了一枝粗長的木棍,將樹幹上的樹葉全數撥盡,她立在了樹下。
抓起木棍,她朝上一揮,欲將樹枝上的野果打落在地。
可她在樹下揮舞著手中的木棍折騰了半晌,除了有零星的樹葉隨她揮打的力道而下,竟無一個野果落地。
悶悶的看著一樹的野果,柳璃恨恨的咬了咬牙。
「柳姑娘,真是好有興致。」一道溫凝的嗓音從她後方緩緩透來。
柳璃轉過小臉,望向了聲音的主人。一名身著青色衣袍的男子正立於她身後不遠處,神色謙和。
竟是成泰。
印象中,自己似乎從未和這男子有過交談。
柳璃抬頭看向樹上的野果,撇了撇嘴,「它們似乎都不願跟我走。」
成泰揚聲而笑,隨即開口道:「姑娘,請看我的。」他俯下身子,在地上尋了一枚雞蛋般大小的石頭。
將石頭在掌中輕輕的顛了顛,他手腕一揚,將石頭朝前一揮。石頭直直的朝樹幹處飛去。
瞬間,整個果樹便教石頭彈的猛烈的搖晃了起來。緊接著,便有一些嫣紅的野果從樹枝間紛繁而落。
柳璃忙敏捷的閃到了一旁,不由的輕輕拍手讚道:「好俊俏的功夫。」
陳泰眉目一挑,輕笑,「姑娘過獎了,彫蟲小技而已。」
柳璃行至樹下,毫不顧忌形象的將裙擺一拉,隨即蹲下身子,將落地的野果全數拾了起來,裝入了教她用手兜成一個口袋的裙中。
片刻後,她便拾了有十來個野果,小手攥著裙擺,她輕輕將裙子內的野果晃動了下,便站了起身。
看著裙中紅彤油亮的野果,柳璃唇角一揚,甚為滿意。
剛準備朝馬車的方向行去,她眸光一轉,卻發現了仍在一旁,並未離去的成泰。
「不伺候你家主子,你來這裡幹什麼?」
成泰將眼前的女子輕輕打量了一番,如此不顧及自己形象的女子,甚為少見。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並未感到她有任何不雅或是野蠻的感覺。
反而是頗為靈動俏麗。
她方才問自己為何來此,他不可說是主子派他來的。眸光朝一旁的溪流探去,他淡淡道:「來泡腳的。」
柳璃目光瞥向他腳下的長靴,自然是不信他的說辭,並不想多做停留,她開口道:「方纔多謝你,一會揀只最大的野果留給你。你便好好享受這溪水吧,我先回去了。」
她邁開步子,逕自朝馬車的方向踏去。
成泰看著女子離去的背影,稍稍猶豫了片刻,隨即加快步子追了上去。行至柳璃身旁,他目光探向了馬車,「柳姑娘,莫要怪我多嘴。那日主子發現你離開後,便撇下了所有的事立刻追了出去,當他得知訊息的那一瞬,那種慌亂,前所未見。他將你帶回來後,只是吩咐了人悉心照料你,並每隔兩個時辰向他匯報一次你的情況。而後他便一個人回到了廂房,仍穿著那身濕透的衣袍,靜坐到天亮。跟在他身邊多年,我從未見他如此對待過任何一個女子。」
回去的路上,二人未再開口說話,一直沉默著。柳璃腦海中迴盪的,儘是成泰方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冥冥中,似攪亂了她的心。
正因如此,他才染了風寒嗎?不禁想起昨夜,他卻什麼都未對自己說起過。印象中,這男人似乎除了專橫之外,便再無其他。
柳璃與成泰一道回到馬車旁,只見其餘幾人已將小圓桌與凳子搬出了馬車外。
連澈,溫玉以及關陌妍三人正坐在圓桌旁,似乎在聊著什麼。
由於坐落的位置關係,關陌妍率先發現了一道歸來的二人。她輕輕一笑,「柳姑娘,看樣子你們的收穫頗豐。」
柳璃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探向了連澈,他正目不轉睛的打量著自己,唇角噙了抹淺淺的笑意。
垂下頭,她看向了自己撩高的裙擺中包裹的野果。或許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在他眼中甚為滑稽。
目光朝圓桌上一探,她毫不避諱的走了過去,將野果放置於了關陌妍事先備好的竹籃中。
小手放置著野果,她笑道:「關姐姐果然是細心。」
「若不細心一些,稍後又怎有資格享用這美味的野果。」關陌妍微微一笑,瞥了眼一旁的連澈,「既然柳姑娘與成泰都已歸來,那我們便開始用膳吧。」
片刻後,池宋從不遠處端了一份食物過來,似乎是一個乾涸的泥團,待他將食物擱置在圓桌上後,關陌妍細細的打量了一番。
「瑾公子,不知這東西為何物?」
連澈朝池宋渡了記眼色,故作神秘的應聲,「一看便知。」
池宋會意,忙用一枚石子將乾涸的泥土輕輕的敲了開來,隨著泥土的脫落,裡面呈現出來的,是一個教樹葉包裹著的東西。
將包裹的樹葉剝離,瞬間便有誘人的香氣從裡面盈盈飄來。
關陌妍略顯驚訝的開口道:「這樣的烹飪方式極為特殊,是如何做的?」
柳璃瞥了眼桌上的食物,淡淡的笑了笑,「這個是叫花雞。將雞洗淨去毛和內臟後,尋一些乾淨的大樹葉將雞包裹起來。而後挖一個土坑,將包裹了樹葉的雞埋入其間,再將土掩上。在埋雞的位置,生上一堆火,將雞在內慢慢烘熟即可。倘若雞肚內能放入松茸,口感會更佳。」
她話音剛落,池宋便結束了最後一道工序,將雞肚拉了開來,從內飄散而出的濃濃菌菇香氣,竟是松茸。
柳璃略顯驚詫的看向了連澈,為何他會讓池宋做這道食物。
待眾人一邊聊著,一邊將這美味的食物與野果享用完畢後,天色已漸漸的暗了下來,看來今日,他們需在此露宿一晚。
深夜。
柳璃躺在馬車上,蓋著薄薄的被衾。小手攥著被沿,她心中一直蘊著一抹莫名的情緒。這情緒,使她無法安然入睡。
轉過小臉,她目光落向了一旁已熟睡的關陌妍。下午聊天之時,自己能從這個女子的眼神中看出,她對木瑾似乎頗為欣賞。
二人聊了許多,她卻發現自己竟是一句話也插不上。
深吸了口氣,她只覺心中有些悶堵,輕輕坐了起身,她打算獨自去外面走走。
輕手輕腳的下了馬車,她獨自一人漫步在夜色濃沉的樹林中,四周繚繞著淡淡的薄煙,好似迷離的仙靈之氣。
漫無目的地的走著,不知不覺中,她又來到了白天採摘野果的那條溪流旁。清澈的溪水潺潺而過,在靜寂的夜,獨自傾散出暢心悅耳的叮呤之音。
俯下身子,她拾起了腳邊的一枚小石子。將石子嵌於指間,她手腕一揚,那枚小石子瞬間飛了出去,在水面上盈盈的跳躍了開來。
待石子在水中消失不見後,柳璃在溪流旁尋了塊大石,緩緩的坐了下來。
眸光凝向倒映著月華與星耀的溪流,看著那清晰見底的水波嵌著盈盈蕩漾的華光緩緩而過,她心中不禁生了一抹想法。
彎下腰身,她將自己的鞋襪脫了下來,靠坐在大石上,她小心翼翼的將足尖朝溪流內探去,想嘗試一下這秋夜清泉的滋味。
足尖剛一觸到水流,她便一個激靈,身子不由的抖了一抖。
秋夜的水,甚涼。
可這並未讓她打消不再嘗試的興致,輕咬唇瓣,她再次將腳探入了水中。
剛緩緩放進去一半,她身後便忽的閃出了一抹身影,伸手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朝大石的更高處一放,隨即怒斥道:「都這般大心性的人了,竟然還像小孩子一樣。」
柳璃一怔,呆呆的望向了已行至自己身旁的男人。
半晌,待她回過神後,終是藉著月光將來人看清,撇了撇嘴,她莫名道:「木瑾,你不也和我這小孩子一樣,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這溪流旁。」
連澈看著眼前佯裝無辜的女子,竟一瞬間教她堵的不知說什麼好。
逕自在她身旁坐落,他俯下身子用大掌握上了她冰涼的小腳。柳璃微微一窘,輕輕掙動著,想要將腳脫離他的掌心。
他溫熱的大掌卻緊緊的包裹著她沾滿冷涼溪水的小腳,並不給她任何想要抽離的機會。
見掙扎無果,柳璃索性便放棄了,任他將自己的腳擱置在了他的膝上。
連澈撩起衣擺,輕輕的將她腳上的水漬擦淨,隨即用大掌輕捂在她的腳上,緩緩的揉撫著。
「就你這破身板,若是寒氣由腳底入體,便不易驅除了。」
柳璃不語,只是默默的看著他甚為細心的舉動,感受著他將溫熱一寸寸的傳遞給自己。
待她的腳恢復暖熱後,連澈拾起地上的鞋襪,替她重新穿好。
二人一道靜靜的坐在大石上,猶豫了片刻,柳璃轉過小臉,看向他,「你受了風寒,如今好些了嗎?」
連澈眸光深凝著她,細細的打量她的眉眼,「我是男子,不礙事。」
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他大掌履上了她交握在一起的小手,將其中一隻手拉至了自己身前,隨即將她蜷起的掌心,攤了開來。
柳璃只覺自己的掌心被他放入一個涼涼的東西。透過月光,她發現在自己掌中靜靜躺著的,一條凝著華光的金色頸鏈。
那鏈墜的模樣甚為奇怪,上面雕刻的花紋像是一種特殊的印記。
「這個是什麼?」她眨了眨眼,好奇的開口道。
連澈淡淡應聲,「一件禮物而已。」
與她在一起後,他似乎從未去關心過她喜歡什麼,或是贈與她一樣東西。
在她還是自己的女官時,他習慣於她的付出。卻從未想過,她竟會有離開自己的一天。
將頸鏈從女子的掌心拿起,他修長的指解開了頸鏈的環扣。側過身子,他執著頸鏈,替她戴上。
脖頸處傳來的冰涼,讓柳璃的小手下意識的輕推眼前的男人。
將環扣完整的合上,連澈手臂一環,將她深深的抱住,輕垂了頭,他啞聲道:「不要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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